翌日,惠能大师与武林大会四路总监一起来访,随行的还有另一位武林盟主的候选人于得水。武林大会解散后他们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但还是比林涛晚到了一日。
昨夜不知喝地是什么酒,林涛到现在还是晕忽忽的。丧事虽然有人帮着操办,但接待宾客却一定要自己这个主人亲临,但最让他心烦的也就是这件事,不是说什么节哀顺变,便是询问案情,更有一些婆婆妈妈的人不住地劝林涛一定要坚强起来,千万不要被这次打击击倒。林涛早晨到外面忙了一阵便觉得精神不振,回到卧房刚躺下想休息一会儿,便有下人来报知惠能大师一行来了,正在中堂等他。林涛忙重新梳洗一下,匆匆穿好衣服,直奔中堂而来。
中堂宽敞明亮,红木镂花桌椅和宋代薄瓷茶具都透着武林世家的富足和高贵,正堂上方的紫檀木横匾刻着五个镏金大字:一剑定乾坤。
虽然是昔日的荣耀,但余威尤在,所以即使是惠能大师等一众武林大豪,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耐,仿佛他们正等待着的是武林盟主林铁衣。但众位大师的弟子却在心中嘀咕,自己一行到了大门时便有家丁去通报林涛,何以林涛到现在还没来,难道他真以为自己已经是武林盟主了。
有顷,林涛匆匆来到中堂。
鬓边尚有水迹,头巾略有些歪,衣服上满是折皱,眼睛发红,眼圈发青,左眼角还有一粒眼屎。
惠能大师等见状无不痛心,想林涛在擂台上是何等风流倜傥,潇洒自如,不想两天不见竟憔悴至斯。
众人相见,又是一番安慰客套,无非是那些已经让林涛心烦的话,这两天,林涛的耳朵已经磨起了老茧。但因为对方是武林中举足轻重的人物,林涛尽管心烦还是耐心地周旋。
“林施主,可查得一些凶手的线索吗?”惠能大师话锋一转,步入了大家都关心的话题。
“蒙大师关心,我已想遍了所有相关的人,但惭愧的紧,实在想不出何人能出此辣手。”林涛黯然道。他突然想到,如果父亲在世是否也会和自己一样束手无策?
“有一件事林施主可能还不知道,金银双猫又重入江湖了。”惠能大师道。
林涛呼地站起来,怒道:“难怪我查不出线索,原来又是这两个败类在做恶,我不将他们挫骨扬灰誓不为人。”
惠能大师道:“林施主请稍安勿燥,这次出现的只是金银双猫的两个弟子,却没有他们本人消息。”
林涛更加激动,道:“鸳鸯门真是蛇鼠一窝,刚入江湖就做这等恶事。”
众人俱是心中一窒,暗道:林涛怎么如此浮燥,这要是做了武林盟主,不知会断出多少冤狱来。
泰山派掌门程大鹏道:“尊夫人的案子绝非这两人所为,十八日中午我就在茅山看到他们,他们应该没有做案的时间。”
林涛道:“能否是金银双猫自己下的手呢?”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林涛岂能善罢干休。
惠能大师道:“从做案手法上看不是他们干的。”
林涛道:“但也不能就说此事与鸳鸯派没有干系。除了他们还有谁能做下这等令人发指的事情?”
惠能大师与四路总监对视一眼,均觉得林涛言之有理,唯有于得水沉思不语。林涛瞥了他一眼,心道这个土包子真是没脑子,这么简单的道理也想不明白,怎么和我争武林盟主?他突然觉得浑身轻飘飘地,一种难言的轻松自在。
一个家丁匆匆走进,道:“禀老爷,孙姑娘回来了。”
林涛突然站了起来,眼角急速地抽搐了两下,似乎颇感意外,忙道:“快请!”
少顷,厅中走进一位姑娘。
众人眼前一亮,如同暗室里突然射进了一束阳光。孙姑娘容貌佼好,清丽脱俗,唯略嫌清减,且有淡淡愁容。
林涛早已抢下坐来,忙不迭地问候让坐,殷勤地象个小师弟。林涛道:“这位是在下的表妹孙葳,也是先父的关门弟子,我们已经有五年没见了。”然后又将在坐的武林豪杰一一向孙葳介绍。
孙葳给众人见过礼方才落坐,孙葳道:“烦劳诸位大师在此主持大计,小女子代表哥谢谢了。不知可查出凶手了吗?”
林涛恨恨地道:“已经查实是昔日为祸江湖的‘鸳鸯门’所为。”
一直沉默不语的于得水突然道:“在下以为现在就下定论还为时过早。”
林涛道:“为什么?”
于得水道:“验看尊夫人的尸体后或可有些结论。”
林涛脸上的怒气一闪而逝,淡淡地道:“拙荆已在昨日下葬了,不过尸体我已认真验过,颈上一刀致命,并无什么线索可供于大侠下结论。”
于得水似乎未发现林涛的不满和傲慢,又道:“那伤口的情形怎样?”
林涛道:“很普通,没什么特别。”
于得水又道:“伤口有几分深浅?”
林涛怒气上涌,道:“于大侠的意思是想我去探拙荆的伤口吗?”他转头看了一眼孙葳,见她亦有探询之意,遂道:“伤口失血后又被血液粘合,只能看到颈上一道血线,从表面上看不出伤口有多深。”
林涛见于得水沉思不语,又道:“不知于大侠何以教我?”语气却颇无不耻下问之态。
于得水道:“从伤口的情形上看,不象是鸳鸯门所为。”
林涛与惠能大师等俱是一愕,于得水续道:“鸳鸯门的拳法阴狠毒辣,颇有独到之处,但鸳鸯门的剑法却没什么特点,所使的剑也是极普通的款式。如果是鸳鸯门所为伤口不会粘合,而应翻卷。再说入室诱骗,堂而皇之地将尊夫人拐出庄外,也与鸳鸯门的做案习惯不符。”
林涛左嘴角微微翘起,蔑视地望着于得水,象是望着因年成不好乞求东家减租的佃户,良久方道:“没想到于大侠对鸳鸯门的底细了解得这么清楚,该不是和鸳鸯门有什么渊源吧?”
于得水微微一笑道:“正是有些渊源。”
此言一出,惊得四大总监站起了三位,惠能大师亦是不自觉地动了一下。
于得水续道:“这次武林大会半途夭折,一半是因为尊夫人的不幸,一半则是因为我和鸳鸯门的一个弟子相识。”于得水扫视一下在坐的各位,又道:“十几年前,‘淫猫’姬飞龙至武圣园抢夺武功秘笈一事想来老一辈的武林人士都还记得,那一晚死十二人,伤二十一人,连我也被他掳走。后来在下虽然侥幸逃回,但武功秘笈却落入他手,实为生平憾事。武林大会比武结束的当晚,那个少年来到下处,自称叫王北川,受‘淫猫’之托来交还武功秘笈。”说毕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层层油纸,露出一本泛黄的书册。书册上数处残损,后面尚有缺页。封皮上写着八个楷体黑字:千里跋涉,一步登天。
林涛揶揄地笑道:“于大侠的意思是,金银双猫日前突然良心发现,改邪归正了?”
于得水道:“改邪归正也好,顽固不化也罢,只是两个死人无论如何也做不了尊夫人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