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北川回到总堂时,已有五人坐在雷震天的下手,料是五坛坛主。赵文礼坐在左侧末座,右侧的末座空着,料想是车同的位子。王北川与“小花蛇”拉拉扯扯浪费了不少时间,以为雷震天定会责怪自己,斜眼看时,却见雷震天一脸笑意地望着自己,就象欣赏一件杰作一般,赵文礼和五位坛主的脸上也挂满笑意,但怎么看都是一脸的坏笑。
雷震天笑道:“同儿,我是叫你请马文海议事,又不是叫你帮人家生孩子,怎么路近的反而晚回……”话未毕,众人已哄堂大笑起来。
一个矮胖子笑道:“一定是马家众夫人看咱车兄弟跋涉数十丈,鞍马劳顿,故而做几样小菜,烫一壶老酒,以示慰问。”众人又是一场大笑。
一个身高马大留着一脸大胡子的坛主道:“慰问一定是要有的,但却不是犒劳送信童子,而是打赏送子罗汉。”哄然一声,众人笑得更加响了,雷震天雷鸣般的笑声更是突出。
一个瘦高个子,阴沉着一张脸的坛主道:“今日马文海在家坐镇,和以前动辙到南京数日不同,众夫人恐怕是有心无力,依在下猜想,定是马文海亲自设宴款待,以谢代为照顾家眷之苦。”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插科打浑,尖酸刻薄,似乎都对马文海没有好感,而对车同则是随口数落殊无敬意,而雷震天明知马文海要杀车同,却仍派车同去请马文海,用心实在难测。
众人正哄笑间,门口当值的教徒高声叫道:“马监教到。”众人便立时收敛笑声,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
少倾,一位瘦小枯干,面白无须的老者慢慢走进来,王北川很难相信,这便是在昨晚劈出必杀一刀的马文海。
待马文海坐定,雷震天道:“今天请各位来,是有件大事向大家通报,三天前侍候我的小乙哥突然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晚饭过后,还有人看到他,然后就凭空消失了,想听听各位的高见。”
大胡子坛主道:“几个月以来接二连三地有人闯庄,以属下愚见,定是有高手进庄将人掳走。”
瘦高个子坛主阴沉着脸道:“教主,属下说句大话,任凭他是通天的高手,我们或许斗他不过,但却决无不被发现的道理。”
矮胖子坛主笑道:“难道是咱教内人干的?但尸体也总得运出去啊。”
雷震天道:“教中上下都是千挑万选忠诚无二的好兄弟,宋兄弟不要妄自猜测,伤了兄弟间的感情。再说,小乙哥是个无足轻重的下人,真是有奸细混入,又何必下手害他,这中间一定另有别情。”
赵文礼道:“近日城中来了许多高手,有少林寺惠能大师,华山‘辣手神尼’无尘师徒,黄山派天心道人师徒,以及武林盟主候选人于得水等人,住在泰平客栈。这些人神神秘秘,似有所为而来。另外,近日庄子周围也有可疑人走动,不知小乙哥失踪是否和这些人有关。”
一个身材如竹篙般的坛主阴阳怪气地道:“我们都是乱发议论,凭空臆测,车兄弟荣膺巡总要职,兢兢业业,克尽职守,所获定丰,何不请车巡总不吝赐教,一杼高见?”
一个书生模样的坛主摇着折扇笑道:“车巡总的巡查路线与吾辈迥异,吾辈之巡查要点在于庄墙内外,车巡总的注意力则在于内堂,所以若问车巡总内堂琐事,车巡总如数家珍,若问堂外诸事,则鲜有知者也。”随即面向“竹篙”坛主道:“故薛坛主所议,难为车巡总哉,薛兄以为然否。”
薛坛主接口道:“贾坛主高论,开吾茅塞也,今日方知内外之别。有车巡总主持内堂防务,吾辈可放心远去矣,实吾辈之幸也。”
薛、贾二位坛主一应一答,浑未将车同放在眼里,而语锋更是直指马文海。诸人都是强忍笑容,均是面容古怪。王北川冷眼旁观,见马文海虽然贵为一教监教,但与雷震天和五位坛主关系极为不睦,然而马文海却能安然坐稳监教的宝座,其中定有内情。
沉默片刻,马文海突然道:“车巡总昨夜确实在各处岗位都做了认真检查,各位任巡总时,也从未如此尽职尽责过。”
那位矮胖子坛主姓宋,阴阳怪气地道:“马监教如何得知,难道昨晚你一直如影随形地跟踪车巡总不成?”
马文海沉声道:“不错,三更时分我还偷袭了他一招‘抽刀断水’,可惜未能得手。诸位清楚我的为人,我这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但却是公私分明,诸位中有谁得罪了我,那是早晚要报复的。”说着用一双鹰眼扫了众人一遍,然后又道:“但如果有人尽职尽责为圣上办事,咱家也不敢藏私,定当如实上报。车巡总昨夜的认真劲儿实是诸位难及的。”他看了王北川一眼又道:“车巡总的武功可是大进了哪!”
王北川道:“监教谬赞,属下一定再加倍努力,不使监教失望。”口中应付,心中却是一震,马文海怎么说是为圣上办事,难道太阳教竟是朱元璋的机构不成?
雷震天道:“马兄弟公私分明令人敬佩,但对昨夜偷袭同儿,戕杀教友一事不知做何解释?”言辞咄咄逼人。马文海道:“车同巡更查哨,这是公事,所以我虽然有多次机会杀他,却没有动手。查哨已毕,回家休息,我再杀他这便是私事了。教主明白了吗?”雷震天淡淡地道:“承教。”
马文海又道:“咱家这次进宫面见圣上,因挖掘财宝一事没有进展,圣上龙颜不悦,谕示我教加快查找速度,同时密切注意江湖动态,以防不测。”
王北川心中暗道:“这个太阳教果然是朱元璋的机构,看来是朱元璋派来挖掘张士诚藏宝的。这个太监出身的马文海大概是朱元璋派来的监军。”
监军是明朝用来监督外派军队和机构的,一般由朱元璋的子侄、养子、亲信和宦官担任,这是明朝极有特色的一种管理办法。很多监军自恃有朱元璋做后台,不把领军将领放在眼内,平时颐指气使,威福自用,和领军将领常常闹得不可开交。王北川心道:“马文海定是与雷震天及五坛坛主矛盾激化,再加上车同色胆包天,趁马文海进京面圣之机,给马文海戴了一顶大绿帽子,不久因为三姐怀孕而东窗事发,双方矛盾逾深,势同仇人。车同通吃了马文海的妻妾,虽然为众人出了口恶气,但他犯了个“色”字,为众人所不齿,所以大家也不把他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