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北川的住处与关若娴等人的住处相距不远,东西相对,中间隔着一个花园,花园中数株梧桐长得颇为繁茂,几处鲜花也正开得鲜艳,这乡村客栈倒也颇有几分雅意。
晚饭过后,无尘师太的屋中亮起了灯火,师徒三人正在围灯说话。
王北川装做纳凉,慢慢靠近窗前,他现在内力深厚,虽然没有靠在窗上,但凝神之下也将屋内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听得无尘师太的声音道:“……你这孩子凭般固执,林涛哪样不好?家中富足,武功又高,英俊潇洒,一表人才,又哪里配不上你了?”少停又道:“我看那于得水,仅形象上便落了下乘,万难与林涛争锋,武林盟主迟早是林涛囊中之物。你做了盟主夫人,师傅脸上也有些光彩。”
只听关若娴拒道:“我年龄还小,终身大事也不必急在这一时,又何必迫不及待地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
无尘师太怒道:“你说什么?倒是我害你了一般。你也不想一想,自从出了这次事故,江湖上风言风语的,我始终抬不起头来。这次虽经王东川掌门解说明白,惠能大师又同意跟江湖同道解释,但只怕是越描越黑,人言可畏,不知又会传出什么难听的话来。你如果做了盟主夫人,谁还敢闲言碎语的,我倒担心林涛肯不肯娶你呢。”
关若娴见师傅仍是在那件事上纠缠不清,不悦道:“别人爱说什么任他说去,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问心无愧,还没到看别人脸色活着的地步。”
无尘师太大怒,道:“你丢得起人,我却丢不起脸!华山派的名声都毁在你们两个孽障手里,真气死我了。”
关若娴接口道:“弟子自问没有做过什么有辱师门的事,丢人二字从何说起?”过了半晌,关若娴又道:“师傅,明天还要起早赶路,我回房睡了,您老也早些休息吧。”声音已有些哽咽。无尘师太“哼”了一声并不言语,想是余怒未息。
王北川听得若娴出来,忙收了功法,恢复本相。关若娴出来,看见王北川站在梧桐树下,又惊又喜,但终是不敢上前招呼。王北川指了一下自己的房间,暗示她晚上过来相会,若娴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回房去了。耳听得无尘师太低声道:“若水,你要看住她,我感觉那小淫贼就在左近。”
杜若水回到房中,见关若娴坐在椅子上,并没有要睡的意思,便也坐在桌旁,倒了杯茶喝。见若娴神不守舍地想着心事,笑道:“师妹怎么啦?又想那个小淫贼了是不是?”关若娴怒道:“什么小淫贼?那天王东川掌门不是解释得很清楚了吗?他是好人,我们都是清白的。”
“哈……”杜若水阴恻恻一阵冷笑,道:“师妹咱们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能骗得了别人可骗不过我。”关若娴道:“小妹有什么地方欺骗师姐了?”杜若水道:“那天王东川和王南川来到聚贤山庄,虽然装模作样,却是漏洞百出,哪里有一点老江湖的味道,分明是刚出道的雏儿。两人脸上木无表情,分明是带着精致的人皮面具;王东川年近四十,却声音脆嫩;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可以说是熟得不能再熟了,那天你虽然装聋做哑,但一看你走路的姿势和眼神,就知道是你扮的。再说你的耳朵、脖子、手、手腕,又哪一点像是三十多岁的男子?你见过扎着两个耳眼的男子吗?”
关若娴吃了一惊,尚不知留下了这许多破绽,嗫嚅道:“我……小妹不知你说些什么?”
杜若水又道:“其实师傅也是知道的,不然为什么逼着你嫁给林涛?不过我想师傅却高兴你们这么做,这毕竟为她挽回了一些颜面,在师傅眼里,面子比什么都重要。唉。”少停又道:“不过你们这场戏却是弄巧成拙,欲盖弥彰。师妹,你终于被小淫贼给那个了是不是?快,跟师姐说实话。”
关若娴怒道:“什么这个那个的,也不怕污了你的嘴!”
杜若水猥亵地笑了半天方长叹一声道:“唉,污了嘴倒没什么,要是污了那地方可是有嘴都说不清了。师姐便是被污了那地方,二十年来不能抬起头来做人,似乎全身都被污了。”见关若娴不答话,又道:“别清高,我就不信你没被那个,有胆一会睡觉时让我检查一下。”若娴吓得身子往里缩了缩,浑身都起满了鸡栗。杜若水道:“怎么样?心虚了不是?既然咱俩已经半斤八两了,以后就别再在师傅面前‘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地乱撇清!”
杜若水见若娴转过头,不再理会自己,方道:“时间不早了,过来睡觉吧。”屋中只有一张大床,但尽睡得下两人。若娴厌恶杜若水言语粗鄙,道:“小妹不习惯与人同睡,我就在椅子上过夜罢。”杜若水猥琐地道:“是不习惯和我同睡罢了。好吧,倒便宜我了。”说着,竟脱得赤条条地钻入被中。她虽年过四十,但一身皮肉竟雪也似的白。若娴一惊,虽怪她粗俗,但对那一身细皮白肉也是自叹弗如。
杜若水见若娴两眼发直地盯着自己,笑道:“师姐的皮肤很白是不是?唉,那个死鬼扒光了我的衣服,也震惊于我的皮肤,他说阅人逾千却从没有见过这么好的皮肤。他一天一夜爱不释手,事后他说他不忍杀我,怕暴殓天物,他奸过的女人,除了我之外没有活命的。唉,这个杀千刀的,虽然可恶,眼光总还是有的。”
若娴听她这一番说话,一惊尤甚,张口结舌地道:“你……你……你……”
杜若水道:“嗨!你也是过来人了,还结结巴巴地装什么正经?唉,那一天一夜虽然害了我一生,却也是最值得回味的。”说着一脸悠然神往的样子。又道:“嗳,那个小淫贼对你怎么样?你也时时想的是不是?”
若娴怒道:“你再胡说八道信口雌黄,我就告诉师傅去。你这人……真是……唉,又可怜又可悲。”
杜若水笑道:“告诉师傅?我才不怕她。”“嘎”地一笑,闭目睡去。
关若娴坐在椅子上假寐,过了许久,听得杜若水已经睡熟,缓缓站起来正要出去,杜若水突然睁开眼睛,目光炯炯地瞪着若娴道:“师妹,干什么去?”关若娴吓了一跳,慌道:“心烦,出去透透风。”杜若水厉声道:“深更半夜的透什么风,赶紧睡觉!”关若娴并不理会,自顾走了出去。杜若水忙跳了起来,胡乱套上外衣风也似地追了出去。
王北川的房中依然亮着灯火,但咫尺天涯,若娴也只能在梧桐树下暗自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