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一中午的理论课程,夏子轩走出教室,来到封严晏生前呆过的小院。
在这里,透过院墙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山景。尽管一入冬枫叶几乎掉光了,山野少了一分亮色,更多了一些寂寥与沉凝。像一个突然从壮年步入晚年的老人,灰败中失掉了所有的精气神。
“师父——”
月姬从教室中追了出来,一路小跑,让她俏丽的脸蛋多了一丝红润。
“你怎么来了?”夏子轩柔和的目光投放到她的脸上,笑着问。
月姬看了看幽静的小院,疑惑的说:“这里不是院长的院子吗?师父,你来这里做什么?”
还没等夏子轩回答,她又小心翼翼的问:“我听说······听说封院长去世了,这是真的吗?”
“······是,他们没有骗你。”夏子轩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作为天权帝国最具权威的学院的院长,封严晏的死根本不可能瞒住,而且几天前的葬礼上,很多人都参加了,虽然只局限在一个层次比较高的人群中,但相信用不了多久,全学院的的人都会知道。
“我还听说······他们要选举新的院长······”
“哦?是吗?”
“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月姬俊俏的小脸满是疑惑。
夏子轩揉了揉她的脑袋,笑着说:“他们选他们的,我为什么要担心?我又没想过去当什么院长。”
“可是······可是封院长是阮导师的外公啊——”月姬避开夏子轩的眼睛,犹豫了一会,继续说:“我知道你和阮导师的关系······而且······我还知道你就住在她们家里······”
“阮导师······她应该很希望你去竞争院长吧。”
她?夏子轩不自觉想起葬礼那天,阮清婉憔悴的样子。选举新的院长这件事,她知道了吗?
“师父······如果你去竞争院长的话,”月姬抬起头来看着夏子轩,突然明媚的笑了:“我会支持你的!师父,再见!”
“咦?”
夏子轩站在原地呆了又呆,脑海里又回荡起月姬最后的那一句话。
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这丫头想哪去了?我跟阮清婉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啊!
夏子轩摇摇头,就算自己曾经想过,但是还没来得及下手啊。
他叹了口气,希望这些学生不要随便乱说的好。
唉——
做为一个偶像派,一言一行都受到别人的关注和揣测,夏子轩表示活得很有压力。
笑着摇摇头,夏子轩转身向小院走去。他曾经和阮清婉约好了,中午一起吃饭。
昨天,他终究还是没能说服阮清婉,让她离开。夏子轩只好跟她约好,离开学校的时候,两个人最好一起走,至少这样万一他们动起手来自己也有个照应。
其实阮清婉吸收掉寒炎心莲的药力之后,修为并不比夏子轩弱上多少,欠缺的也只是一些经验和技巧而已。
天权帝国,位于东洲大陆的北端,入冬之后气温飞速下降,呵气成霜,冰冻三尺。
除了一些比较耐寒的松针类植物,大多数都凋敝了。小院里曾经繁茂的花卉,已经全部枯萎,与那干瘪的葡萄架一般,枯黄衰败,在风中凌乱着。
院子里,阮清婉身着一身素袍,手里提着一把小药锄,弓着身子在那里不知道忙些什么。冬天白寥寥的日光毫无阻碍的照射到她的身上,勾勒出一道朦胧的光晕。
“这片园子,外公生前最在意的就是这里了,”知道夏子轩走进,阮清婉才缓慢的站起身来,她精致冰冷的脸上竟然多了一丝柔和,“饭做好了,在屋里,你先去吧,我一会儿就来。”
“还是我来帮你吧。”
夏子轩顺手接过阮清婉手中的药锄,将身上的白袍系到腰上,手脚麻利的整理起已经枯黄的杂草来。
院子里枯黄的花草大部分被掩埋了起来,安静的沉寂在土壤之下,腐烂、发酵。
那些露出地表的杂草也已经衰败的几乎没有重量,风一吹,离根的草茎便飞了起来,纷纷扬扬的飘向未知的远方。
阮清婉取了把椅子倚靠在门框上,白亮的日光照在她的脸上,像一件精美的瓷器,白皙无暇。
有些朴素,却十分雅致的院落里,白衣少年蹲坐在一块地垄之上奋力的挥舞着手中的锄头,一个美丽的女子站在门前面带微笑的看着他劳作,淡黄色日光把他们笼罩在一片温暖而迷人的光芒里。
阮清婉原本冰冷的心脏塌下去一小块,温暖而又酥麻。
把最后一颗杂草清理掉,夏子轩拍拍衣服站起来。
“好了,明年开春,这里一定比以往更漂亮!”
阮清婉接过他手里锄头,递上一杯水点点头:“嗯,去吃饭吧。”
“好嘞,终于可以尝到阮姐姐的手艺了。”夏子轩咧开嘴笑了笑。
虽然两个人认识了有一段时间了,但是阮清婉亲自下厨还是头一次。像她这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人,做饭到底会是什么味道?夏子轩不禁期待起来。
房子内部的装饰基本上还和以前一样,简单的几件木制家具,经过阮清婉的再次整理之后,显得朴素雅致了许多。
房间一侧的吃饭的地方,三菜一汤,十分普通的常见的家常菜。没有想象中的丰盛,或者寒碜,中规中矩的摆放在餐桌上。
阮清婉摆放好餐具,又抽过来两张椅子很自然的坐了下来。夏子轩则坐在她对面。
严格意义上来说,除去她在床上养病的那几天,两个人还是头一次单独凑在一张餐桌上。
夏子轩夹了一块青菜放到碗里,看着阮清婉近在咫尺的精致面庞,笑着说:“前人有句话怎么说的——叫秀色可餐!”
“贫嘴!”
虽然面色微喜,但她说出来的话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只是较之往常少了一份冷意。
夏子轩嘿嘿一笑,适可而止,不再说话。
阮清婉做的饭菜还算可口,只不过按照夏子轩的标准来说稍微寡淡了一些,不过夏子轩早就知道她平日里口味就比较清淡,倒也没太在意。
阮清婉喝了两碗粥,吃了几口青菜便将碗筷放了下来。她用纸巾擦拭完嘴巴,说道:“等你吃完,跟我去参加一个会议。”
“会议?什么会议?”夏子轩说道。
阮清婉取来一张名帖,素手递了过去。
夏子轩放下手中的碗筷,接过来认真的看了起来。
半尺见方的铭帖,红色的质地上用金色的墨汁写上了一满满当当的蝇头小楷,大致内容是——经过高层商讨,以学院未来为重,今天进行新的院长选举,希望某某某到场参与。
“啧啧,他们还真是有些迫不及待了啊。”夏子轩脸上挂着冷笑,鄙夷地说:“封爷爷刚走,他们就跳出来争夺院长之位,这吃相未免也太难看了一些。”
“你怎么看?”将铭帖还给她,夏子轩笑着问。
阮清婉接过铭帖,稍微柔和一点的脸色再次变得冰冷起来。
“外公一生的心血,绝对不能落到他们手里!”她面色平静,语气却冷冽的吓人,看得出来这件事她已经下定了决心。
“院长之位推选的这件事,害死外公的人肯定也参与其中!外公原本是武王!他平生的志向就是为天权帝国多培养一些人才,以他的修为和经验,我相信看肯定能培养出不弱于自己的王者!可是后来却被他们害的修为尽废,即便如此他们还不放过我们!他们想要赶尽杀绝,我难道只能被动逃避吗?”
“你想做什么?”夏子轩沉声问道。
“这些年,我一直都在逃避,即便是有了我父母的消息我也不曾想过要去寻找他们。因为我没有实力,更没有勇气去寻找他们。那个时候我只想活着,只有活着才有机会弄清事情的真相!”
“可是······他们还是不想让我活!”阮清婉柔和的目光突然变得凛冽起来,锋利如刀!
阮清婉说这些话的时候,身躯笔直,浑身的气场迅速周边蔓延,让人呼吸都感觉到压抑。
夏子轩不知道她之前有没有杀过人,但在这一刻,他可以肯定她真的想杀人!!
不自觉,屋里的温度飞速下降起来。
从阮清婉的脚底开始,细密晶莹的冰花如同藤蔓一般,不断的向着四周蔓延。爬上桌椅,漫上门窗,将所有的家具物品镀上一层白色的晶莹剔透的冰霜。
不一会儿,屋内的空间竟然飘起了雪来,一点点零星的雪花在日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七彩的光晕。
夏子轩沉默许久,双眼深邃的看着阮清婉,说:“我明白你的心意,我也理解你的心情。换做任何人站在你的位置上,恐怕不是找他们拼命就是已经疯了。”
他走过去,握住阮清婉冰冷的双手。
“封爷爷的仇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也是我的!我也恨不得把那群杂碎剥皮抽筋,炼尸熬油!可是报仇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现在以我们的实力还不能轻举妄动!我不会劝你放下仇后很,更不能劝你放下,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报仇的事我们慢慢来,好吗?”
几个月来,夏子轩用尽办法驱除阮清婉身上的寒毒,然而每次略见成效的时候总会有那么一些人出现,毫无底线的把她推进万丈深渊!如果有可能,他真想把那些混蛋抓过来问问——你知道做个有职业操守尽心尽责的医生有多难吗?!知道吗?!知道吗?!
一群龟儿子,每到关键时候就出来坑爹!!
阮清婉锋利的眉眼缓缓的柔和下来,屋内的冰雪迅速融化成一滩水渍。
她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看着夏子轩缓缓地说:“听你的。”
“那好,”见她终于恢复正常,夏子轩长舒一口气,他冷笑着说:“我们现在就去看看,或许,在报仇之前可以先收一点利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