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闻鸟语,浅水嬉游鱼。如鳞的月光在他开口的时候随着他的音律竟然慢慢聚成了一轮新月,破镜重圆,湖底的游鱼浮出水面,朝圣一般向着他游来。夏子轩盘坐在湖边,身上蒙蒙的月光像是驱走了森林的黑暗,一朵净世白莲在无尽黑暗中绽放。
两名黑衣人被他瞬间的神情所摄,情绪与呼吸竟然逐渐变得舒缓,身上的煞气也在慢慢的消散!其中一人甚至产生了一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顿悟!
夏子轩嘴角微翘,眼神变得悲悯而又虔诚,双手摊开向前一挥,大片银光如同雾屑,一瞬间飘洒笼罩了湖对岸的两名黑衣人。
“普多菩提,众生皆苦,行至善以度天人,一切自解。普使诸弟子······”
夏子轩手捏宝印,舌绽莲花,每个音符化作金光闪闪的铭文漫天纷飞着向呆立在湖对岸的黑衣人裹过去!每个文字带着玄妙的韵律,不停地敲击碰触着他们的身体。一个个文字,连接成金色的绳索,绳索编织成网络,当头罩下!
黑衣人露在面罩外的脸上时而痛苦时而喜悦,悲苦与欢喜交织不停,面色变幻不定。只一会儿,表情变得麻木,进而释然,如同一朝顿悟看破红尘的僧人!
紧那罗,佛前坐下八部浮屠,歌神,鸟首人躯,善蛊!
“好手段!”
突兀的一声厉喝传来,不知何时又一黑衣人出现在了湖边,不过他像是有些忌惮夏子轩,始终不敢出手,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打断他!
身材高大,面容阴冷,单手持着一柄打了七八道弯的怪异利刃,此人正是脱离队伍独自率人追过来的苏屠!
“西洲大雪山的高僧,竟会这邪门外道?”苏屠来到另外两名黑衣人身边站定,转过身来看着夏子轩出声鄙夷的说。
夏子轩刚刚的手段类似魅惑,只不过他是通过声音和经文来达到效果的,一旦被打扰便很难再继续下去。他只好收了手印,面色不变的看着那人,说道:“佛音妙理,引人向善,何来邪门歪道之说?”
“哼!睁着眼睛说瞎话,始终是佛门出家人最擅长的功夫!”
似乎忙着救治自己的同伴,黑衣人不屑与他做这口舌之争,冷哼一声侧过身去。身上黑气大作,宛如一团浓稠的云雾包裹住两名手下!黑气涌动间,一股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住的响起,如同成千上万的毒虫在人的身体上来回爬行,那种声音,让人一听便感到头皮发麻!黑雾中,那两名黑衣人的惨叫声不断传来,似是受着无比痛苦的折磨!
“嗯···啊!”
随着夏子轩停止诵经,那股奇异的蛊惑心神的力量逐渐减弱消失,再加上苏屠诡异莫名的手段,那两名黑衣人很快便从混沌的状态下恢复过来,在他们眼神恢复澄明的一刹不约而同的举起手中的匕首向着夏子轩刺来!
“你们要干什么?!”苏屠横跨一步挡在两人身前,呵斥道:“丢人现眼的东西!给我滚一边去!”说话间右手成掌大力一扇,一阵腥臭的罡风把两人倒卷而回,等他们再次站定左肩外的皮肉竟然被莫名的腐蚀掉了,整个肩膀的皮肉化成黑黄的脓水露出内部有些发黑的骨骼,滴落在地上的脓水腐蚀的地面“嗤嗤”作响,被脓水污染过的地面也变得焦黑!
两人从地上站起,默然不语的重新站到那人身后,即便是胳膊整个烂掉依旧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苏屠看到两人的表现,表情终于缓和了一些,他转过身来盯着夏子轩森然道:“我不管你是什么人,到这里来是何目的,只要你告诉我刚才那个女人去了什么地方,你刚才的行为我可以既往不咎!”
“呵,”夏子轩轻笑一声,抬手将鱼竿收起,站起身来到那一大桶鱼旁边细数了一下才抬起头来继续道:“在下本在钓鱼,无意诸位的争斗,你们突然打扰,惊走了我的晚饭不说竟然还要怪罪于我,这做人也不能太无耻了不是?”
“阁下当真不愿透露?”
“无缘见到,更无从说起。”夏子轩微笑着摇摇头。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我无理了!”
苏屠低喝一声,右手成爪,双脚在水面连踩直奔夏子轩的咽喉而来。
灰黑的气流迅速在他手中凝聚,弯曲成抓的整只右手变得乌青逐渐干枯,最后就像一只死亡腐败多年的僵尸枯骨。
夏子轩抬起头来,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微笑,黑衣人袭来的劲风吹起了地上的沙石,几片枯萎的落叶粘连着些许尘土撒到了他洁白的衣袍上。
他低头捻起落叶,对于已经近在咫尺的黑衣人看也不看一眼,一边随手扑打着上面的灰尘一边摇头轻叹:“平生宿欲多避事,奈何风雨惹莲台。唉···”
眼见自己的手就要掐住他的脖子,夏子轩竟然还没有准备躲闪,苏屠心下暗喜,速度再次快了一分——“死来!”
乌青的手抓带着一阵恶臭的腥风对着夏子轩白净的脖子狠狠地抓下,缭绕的黑气腐蚀的空气都“嗤嗤”作响。
黑衣人右手捏住夏子轩的脖子,邪异的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说,那女人向哪个方向跑了?”
夏子轩依旧面带微笑,一言不发,像个看破红尘的老僧,将生死置之度外。
那人眼睛微眯,捏住夏子轩脖子的右手不禁紧了紧,声音阴冷锋利的如同地狱里的刀子:“快说,那个女人去哪了?”
说话间,掐住夏子轩脖子的手更加收紧,缭绕的黑气向他全身蔓延过去。黑气腐蚀的四周空气“嗤嗤”作响,尸体腐烂的腥臭味弥漫开来令人闻之欲呕。
“还是不说?”苏屠的表情变得狰狞,手间的力道陡然增加了几分,“那你就死···怎···怎么回事?!”
他阴冷的眼眸瞬间睁的浑圆,身体竟然有一丝僵直,苏屠呆呆的看着手里的“猎物”,那个他以为轻而易举便擒获的人竟然在他手里慢慢变淡,然后竟然直接消失了!
苏屠的手依旧向前伸着,然而手中却早已空无一物,只有他微微颤动的枯槁乌青手掌依旧在散发着黑气!
“衣服脏了,”身后传来夏子轩淡然的轻叹,淡然中带着一丝恼意,似乎对于衣服被人弄脏这件事有些生气!
苏屠僵硬的转过身来,看着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正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夏子轩,他就这么漫不经心的站着,但这一刻苏屠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压迫感,那种压迫感就像面对银领时一样!
“你到底是谁?”
“哦?”夏子轩眉头微挑,嗤笑道:“终于想到要问我的来历了?是不是太晚了点?”
这是个高手!
看着眼前夏子轩的架势很明显不准备轻易就将这件事作罢,苏屠暗骂一声不禁有些后悔,都怪自己在组织里呆的时间长了,养成了嚣张跋扈的习惯,以往组织的名声在外少有人敢跟自己过不去,可是这次任务是绝密,又不能让人知道出手的人到底是谁,踢到这样一块铁板实在有些不好解决!
想到这里,苏屠当即对着夏子轩行了一个大礼,恭恭敬敬的说:“刚才多有得罪,还望阁下见谅。”
“哼,能屈能伸,你倒也是个人物,”夏子轩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淡淡说:“可是你弄脏了我的衣服,你的两个手下还惊走了我的鱼,你说这笔帐该怎么算?”
“这个简单。”
苏屠对着站在不远处的两名黑衣人突然一挥手,两根漆黑的银针唰的飞出,“咄咄”两声便钉入两人体内,那两名黑衣人便如同放到炭火中的雪球,迅速融化了起来,血肉最先融化成黑水,紧接着罩子衣袍下的骨骼也变得漆黑,随即“哗啦”一声在地上摊成了两堆漆黑的碎末!
苏屠对于两名属下的死毫不在意,又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枚红彤彤的果子扔给夏子轩,果子上长有三道金灿灿的云纹,夏子轩接手能明显的感觉到果子中散发的浓郁的火热的力量!
“这枚火云果是我在这座山脉的深处发现的,用来赔偿你的鱼,应该足够了吧!”
“火云果?你倒是舍得,”夏子轩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的把果子收起来放在手中掂了掂,淡淡的说:“火云果是好东西,不过可惜,用来补偿我的鱼还是远远不够!”
“你!···”苏屠怒急“阁下不要欺人太甚!”
火云果,通体嫣红澄亮,生长在活火山熔岩中,又因果实表面生有云纹而得名。火云果每十年结一果,再过三十年才生一条云纹,火属性修炼者服食可增强三十年功力,这等可遇不可求的灵果他竟然还敢说远远不够?!实在是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不知为何,夏子轩突然恼怒起来,原本一直挂在脸上的微笑不见了,整个面目一瞬间变得锋利如刀!
“我在此钓鱼可曾妨碍到你们?可曾对你们一见面喊打喊杀?是你们不分青红皂白,一见面便对我痛下狠手!现在发现踢到铁板了就想你好我也好的离开?晚了!”夏子轩越说越气,温文尔雅的样子不见了,眉目间戾气陡增,身上无形的杀意也随之浓郁了起来。
“凭什么你们想打就打,想杀就杀,最后发现应付不了了也能全身而退?凭什么我们这些被欺凌的人就只能听之任之甘受欺辱?!难道就因为你们势力背景强大,你们就高人一等吗?!我们这些人,没有背景靠山,就活该被你们欺辱?!”
在他双眼变红的霎那,浑身猩红的煞气弥漫出来,粘稠的如同血雾将苏屠紧紧地包裹在其中。
甜腥的血星气冲进他的鼻孔,填满他的肺腔,令他只欲作呕。
“你···我···”苏屠面罩下的嘴微微颤抖,眼睛瞪大死死地盯着宛若风魔的夏子轩。前一秒还温润如柔和的春风,转眼间却变成了暴虐冰冷的地狱之火,这强烈的反差惊的他差点说不出话来。
“你们这些肮脏的蛆虫,都该死!”夏子轩身体笔直的立起,身上的长袍无风自起,满头浓密的长发在身后飞扬,暴虐的杀气在他周身鼓荡。他原本澄澈明亮的双眸不知何时漫上了一层薄薄的血色,随着他杀意的逐渐增长,血色越来越浓,不过几个呼吸两只眼睛便如同两个滴血的玛瑙,瑰丽妖异,又邪气凛然!
“死吧!!”
“呼哧——呼—呼哧—”
伤势过重,失血过多,苏屠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眼前的景物已经开始模糊双腿开始打颤,夏子轩再次攻击过来之时他只能闭目等死!
“唰——”白影再次闪过,苏屠努力扭转身体却发现已经动弹不得,唉叹一声等待死亡的降临。
“住手!”
一声急喝从一旁的树林传来,只见一名黑衣人挟持一名蓝衣女子出现在一旁,黑衣人用一支奇异的匕首抵在女子修长白净的脖子上,正一脸紧张的看着夏子轩。那女子似乎是昏过去了,整个身子靠在黑衣人的手臂上,脸色及其苍白,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正不住的往外涌着鲜血!
听到喝声,夏子轩只是回头看了一眼,血色的眸子稍微变浅了一点,但还是转头向着苏屠冲了过去!
“嘭!”
白色的影子在他身上横穿而过,再也无力躲避的苏屠整个身体便爆成了漫天碎肉!猩红的血肉在空中散开,就像燃放了一个一个血腥的烟花。
夏子轩在苏屠原本站立的地方显现,猩红的目光扫向邻边的黑衣人——
“你···你不要过来,你再动我就杀了她!你别动···你···”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