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张四维站到这个公堂上之后,当然也说过话,他又不是木头人,也不能表现的太过乖张了。不过,他也从来没说过什么要替自己辩护的话语,从头到尾,张四维表现的都是非常地镇定,并不多言,除非是必须要他开口的时候,他才会说说。今天到现在为止,张四维都没有主动说过话。
但是现在,这一次张四维是第一次的,主动开口说话了。而且他这一开口,还不是为了什么别的事情,正是直指这一次的主题。他正是要为自己来辩护。
这一下,可算是让现场一下子热闹起来了。就算是李太后已经下过了懿旨,这一次准许旁听,不得喧哗,不然廷杖伺候。但是即便如此,在场的这些人也是在小声议论着,根本就不把那道懿旨放在眼里。
而冯宝似乎也对此并不在意,也没有想要找人麻烦的意思。一来,如今他也是对于张四维更加地感兴趣,至于其他人的话,冯宝倒不是过问,只不过目前有更加让他感兴趣的事情摆在眼前。
二来,冯宝也不是不想,但是眼前面对这些人,他也确实是没有办法了。毕竟,在场的这些人可算是“种类”众多,不只是那些要来力挺张四维的人来了,就连站在他冯宝阵营的人也有不少到了这里。如今,这些人也算是不分彼此了,每一个人都是在小声议论着。这让冯宝怎么办?他总不可能把每一个人都抓起来打一顿吧。若是说都抓起来,到时候不只是他打了自己人的问题了,消息传到李太后那里去,他冯宝也得被斥责一顿。要是说只把那些个冯宝看不过眼的人抓起来的话,那其他人又要闹了。闹到最后,还是冯宝吃亏。
想明白了这一点,冯宝就干脆是对这件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闻不问,一门心思都放在眼前张四维的身上。
而且,说实在的,张四维现在所说的话,也的的确确是让他非常感兴趣。张四维说,他有些话要说,而且是能够证明他的清白的话。这不由得让冯宝很是好奇,而且他在好奇之余,心中还冷笑一番,他倒是要看看,张四维到底能玩出来什么花样,说出什么样的话来。
“哦?能证明张大人的清白?”听张四维这么一说,刘思问也是惊讶了起来,说道,“既然如此,想必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了。那还得请张大人好好说说才是。只不过,这自己给自己作证,是不是有些不妥啊?”
“刘大人还请放心,这些事情,子维还是明白的。”张四维微微一笑,说道,“这些事情,子维虽然是自己说出来的,不过却也都是有根有据,而且还是有证人的。若是说在场的各位,但凡是有人不相信子维的话,尽管去问便是。”
听张四维这么一说,在场的人全都是一副面面相觑的模样。张四维说的如此肯定,显然是有着十分把握才会如此的。可是如今,虽然说案件的具体内情,还是有些破朔迷离,但是这边指责不了张四维的罪状,张四维也证明不了自己的清白。但是,现在的情况,实际上对于张四维是非常不利的。如果说实在是找不到证据,但是这些东西若是硬要扣在张四维的头上,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如今除了这样的事情,不管怎说,也总得有个人来为这件事情负责才是。如果说到最后,都无法指定幕后黑手的话,恐怕找张四维这么一个唯一的嫌疑人做替罪羊的话,也不是不可能的。
如今,看来事情要出现转机了。
而这个场面,即便是自从一开始就对于能够让张四维定罪而信心十足的冯宝,闻见张四维如此肯定的一番话,面上却也是微微露出惊讶之色。此刻的冯宝,第一件想到的事情就是,自己难道又有了什么疏漏不成?难道说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没有弄清楚不成?
刑部前往山西调查的时候,东厂的人也在。那时候,东厂的人一开始是追着梁超去的。不过这一路上也没有找到梁超的踪迹,但是他们却并不放弃。而且,他们也听闻张四维是到了王崇古的大营中去了,只不过王崇古带兵出外操练的话,从来是不会通知衙门的。虽然是上万人的大军,但是山西之大,一时之间却也是难找。
而且东厂的人这一次是秘密行动,不宜声张,所以就一直没有找到。一直到刑部的人来了之后,到官面上一问,知道了王崇古的所在。东厂的这些人便跟着一同找了过去。
虽然他们无法进入大营,但是他们却监视的很是严密。而且他们发现,张四维的人的的确确就是在大营中,也就放下了。
不过倒是有一点,那就是刑部的人到底调查了些什么东西,他们并不知晓。而且刑部的人回京的一路之上,虽然是带上了张四维,但是行程却并未拖沓,行路很快。一直到京城之后,第二天,也就是今天就开审了。
冯宝并不是不想知道刑部到底得到了什么消息,只不过这世间也实在是有些太急了,他即便如今身份再高、权势再大、再有办法,但是没有时间的话,一切都是空谈而已。
此刻的冯宝就在考虑,难道说,其中当真是有什么事情,就是发生了?而且还都是他根本就毫无头绪的事情!这种感觉,冯宝非常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可是现实情况就是如此,他也没有办法。
“既然张大人都如此说了,咱们也不多言。”刘思问说道,“不管张大人要说什么,可不可信,一切全等听完了再说。张大人还请说。”
“是这么回事。”张四维说道,“子维那日回家养病,实际上并没有在家中呆上几日,便是到了叔父军中去了。一直待到现在为止,已经快两个月的时间了,从来没有离开军营一步……”
“哦?”还没有等到张四维把话给说完,一旁的冯宝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反驳了,“难不成张大人的意思是,就因为你身在军中,身旁每时每刻都有人在,所以就没有机会写这封信了不成?”
“公公莫急,且听子维说完。”张四维对于冯宝打断自己的话,一点点不爽快的模样都没有,甚至连脸上那副微笑的模样都没有什么改变,说道,“子维并不觉得光是这一件事情便能打消子维的嫌疑。何况就算是在军中,子维的一些习惯还是改不了的。在场的诸位都知道,平日里子维就喜欢读些书,写写东西。就算是身在军中,这种习惯依然难改。
“倘若子维当真是想要些这封信的话,机会还是有的。军中并不是没有识字的人,不过叔父并不会整日看着我,其他的将领也不会。而且子维每日都是到深夜才回,若是想写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而不被人发现的话,还是非常容易的。”
“这么说来,张大人是承认这封信是出自你手了?”冯宝如今倒还真是亟不可待了,一点点机会都不放过,即便是这个时候,还不忘这么说一句。
面对冯宝的如此见缝插针,虽然说张四维心中的确是非常讨厌,但是却不由自主地想要笑出来。冯宝的确是太急了,急的都有些失去理智了,连这种地方都要站出来吼一声。
而面对如此的冯宝,张四维仍旧是一副慢条斯理的模样,说道:“公公莫要误会了,难不成公公没有听见,子维刚才说了‘倘若’两个字吗?”
“呵呵,张大人莫怪,也是咱家急于想要解决此案。”冯宝的表情倒也是变得快,“咱家还以为张大人这是一时间说漏了嘴,想要诈一诈呢。”
说实话,冯宝的这番话说的一点点水平都没有,要多臭有多臭。哪有这么问的,就算是诈人的话,也是自己在旁边想,或者是跟自己考虑,哪有当着审问对象就这么说出来的!
唯一的解释就是,冯宝现在当真是急躁了,有些分不清楚现在是处在什么状况下了。
“子维要说的并不是这个。”张四维说道,“不过却也跟这件事情有关系。子维在叔父军中,也是跟着军士们一同操练。而且叔父的脾气,想来不用子维再说,在场的各位同僚,知道叔父的人都明白。平日里叔父待人宽厚仁慈,但是一旦到了军中,面对军士的话,那就立刻是变了模样,无论是有什么关系,都是一视同仁。”
张四维的这番话,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共鸣。王崇古虽然戎边几十载,但是他的脾气在朝廷里也是出名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王大人当真是一方表率。”就连刘思问,都是脱口而出,“不过,这又如何能够证明张大人的清白呢?”
“其实……”张四维说到这里,竟然露出了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脸上微微有了红晕,“从水患发生前的那一天,一直到三天之后,我根本就不可能知道这件事情。”
张四维这么一说,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愣住了。
而张凡在一旁,虽然表情跟在场的其他人一样,但是心里早就笑开了:“这张四维,还当真会演戏。原来,做官的,全都是影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