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有什么话想要对张凡说,但说无妨。”张凡知道现在要进入主题了,也是重新坐正,一本正经地对刘山说道。
“张大人果然是做大事的人,公私分明的很,这样才是将帅之才。”刘山不咸不淡地捧了张凡两句,说道,“那咱家也就不再多啰嗦别的事情,直接转到正题上面来。”
张凡没有说话,只是喝着酒,看着刘山,等待他的下文。
“咱家想让张大人网卡一面,这一次张大人的江南之行就当做没有进展。”刘山丝毫没有想要掩饰什么,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说实话,刘山的这个要求其实早就在张凡的猜测中。但是张凡对他居然会如此明明白白地说出来,还是感到十分的惊讶。要知道,张凡还从来没有答应过他任何事情,就算是因为刚才骆灵儿的事情,可是他也不应该如此明明白白地说出来。这不是摆明了自己和这江南的贪渎之事有关系吗?要知道,现在除了张凡从周全哪里得来的私人消息之外,丝毫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刘山是这个贪污集团的领头人,甚至于之前的张凡也是如此。他之前能够想象得到刘山是绝对和这件事情有关系的,但是他却从来没有把刘山这么一个阉人往领头之人这么个位置上面去想,毕竟这里面的差距也实在是太大了。
可是在张凡知道了刘山就是幕后的领头人这件事情之后,他一直都在想方设法让刘山能够露出破绽,好让自己抓住证据二将他绳之以法。之前让骆灵儿冒着生命危险回到刘山身边为自己监视刘山,守株待兔也正是为了这件事情。甚至于如今他已经和骆灵儿和好之后,也只是因为他已经把骆灵儿看成了自己的女人而理所当然地不想让她为了自己而受到什么危险,但是心里面的那份心思却从来都没有断过。
而之所以会这样就是,张凡知道了刘山的真实身份,而且张凡可以确定刘山是不知道自己知道这件事情的,并且他也不会知道,毕竟唯一把这件事情告诉自己的周全已经被张凡派出了许多的人手一刻不离地盯着他,周全是绝对不可能把这个消息透漏出去的。而知道这件事情的人本就不多,又都是张凡可以相信的手下,所以他还打算靠着这个自己所拥有的有利条件来和刘山周旋一番。
然而现在,一切都起了变化。刘山突然之间的这种坦白,虽然没有明明白白地告诉张凡他自己就是幕后黑手,但是他刚才的那番话,明摆着就是说自己可以替这苏、浙、闽三省的贪官们做主。这一步棋下的很是大胆,但是大胆之中也带着许多精妙的地方,起码张凡本来胸有成竹、已经做好的打算被刘山就这么打乱了。唯一能让张凡好过的就是刘山自己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做了一个成功的进攻。
一阵惊异,张凡半晌没有说话,仿佛是被刘山的话语镇住了一般。其实,这段短暂的时间里,张凡的心中已经开始考虑起来自己下一步应该怎么做。虽然还没有什么头绪,但是他已经开始考虑起来一个全新的计划了。
刘山在一边看着张凡那惊讶的样子,并没有打扰他的意思,甚至刘山的面上还露出了一丝微笑,仿佛他十分满意张凡现在的这个表情。的确,刘山根本就不知道张凡心里面在想什么,也根本就不知道刚才他所说的那些话,张凡早就已经知晓了。他如今回这么做,把这件事情明明白白地告诉张凡,其实是做了很多打算的。
他知道张凡这一次来江南彻查贪污之事,定然是受了隆庆的谕旨。然而正是因为这样,不管张凡如今多受隆庆的宠信,到时候若是查不出什么东西就这么回去的话,隆庆虽然不会对他做什么,但是肯定不会高兴。这种情况刘山想得到,张凡自然也是明白的。那么张凡自然不会干坐着让这件事情发生,到时候,时限一到,张凡手中却毫无收获,那么他必然会在那个时候着急上火。话说人非圣贤,这人一旦着急上火起来,自然就什么都做得出来。到时候,毫无收获的张凡必然会把一些已经被他掌握住真凭实据的贪官抓起来,押回京城复命。隆庆虽然并不像他的父亲嘉靖那般的极端,但是若是像这种国家重大案件,隆庆即使再怎么昏庸,也会正视此事。到时候,这一批人铁定会被交给大理寺、刑部与都察院,这三个在大明朝被合称为“三法司”的三个衙门进行会审。就算孟冲能够买通其中的一人,可是想把三个人都买通,他孟冲还没那么大的能耐,又不能够找高拱帮忙而让高拱知道这件事情。这么一来,那些人总会有人顶不住审讯的压力而把刘山就是这幕后主使的事情说出来,到时候他刘山可就当真是回天乏术、必死无疑了。
所以这么看来,刘山这一步棋看似大胆非凡、以进为退,然而实际上,他如今已经是退无可退了,这么做可以看作是孤注一掷了。
这些东西早就在刘山的心里面了,而张凡也不傻,这么短的时间里面,也想到了这上面去。这么一来,刘山为何会突然变得这么坦白也就是能说得通了。不过知道归知道,张凡自然不会这么说:“刘公公,咱们先不谈其他的,张凡只是好奇,刘公公是凭什么能代替三省的那些人说这话的呢?”
“呵呵,张大人相比现在一定非常奇怪吧。”刘山微笑着说道,“咱家既然把这些话都说出来了,也就和张大人实话实说吧。
“张大人毕竟掌着咱大明朝最富盛名的锦衣卫,得知的消息必定多的很。想必大人这么些日子以来,对于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也知道个**不离十了。不错,这苏、浙、闽三省的官员加起来有八成以上都是贪官。之前,他们贪渎的税银不过是农税、田税罢了,但是因为江南之地的大部分两天都被那些有钱的豪强所占着,实际上每年能收上来的税并不多,即使平日里多收一些,抛去每年要准时上缴朝廷的份额,所剩下来的实在是没有多少。但是他们又不敢加大对那些百姓的盘剥,特别是福建由于山高皇帝远的,那里的官员经常如此,所以那里的百姓市场起义造反,就是去年还有一次,虽然规模不大,但是还是有几个官儿被那些拿着锄头的百姓从家中拖出来活活打死。这么一来,这里的官儿也都实在是不敢太过盘剥,以防自己倒了霉运。
“但是这些人自从入了官场之后,这银子可就是离不开身的物件了。外出应酬要钱,回礼要钱,想要自己升官,送礼还是要钱,甚至就是想要维持一个大点的附院,还有其中丫鬟下人门的开销,虽然说起来不多,但是凭他们那每年的那些俸禄,根本就不够。
“可是这么一来,不贪又不行、贪少了又不够,自然而然的,这些人也就都算是同病相怜,然后互相通气,联合起来。不管你是什么职位,官大官小,只要能把钱搞到手,他们就会拉他入伙。这样一来,他们算是互相维护对方,只要是有机会,像什么朝廷发放的救粮,修理河道的银子,又或者是衙门中公用的财物,只要是能通过做手脚而弄到钱财的,他们可谓是无孔不入。
“可是渐渐的,他们发现自己弄得实在是有些太大了,苏、浙、闽三省大大小小的官员不知凡几,却又一大半都参与了进来。他们都不相信别人,生怕有些人无意之间走漏了风声,或是被其他人发现了。于是,他们想到了一个办法,找一个能作证的人。互相把自己的把柄放在他那里,这么一来若是有什么人想要毁约或是走漏了什么风声,那人就会先下手为强,凭着在宫中的关系,直接上奏皇上弹劾,让那人的话不再被人相信。
“另一方面,这伙人虽然都被人掌握着致命的把柄,可是他们之间反倒是暂时能互相信任。只是他们还是有顾虑,怕那些没有参与进来的人会知道他们的情况,或者是想办法弹劾他们。这么一来,这伙人又想出了一个办法,不管身边的圈外人会不会贪,都是想方设法地抓住他们的把柄,把他们逼进来,好让自己的势力更加巩固。如今这三省的官员有就成都在这个圈子里了,他们自然是怕张大人这番南下彻查。这些日子,他们实在是坐不住了,主动来和那个证人说,要想办法跟张大人通通气,看看张大人这里能不能网开一面。”
张凡听了他的话,并不惊讶,但是却有些难以相信,这三省大大小小这么多的官员竟然全都参与了进来,这简直有些不可思议。只是张凡还是有别的令他困扰的事情,他抬起头看着刘山,疑惑地说道:“莫非那个证人,就是公公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