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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相忘

云烁他能平安凯旋回京,这太子之位必是非她莫属,玺后忍痛让爱子历险亲征,岂会容皇位落入康王之手?

他将会是盛世帝国下一任的皇帝,万民景仰,俯看众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又岂会缺了区区一个女人。

想想他与她相识相知只不过一年半载,彼此的感情又能深到几许?

她没想到,她与他是这般缘浅,只是分开两月有余,便已相隔千里万里。

许久,她才慢慢转过头来,空灵的眸子里稍稍恢复了一点润泽,眸中竟无一滴泪溢出。突然,她弯弯唇角竟是莞尔一笑,“想来,雪儿已经是个死去的人,俗世之中,应是了无牵挂了。”

倘若只是一场幻梦那该多好?她讨厌,明明如梦般荒唐离奇,偏偏每一个梦境却是这般真实到触目惊心,难以从心头抹去。

隽王望去她脸上故作坚强却并不太自然的笑意,不由暗暗地心中不是滋味,“那日在离水城外遇见你,只是一眼,本王便下定决心带你回离谷,只因你的一双眸子安静时与楚怜有着一样的澄澈、一样的纯净。本王执意保护你,并不将我大哥的软硬兼施放在眼中,更丝毫未顾及族人的生死,想来,我乌云柏隽只算是离族的一个罪人,愧对族内百姓。”

“将你带来天池,本王确是存了几分私心,也曾经犹豫不决,但仍敌不过内心的执念。这些日子,本王心头的负重并不比你更少,于是,你需要的是用雪中情疗心中的伤,而本王则需要一双酷似楚怜的眸子聊作慰籍。”

“由此说来,雪儿与王爷倒也是两不相欠,各得其所。”她眼角带了几分苦笑,便垂下眸子,她从内心并不再对他有一丝的恨意,他内心岂不也是伤痕累累?他有他说不出的苦楚与重负。

“离族兵败后,本王心中郁郁不得志,身旁毫无安慰,唯有与你在一起,方觉得心暂时有所停靠,不过,雪儿虽在本王面前不论喜忧,只谈美酒风月,本王却明了,你并不是楚怜,且是与楚怜截然不同的女人。本王就算将你绑负在身边,亦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楚怜姑娘是王爷至爱的人?”澄雪望向隽王问道。

“她是草原的女儿,是如朝露般纯净无暇的女子,在她最美好的日子本王遇见她,只可惜,她被本王的亲大哥给毁了,柏隽不该带她离开草原,是本王害了她。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本王终日安慰她、劝解她,说本王并不在乎,可她却认定自己是不洁的女人,无法走出乌云都络对她的伤害,本王眼睁睁地望着她一天天失去芳华,如落花般枯萎调零……”他似重又陷入那段痛苦的过往,眼中失去所有的光华,唯剩下无尽的痛色与压抑。

澄雪似明白了一切,只突然觉得对面坐着的男人,心底的重负,深深的悲哀与心痛快要从他深邃的眸子里溢出。

“王爷。”她不由哀怜地轻唤了一声,心底浮起深深的同情。

“本王想好了,你与我皆是不堪重负之人,本王何苦再与你雪上加霜,本王决定不再设牢笼于你。本王、本王放你走!”眼中浮起些惺惺相惜的目光,他望向她蓦然下了一个决定。

澄雪眼中有几分诧异,她没想到,他竟这么轻易便下定决心放她自由。不过,突然心底却极度彷徨与挣扎,想来想去,竟是绝望,让她走,她竟找不到可去的地方。

“可雪儿现在还不想走,天池宫是人间美地,是世外桃园,雪儿若想暂时仍住在这里,王爷会赶雪儿走么?”

“你?你不想走么?你若回到京城,盛云烁那么在乎你,他必然会接纳你。”这次换成了隽王惊诧。

“或许雪儿有一天会离开,可至少现在不想。王爷可以答应雪儿,有一天雪儿想离开,你照样不拦阻雪儿么?”她目光真诚地望向隽王道。

“这天池宫本是为怜儿所建,她是福薄之人,你与她有几分相似,你若愿意,可以住到你想离开的那天。”他轻叹一声淡淡道。

“多谢王爷今日告诉雪儿一切!更谢谢王爷能够继续收留雪儿,雪儿病刚好,便回去歇着了。”澄雪起身行礼。

“恩!你去吧。”他微微点头,低低道。

澄雪转身朝太煜宫殿外走去,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她缓缓地转身,眼中带了一抹浅浅的笑意,道,“王爷,雪儿与王爷一样,同是天涯沦落人,心中皆是背负了太多,已是不堪重负,王爷可否答应雪儿,既是无奈,让我们共同学着将心中的包袱一点点倒空,因为,雪儿明白,王爷爱楚怜,可王爷亦是楚怜姑娘心中最重要的人,王爷活得好,定是她在天上最盼望的事。况且王爷已是离国君,需要王爷做的事还有很多很多。”

他怔怔地望着她,一抹明亮的阳光照进大殿,他仿佛在她脸上亦是看见阳光反射的光芒。他脸上的痛苦如冰雪消融,他如她一般慢慢从唇角扯出一丝温润的笑意,轻柔道,“让本王试试!”

她唇角的笑意加深,向他投去一个鼓励的目光,便转身朝殿外走去。

出了太煜宫,她并未直接回怜心宫,而是从另一条路,朝碧水园而去。

站在小拱桥边的石径上,澄雪静静地望着不远处那一树如烟如雪的陀螺樱,落花亭的燕角飞檐在繁花的映衬下若隐若现,小桥流水、绿草茵茵,整个的碧水园,像是一卷美不胜收的丹青画卷,让她第一次觉得怦然心动。

缓缓走入落花亭,她习惯地坐在石案边,以手托腮,便微眯了眸子,抬头望向头顶如烟霞般的枝头。眼光追随着片片纷纷扬扬的落英,竟是望到出神。

遥远的京城,他还好么?她轻轻地叹息。一想到盛云烁,心中重又隐隐作痛,他以为自己死了,此时定是尚未从痛苦中走出来。她希望他就算为了她心痛,也只痛上不长不短的一段日子便可,千万不要难过太久。

盛云烁!雪儿宁愿你能做回那个曾经狂放不羁的王爷,甚至宁愿你做个薄情郎,很快将雪儿忘了。这样,雪儿心里便会好过许多。

此时,眼前竟全是他的影子、他令人暖心的笑,她竟一刻都不能停止想他。

盛云烁,为什么不对雪儿冷酷到底?为何要在某个深夜里,说爱上了她?

她的心注定煎熬。就算她亦是爱他想他,可亦是深刻明白她却不能回到京城,重新立于他的面前。

她在想象,她若回到京城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或许他会惊喜,或许亦不会追问她如何能毫发无损地回来?只要她能回到他的身边。

可是,他是太子,是将来的皇帝,帝后又岂会容将来的皇帝有一个死而复生的皇妃?岂会接纳她曾经有过一段不为人知的岁月?

想必再回京城,完完全全回到过去,在烁王府拥有一席之地,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况且,他若成了皇帝,身后的妃子定是数也数不尽。她亦决不想过那种淹没于深宫之内,与众多的莺莺燕燕勾心斗角,共侍一夫的生活,从现代而来的她,应不会适应那样的生活。

相比之下,或许天池与世隔绝的日子更适合于她吧!

又托腮凝神片刻,望着如烟如霞的繁花,她竟有些释然地笑了,映着一树烟霞,她的笑靥娇俏而可爱。

她起身沿着落花亭的木阶缓缓而下,站在落花亭旁的碎石小径上,有湿润的清风习习吹来,阵阵花香沁人心脾,花瓣雨漫天飞舞。

她闭目仰头,嘴角有惬意的微笑。她伸直了双臂,安静地倾听着落花的声音,心情逐渐放空,耳中有清脆的鸟鸣,小河流水的叮咚,如此天造地设的境界,如何忍心再让那些纷纷扰扰的愁绪占据心头?

闭上眼倾听,这流水落花的声音,竟也是心底最美妙的音符。原来,她竟未曾安静倾听,来这里的每一天,她都在混沌中虚度。繁花落尽,流水远去,一切一切皆会更新,她又怎能再容自己活在改变不了的过往之中,浪费美景良辰?

一年前,她如一张白纸来到陌生的世界,一年后,为何不能重新做回那张纯净的白纸,未曾得到,亦未曾失去。这一世,仍旧值得从头开始。

第一次真实地感受园中百草的清香,第一次由心底倾听落花的声音,第一次留意那好听的小鸟鸣啼。

好在,她错过的并不是很多。一切皆来得及。

雪儿不是圣人,只是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穿越而来的平凡女孩,这世的沉重,雪儿背负不了太多,只能放下。

盛云烁,请原谅雪儿只能暂时将你忘记,希望你也将与雪儿的所有回忆压进心底,你就权当雪儿回去了自己的世界吧!这样想,你便不会再心痛。

谢谢你这一载的春夏秋冬给雪儿的每一个或好的或不好的回忆,更希望你将来做一个明君,雪儿会是你管辖的盛世帝国遥远的一个角落里的小小臣民,会一生一世关注你的所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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