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着性子,压低声音,马凡努力掌控局面,尽快把冯春的思路说清楚了。
“像我这样的恋爱困难户,到婚介所找对象,不就是为了能够多看几个,然后有比较、有选择吗?人家情路顺畅的,试婚;我这种穷途末路的,试看。我和那个女孩刚刚试看一次,和你也是初次见面,既没谈情说爱,更没私定终身,怎么谈得上两头骗呢,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我们是初次吗,几次了,你自己说!”冯春还是大声问,思路还是不清楚。
“你别喊,咱们能不能心平气和地谈?”
“怎么谈咱俩也不是头一次!”
“你这就是胡搅蛮缠了。”
咖啡客们一直关注着高声谴责的冯春,而马凡的低语大家听不清。
邻座的一对情侣首先看不下去,也是被马凡他俩搅烦了,还让不让别人安静地谈会儿恋爱了?
男青年直指马凡痛骂:“你就是个垃圾男,欠扁的货,干都干了,还跟人家女孩矫情几次,就差把你逼养的扔进监狱去捡肥皂!”
女青年跟着斥责:“你就是个无耻大集合。”
这不无辜到家了吗?马凡不再温良恭俭让了。
“你们听明白了再义愤填膺好不好,看热闹不嫌乱呀?”
马凡的回击引起众怒,尤其是已经有人带头见义勇为,大家就都有了勇气,让马凡顿时有如人人喊打的老鼠。
隐忍到声讨浪潮拍过之后,马凡接着说。
“好好好,你们就应该见义勇为,谁说时下人情冷漠,遇事就躲,此时此刻就充满了正能量嘛。不过,大家给我几分钟,先让我们俩把话捯明白了,我再给你们解释。”
冯春一脸的不屑:“我们俩五次了,你捯什么捯?”
“你把‘见面’这个谓语放在句子里,别再让大家浮想联翩了可以吗?是五次不假,可第四次会面时我们已经一致同意画上句号。今天我是为了来见新对象赴约的,从这个意义上讲就是初次,而且……”
冯春拿起咖啡杯,泼了马凡一脸。
“老板,这个流氓再带女孩来喝咖啡,你要报警,小心你这里被他变成流氓淫0乱据点。”
马凡擦拭着脸上的咖啡,他明白了,冯春思路清楚着呢,她是不惜拿自己的脸面寒碜他,这是同归于尽的思路,这是鱼死网破的决心,他说破大天解释什么也是没用。
“不管你们以前发生了什么事,就冲你和她的矫情劲儿,你太恶心人了。”邻座的女青年又给了马凡一句。
马凡毒火攻心,脱口而出:“犯恶心,赶紧让他带你去医院做化验!”
男青年冲过来,挥拳打向马凡。
冯春起身朝咖啡馆外走去。
“活该!”
马凡左眼被打个乌眼青,回到家对着镜子用冰块冷敷,那个见义勇为的弟兄下手够狠,力道再重一点他就得找人募集眼角膜去了。
范丹霞洗着儿子撒满咖啡的夹克,嘴里嘚啵着。
“弄到最后还成你没理了,一见面三两句话把冯春撅走,不就没后边的事了吗?还把她当成上访对象了,不伺候好了不行啊?”
“冯春一腔热情营造惊喜,还怀着必胜的自信,我不忍心直接打击人家,女孩子的小自尊能维护还是要尽量维护。”
范丹霞气不打一处来。
“吔吔吔,你还可怜她了,到最后你不还是把人家气个好歹的吗,自己吃亏也没落着好呀。”
躺到客厅的沙发上,马凡拿条湿毛巾盖住眼睛,慢悠悠开口。
“可冯春解气了呀。您想啊,一种方式是把火气撒到对方身上,另一种方式是被晾台自己干憋气,这两种感觉能一样吗?”
“听不明白你想说什么。”
“冯春泼了咖啡,又看见旁人替她重拳出击,尤其又是她先扬长而去,面子都找回去了,心理平衡了。女孩子在形式和礼仪感上获得满足,内容的实质性基本就忽略不计了。最重要的是,以后她没兴趣再给我惊喜了。”
“挨打就挨打了呗,还把自己夸成护花使者了,你就是嘴硬心软。”
范丹霞把洗干净的夹克衫晾到阳台上,走回来察看儿子的眼伤。
“你说你这乌眼青的样子去单位,怎么跟领导解释?”
“好在明天是星期六,休息两天就看不出来了。”
“伤成这样,一个星期也好不利索。”
“我又不报工伤,随便说个理由领导没兴趣深究,您别操心了,歇会儿吧歇会儿吧。”
范丹霞坐在儿子身边,神色凝重起来。
“再和下一个女孩见面,就跟人家说这套房子是你的婚房,只要你把婚事定了,妈就租房子去外边住。”
马凡嘻嘻哈哈。
“租房是个好主意,找到愿意嫁给我的女孩后,我就在咱们小区租个独单结婚,虽说房租现在也是水涨船高,可一月两千八还是下来了。”
“说的是我去外边住,外环线以外去租房子,能省小一半的租金。”
“儿大不由娘,您还是听我的,就在这里租,咱们一碗汤的距离。到时您和儿媳妇天天串门,互相蹭饭,吃完饭我刷锅洗碗,你们娘俩守着电脑上网店血拼……”
“妈跟你说正经的呢,明天起我就开始张罗这事。”
眼看母亲动了真格,马凡收起笑容,郑重地摇头。
“这套房子是您和我爸的财产,儿子过了十八岁就是借住,永远没有您去外边租房住这么一说。”
“你这样跟人家说,哪个好女孩会跟你结婚?”范丹霞着急。
“董永不是被天上掉下来的七仙女砸中了吗?”
“那是电影,是神话。”
马凡站起身,激动地指着窗外的夜空。
“我爸在天上看着我呢!看我到现在事业无成,难道说再让他看着我把妈妈挤出家门吗?”
母子二人的眼里,都闪着泪光。
回到卧室,马凡好半天才把情绪平缓下来。他打开电脑,开始审读小编们组来的稿子。
越看越来气,也不管已是深夜十一点了,他拨通手机给从喜梦中惊醒的齐乐一通恶训。
“这期稿子太水了,你们这是敷衍谁啊,敷衍的是你们自己的未来……你是编辑室主任就得你负责,通知编辑们明天上午九点老地方开会,我得跟大伙说说了……”
齐乐那边提醒他,明天是法定公休日。
“我知道明天星期六,加班不懂啊?少废话!”马凡收了线,把手机扔到一边,继续审读稿件。
手机发出提示音——米筱竹给他的三千块钱到账。
马凡笑着摇摇头,想了想,拿起手机回复。
“钱收到,那就不客气了。”
转天早晨六点刚过,米筱竹拎着化妆箱,兴冲冲来到小区六号楼。
楼门两侧,贴着大红的喜字。
苏艺灿已等候在此,这个女孩苍白的脸上依然挂着冰冷的面色,眼神有些发滞,思绪似是飘在远处。
“你好,婚庆公司的跟妆师到了吗?”米筱竹笑盈盈地打招呼。
苏艺灿微微一颤,回过神来,淡淡地回答:“到了。”
“我先和跟妆师沟通一下,尽量别引起矛盾。”
“不用了,莉莉家人不同意她雇新娘秘书,她托我给你道歉,昨天预付的二百块钱定金,就算你给她做护肤保养的报酬。”
米筱竹一时间懵了。
“护肤是免费的,我把莉莉当作朋友……”
“就按她的意思办吧。”
苏艺灿转身往楼道里走。
米筱竹急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不是不是,你别走……是是咱们俩一起走,我怎么也得上楼和莉莉见一面啊。”
苏艺灿回转身,堵住楼门。
“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别闹不愉快,过两天她会去找你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昨天说的好好的……要不你把她叫出来。”
“她正在化妆,没有时间。”
“我不是要跟她吵架,我就是想问明白了。”
苏艺灿不耐烦纠缠,提高声调斥责米筱竹。
“她父母、姨姨、姑姑都不同意雇用你,你还要明白什么?我再提醒你一句,你昨天都没说签份合同,就凭这一点足以证明你和你的工作室极不专业,像个皮包公司……”
米筱竹听得一愣一愣的。
苏艺灿突然一阵眩晕,浑身颤抖得厉害,急忙伸手扶墙站稳。
“你不舒服?
“没有,我没事……你不要再说了。”
苏艺灿挺直身体走进楼道,楼门落锁。
小区大门外,米筱竹茫然而立,这当头一棒,把她打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王梦晨急匆匆赶来,说好了她今天给米筱竹做助理。
“我就怕来晚了,一路催出租司机快开,走啊,去莉莉家吧。”
“苗莉莉变卦了……”
米筱竹的眼泪“哗”地流了下来,委屈极了。
待弄明原委,王梦晨叹了口气,拖着米筱竹回工作室。
一进屋,米筱竹像个孩子似地扑到床上,双腿乱蹬放声大哭。
“不带这样的,她是我第一个客户……昨天晚上,我一直准备到两点……”
“你那会儿就该直接去苗莉莉家问她,回来哭有什么用。”
“是苏艺灿拦着我……”米筱竹抽搭着鼻子。
王梦晨眉头一挑,面色沉郁。
“果然是她使坏,昨天她就一直冷着个巫婆脸。”
“我怎么这么不顺呢,干什么都不顺,外边摆再多的花篮也是没用……”米筱竹呜咽。
“你今年真的犯小人吔,工作室开业之前也许应该去烧烧香,有时候,这东西不信不行……”王梦晨兀自叹息。
米筱竹停止了抽泣,怔怔地琢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