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傲峰一惊。
星星和苏艺灿住一屋,刚才她们回到客房说了会话,星星进卫生间洗澡,出来就发现苏艺灿没在,手机在床上也没拿,她又挨个房间找了一遍,没有。
“吃饭那会一下雨,她就有点坐立不安,我当时没在意……”星星着急。
韩立军担心:“凌哥,她会不会还是想不开?”
凌傲峰冲出餐厅,小胖和病友们已经打着雨伞、穿着雨衣出来了。
凌傲峰大吼:“你们都回屋等消息,谁也不能出来着凉,立军,我把大家交给你了!”
他接过小胖递上的雨衣,匆匆朝院外跑去。韩立军吩咐弟弟,多喊几个乡亲跟着去找人。
夜色,大雨中,乡亲们打着手电筒四处寻找苏艺灿。凌傲峰从村西找到村东,和乡亲们打个碰头,一无所获,他脑海里闪过可怕的画面。
乡亲们继续去远处寻找,凌傲峰茫然了。
闪电后,一声炸雷照亮了远山,凌傲峰突然想起什么,拔腿向村外跑。
白天种树的山坡上,暴雨冲刷出一条条溪流,他深一脚浅一脚地爬上山坡,猛地停步,松了口气。
苏艺灿跪在泥泞地上,奋力加固白天栽种的小树。
“哎,你也来了,这些小树快要被风吹倒了,雨把土都冲走了……”
担心瞬间转为愤怒,凌傲峰大吼:“你给我回去,不要命了!”
大雨伴着雷声,苏艺灿没有听出凌傲峰在吼她,她笑了笑,接着给小树苗绑支撑架子,薄薄的塑料雨披根本遮挡不住她的身体。
凌傲峰二话不说,一把薅起苏艺灿,脱下自己身上的大号胶皮雨衣把她裹住。
“雨小多了,再找些棍子,把别的小树绑好我们再走。”苏艺灿不肯离开。
“树倒了明天再种,你不能受凉发烧,不知道啊!”凌傲峰几乎脸对脸发火,“你可以不顾自己,可你要顾及大家,我们是集体出行!”
苏艺灿愣住,第一次看到凌傲峰暴怒的样子,一时间她有些难以接受,垂头无言。
远处传来闷雷声,绵绵不断,凌傲峰竖起耳朵辨听。
苏艺灿招呼也不打,赌气下山,她身后的声音越来越响,傲峰追过来,大手抓她:“快跑!”
苏艺灿甩手:“不用你管,我自己能走。”
“泥石流来了!”凌傲峰大喊。
闷响已经变成了轰鸣,夹杂着石头撞击声、树木断裂声……苏艺灿惊慌,逃生瞬间成为唯一念头,她吓傻了。凌傲峰拉着她,拼命走斜线往山上跑,最大可能远离恐怖声响。
山路陡峭,怪石嶙峋,苏艺灿跑不动了,凌傲峰一把扛起她艰难前行,苏艺灿累得连挣脱的劲都没了,只有乖乖趴在他肩上。
跑出一段距离,身后的轰鸣声消退,哗哗的雨声突显出来。
凌傲峰一个踉跄跪到地上,却不忘把苏艺灿安放在岩石夹角处,他精疲力竭匍匐在地,声音嘶哑:“泥石流,过去了……”
苏艺灿扑过去急切询问:“你受伤了,伤哪了?”
“没有,脚崴了,歇一会就好。”
苏艺灿脱下雨衣要给凌傲峰穿上,又被他吼回来:“照顾好你自己,这时候跑山上救小树,你幼稚儿童啊?轻重不分!”
苏艺灿不做声,裹紧雨衣,缩回岩石夹角。虽然满腹委屈,但她知道凌傲峰是豁出命救她,她不能再惹他生气。
几束手电筒光穿过雨幕,乡亲们一路寻来。
老天爷真是保佑他们俩,刚才泥石流是顺着北沟下来的,所以这几年村里重点在北坡植树造林,幸亏他们跑到南边,若是黑灯瞎火跑到北边滑进沟里,现在人毛都找不到了。
苏艺灿后怕,多亏凌傲峰判断准确,背着泥石流而行。
凌傲峰咬牙挺起身,余怒未消:“回去洗个热水澡,赶紧休息,夜里要是发烧马上通知我,明天和你算账!”
转天早晨,雨过天晴,凌傲峰询问苏艺灿的情况。
“还好,昨晚就是打了几个喷嚏,没发烧,韩大娘给做了碗热汤面,她全都吃了,一晚上睡得很好。”星星笑道。
病友们都出来了,都说没事就好,万幸。
苏艺灿走出客房,诚恳地向大家道歉。
“谢谢你们,其实我昨晚最大的收获是,我明确无误的知道,我还是怕死,那一刻我就想着小树必须活下来,我也必须活下来,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我不要浪费生命。”
“问题是,你冒着大雨往山上跑,这样不对!这事要搁叶果身上很正常,她习惯性不管不顾,你是这种性格的人吗?”
凌傲峰本想拿叶果开玩笑,让苏艺灿认识到问题严重性,可一张嘴还是带出火气。
苏艺灿垂下头:“对不起,我错了。”
“凌哥一晚上几乎没睡,就怕你发烧。”小胖道。
韩立军走过来招呼大家去吃早餐,众人散开。
苏艺灿犹豫,低声开口:“我想请一个小时的假,再去看看那些小树。”
“不行!”凌傲峰厉声否定。
“咱们不是九点坐车回天海吗?”苏艺灿固执,“现在刚七点半,一小时后我准回来,我有组织纪律性。”
韩立军劝她:“下了一夜的雨,山上泥了吧唧的,太难走。”
苏艺灿含泪不语。
“凌哥,一会儿你们就要回去了,我再跟你说两句话。”韩立军笑笑,“以前我是个掉进钱眼里的人,一场大病,让我看开了好多事,今天我表个态,我这个农家乐以后就是病友团的大本营,大家想来就来,吃住免费。”
“老弟,谢谢,我代表大家感谢你,你这真是个散心疗养的好地方……”
趁二人不备,苏艺灿跑出院子。
这就有挑衅的意味了,凌傲峰生气,追出去。
苏艺灿奋力爬上山坡,一眼望去惊得张大了嘴巴——离种树之地不过三十米就是北沟,泥石流的流通区,昨天白天她没注意,因为沟边有一排杨树和花草遮掩,昨夜暴雨和泥石流冲垮沟沿,花草被卷走,大树拦腰折断,沟里满是泥浆裹挟的山石,触目惊心。
此刻,县乡村各级干部上百人,正在检查灾情。
一场天灾,苏艺灿真真切切意识到,自己昨天离死亡有多近……回望来路,一路跟着她的凌傲峰已经捡了许多木棍,蹲在地上,把那些东倒西歪的小树苗扶正,加固。
泪水在苏艺灿眼里打转,如果没有身患绝症,此刻她一定会冲过去扑进这个男人的怀抱!
她轻抚小树,喃喃而语:“以前,我什么都不信,我只靠自己,只信自己,我就是自己的上帝。得病之后,我知道了无助,知道了可怜,知道了自己也需要别人拯救,甚至开始迷信……这棵艺灿树,我好担心它会死,那样我就彻底没救了……”
凌傲峰心痛,这个女孩从昨晚到今天的执念,只为了给自己的生命一份未知的寄托,他不该以健康人救世主的心态粗暴指责她。
“对不起,我现在明白了。”
“你救了我的命,有救命恩人的存在,是我的福气。”苏艺灿微微一笑。
“我要拜托立军好好照顾这棵小树,还有我那棵傲峰树,它们一定会长成参天大树,两棵树比肩而立,不会倒下!”凌傲峰鼓励。
苏艺灿深深点头。
今天的半日新秘,叶果协助米筱竹顺利完成,她全程不言不语,笑不露齿,像个淑女。
姜大同心里这个美!
回到米立方,米筱竹兴奋看账本。
“给你俩报报账,截至到今天,工作室回款加上预收款,一共一万一千八,咱们可以开工资了。”
姜大同嘿嘿。
米筱竹把几沓钞票摆在工作台上,分门别类。
“这是给艺灿姐治病的两千,你们俩一人两千,我两千,剩下的是备用金,这是咱们第一次发工资,别嫌少。”
“不要不要!”叶果举爪反对,“说好了,我当学徒一年不要工资的。”
“留着你们交房租,好意思总让你爸妈给钱啊,啃老啃到啥时候。”
“我、就是吧,银行卡被你没收以后,最近没怎么花钱,一下子变成有钱人了,不造怎么花了。”叶果一脸呆萌。
有钱人的困惑!米筱竹哈哈大笑,当有钱人老板的感觉真爽。
叶果眨巴眨巴萌眼睛:“师父,那我给爸妈发红包好不好,孝敬他们一下下。”
“对了,棒棒哒!”
米筱竹让姜大同把钱收起来。
“大同家不富裕,以前书店挣钱还能接济家里,现在他被你拐出来,他爸妈见不着他人了,连点钱也看不见,他们会骂你这个小妖精的。”
姜大同笑逐颜开,森森点头:“肺腑之言,感人至深,生我者父母,知我者筱竹姐也,筱竹姐,你真好。”
“你才知道。”
“你的胸怀和见识,超过无数做了十年二十年儿媳妇的女人,妇联应该把你树立为楷模,请你去巡回演讲,全民好儿媳!”
“打住!请退回起点重新撰文粉我,给70后做楷模,我很老了吗?”
姜大同马屁拍到了蹄子上。
叶果满满的鄙视:“一沾钱的事你就肉麻,走出十条街回头看你,还是冷得掉小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