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你说这个公子怎么连悦来香的那个贼精的丁掌柜都请得来,他该是何人?”
首饰店门口,一胖一瘦,眼神灼灼地盯着出门的,走进人潮中的身影。
自己也想知道,这个年轻人是什么底细。
胖脸一转和伙计撞个正着,正纠结着,伸手给了伙计一个响亮的栗子。
“看看看,还不赶紧去给王爷回话说事成了。白跟着爷我这些年,没个眼力见儿。”
伙计疼得直嚷嚷,忙又哀嚎着关了店门。
“果然有玄机。要奴婢跟上去吗?”
拐角处的纸鸢店小摊,采苓有些不快地盯着刚才出来的首饰店,目睹他们关了门。
云卿眉间悄无声息地飞上了愁云,“这不是你该管的,里面的珠花是给你们的。关于习武的这件事,五百字的反思。”
话语落,率先朝曹府去了。
心里的疑惑也暂时搁置,生意人利字为先,那家首饰店就只六百两就收了。
而且原先听到唐山说起,她就有些怀疑。
好好的一家旺铺,怎么说巧不巧地正好在自己要买地时要出手。
巧?世间哪来这么多巧合。
当然,此是后话。
这边云卿才踏进曹府,就已经迫不及待回书房,一路听着下面的人回话如此如此。
更了衣,云卿只用了一盅银耳汤,便打发了一干丫鬟下去,在自己惯用的小册子上写写画画。
神态自若。
这是立在一旁一言不发的非渚的想法。
心里在暗自庆幸的时候,又直暗骂非然三人,两个不知道去哪儿,一个还被关在暗房。
“查得怎么样?”云卿看着难得一见的非渚问着。
非渚定了定,“是,属下的确查清楚了。”
“说说看。”云卿换了右手。
虽是还不经意的动作,但非渚却一览无余,才惊觉她方才是用左手写字。
“太子妃在太子和曹若玉归宁时候,就被太医诊出有身孕了。”
说到这里,非渚斜睨着云卿。
和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说这些,行么?
看着云卿泰然自若地,非渚在心里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嘴巴。
他家主子能当成一般孩子看吗?
用自己都觉得可怖的手法惩罚他们,能是一般的闺阁女子?
答案是否定的,虽然很好奇小黑屋,但他想去里面的心思是一丁点儿也没有。
“前几天开始,太子妃出现胎动,噩梦缠身,呓语不断。皇后娘娘让一个内官去了一趟东宫,说是曹侧妃命中带火,冲撞了太子妃和胎儿。”
非渚收回思绪,把自己收集到的一一说了。
“又是命格?”云卿似是自言自语地一句让非渚摸不着头脑。
嫁过去之前没有传出任何风声,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太子亲自陪同归宁的时候曝光。
怎么有种多此一举的感觉?
云卿莞尔,“这就是你查到的?”
非渚心里咯噔一下,“属下无能,只从太子妃身边的婆子查到,是因为曹侧妃的一件衣裳,每见到曹侧妃,太子妃便会昏厥。”
“确实无能,那内官什么来历?”云卿反问。
“好像是钦天监副监正。”非渚感觉有点不安。
钦天监?这个名词她好像再熟悉不过,这局真是云雾缭绕。
太子妃想来也不是个简单人物,能拉拢皇后的,估计也有几把刷子。
但只要不烧到自己,就安安静静站干岸儿。
正出神着,非渚又答还有事。
云卿转眸,笑了笑,让着继续说。
“之前有几个刺客来过。不过属下等还没出手,就被另一批人马解决。担心还会回来,就没有追去。”
非攻郑重其事地说,良久不见云卿回答,又接着道:“属下不知,是否要回禀相爷。多调派一些人手过来?”
“哦,是吗?”云卿一问,手上的动作也停了,“意思是你们能力有限?”
“这,属下等誓死保护主子。”非渚不紧不慢地道。
是有刺客,不过是昨晚,这个主子不会也知道吧?非渚在心里暗道不好。
云卿径直走到离他近的葱绿色芙蓉小榻,拿起白玉杯斟了一杯鲜红如血的酒,一饮而尽。
“你是替非然求情?”云卿问。
非渚不做声,云卿让着退下了,自个儿思虑着这些信息。
一身艾绿吊带连衣裙,一条长长的绮罗披帛挽在双臂。
宿昔不梳头,丝发披两肩。
十二岁的年纪,和温如雪七成相似的面庞,已逐渐张开。
窗外的人,一时看得入迷了。
“主子,有人。”非渚耳廓一动,他感觉到,兰吟岫居有外人,人数不多。
见屏风内云卿点头,一个闪现,不见了。
两路人马?
云卿想了想,自己好像没有得罪什么人吧,到了嘴边,却只剩一丝苦笑。
自己什么时候,竟然对这样性命攸关的事觉得事不关己了?
几杯酒入喉,才唤了芍药准备沐浴。
屋子里焚着宁神的香,青玉池子白烟如雾。
静香细细,只能闻得水波晃动的声音。
浮着的海棠花瓣,挂在青玉池沿旁的大大的中药馕袋浸泡在池里。
紫苏草、凤姜、丁香、沉香的药味,让云卿觉得很舒心,心里的浮躁静静平淡下来。
一池静水,直衬得她面露酡颜,右首地白玉酒杯透出绯红。
几盏高脚宫灯在水晶帘处,烛光荧荧一闪,在水面却闪出无数七色星芒璀璨。
小小年纪真会享受,还泡热汤。
窗外的人瞧着那一颗硕大的夜明珠照耀得整个池子波光粼粼,不禁双眼灼热地吐槽。
咚咚——里面只听得钝器碰击槅扇门的声音。
云卿一皱眉,扯过旁边放着的衣服随意往身上一裹。唤了外边的人进来。
忽的,外面的人只觉一只巨大的鸟喙。
直咬着蒙着脸的面巾,矫健的翅膀打得他生疼。
芍药和采蘩在外听得绿沈的声音赶紧进来,把披风拿给了云卿。
随意挽了头发,问着外面发生何事。
非攻非渚越过落地窗棂,说是有人在吟岫居外窥视,目击只有两人。
偷窥!云卿表示遭受了一万点的伤害。
一下子心情降到了冰点,“没有查到什么,自己准备好借口来见我。”
一边的采蘋早苦着脸,抱着掉了一撮毛的绿沈,像吃了黄连样。
曹府最高的阁楼上,一个十分高大地身影强忍着笑意望着自己面前十一岁的小正太。
终于,笑功毁于一旦,只一声,惊起了寒鸦一片,意识到还在侯府,又闭了口。
面前的少年有种分分钟钟拔腿跑,放大招拍死他的冲动。
“有什么好笑的,死变态。”小正太远眺着光亮璀璨的吟岫居,久久回不过神来。
“诶诶,凤大少爷,好像是你要跑出来的,刚才也是我救的你,不然你早被那只鹦鹉欺负了。”男子注视着他发上还沾着的鹦鹉毛道。
还变态,不知谁变态呢!
见他面露羞赧又问:“千里迢迢地来到京都,就是为了看一个小女孩洗澡?”
男子实在不想戳破某人,小小年纪趴在窗户上一晚,说不是偷窥,他可不信。
“陟厘!”小正太憋红了脸地低声怒吼,“我只是看看福嘉县主什么样。”
虽然瞥见的一直是隐隐约约的背影,想此,小正太不觉颊上飞红。
“行行行,小爷你说了算。咱们去找丁掌柜吧。”男子慷慨正气地说。
小正太本来想说拒绝的,因为找了丁老头,他老爹一定会知道的。
可这时,肚子却咕咕地叫出声来。
黑色面纱下,男子莞尔一笑,抚摸着他的头发,目光柔和。
“陟厘,我想吃烧鸡。”朗声说。
“好。”轻松答。
“我想吃藕粉桂花糕。”声音轻柔。
“好。”回得一丝不苟。
“陟厘,我想吃娘做的藕粉桂花糕。”声音低哑。
“我想我娘了,陟厘。”声音呜咽忧伤。
男子身形一顿,瞥了眼已入睡的凤于栖,自言自语道,“这个,也会有的。”
一个臃肿的身形却格外矫健地消失在万家灯火中,再寻不见。
吟岫居廊上的宫灯随风摇摇晃晃,轩窗寂寞,屏帐條然,不过两个个该班上夜的下人。
“主子,夜深了。”旁边的人提醒道。
萧建成站在海棠花影里,目睹着一切,没有言语,手里的玉箫,寒冷出光。
他听说她喜欢她四哥的箫声,所以他来了。
苦苦地把皇帝珍藏的天山冰玉洞箫求来了。
听说她正在买铺子,他把最好地段的铺子买了只等她寻上门。
可是,他好像有些管不住自己了。
被拒绝,说不来,还三番两次地踏进这里。
花影里,他落寞地笑了笑,转身离开。
十二岁,等你三年,等你八年,又如何?
……
这日午时,艳阳高照,晴空万里。
晨起便有喜鹊落在了海棠花枝上,是个极好的兆头。
果不其然,等用完早膳,护院明桥便来回话说温清冠来了。
云卿一听,忙把手里的鱼食递给小丫鬟,兴高采烈地回屋子里更衣。
昨儿送出去的信,这会儿她四哥就来了,估摸着舅母和外公都没有生气。
云卿如此想着,越是很紧张地想要知道,自己家里人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