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快走快走,去看看!”
“有没有会水啊?来救人!”
身后一声惊呼,打乱了所有欢声笑语,一个个往簇拥着人的地方走,刚要上马车的江潮也听到了,阿大急忙拉住了呼叫的人问清楚,正准备回话时,自家主子已走远了,疾步跟上去:“公子公子,你去哪儿?”
糟了,小姐在那里看画!在摊子前抱着栗子的非然也吃惊了,找的银子也不拿,抱着东西就往那个画师的地方去。
人潮中,二人满脸急色步履匆匆的样子格外显眼,几步踱到江边,周遭已被许多人围着,议论纷纷。冰层破了一个大窟窿,那挣扎中的丁香色格外显眼,不远处已有人拿着绳子奔跑过来。
非忽没有经过思考地就把怀里的东西一丢。
咚——
旁边一身玄紫纵身一跃跳进江里,窟窿周围的冰层破碎的面积越来越大,很多人都在呐喊着助威。还好冬天江水流动缓慢,冰层也薄,而且岸边光滑,没有一处可以攀附的地方,若天气再恶劣一点点,后果不堪设想。
“绳子来了来了,大家让让。”
“妇人小孩往后退,来几个力气大的搭把手。”
“我来,我来。”
“儿子,快让开,别影响救人。”
“我力气大,算我一个。”
……
讨论的声音小了,大家都翘首以盼,纷纷祈祷着人没事。救援的人将绳子丢到落水点,还在挣扎地姑娘嘴里求救的声音逐渐小了,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非忽站在岸边,离江面最近,若拉上来他可以第一眼看清楚同时施展医术。此时此刻他慌乱极了,那身丁香色和墨般的青丝总是在他脑海里出现。
那身玄紫托着丁香色,终于到了岸边。水太冰,落水的人又一直扑腾个不停,江潮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人锁住往回游,他只有一个念头:救她。若是她出事了,他会为自己刚刚犹豫没有带走她而后悔一辈子。
在人被救上岸的同时,非然用自己的理智保持着清醒:不是小姐不是小姐……
“公子公子,您没事吧?”阿大阿二围了过来。
“呼,不是她。”江潮有些庆幸地松了一口气,由着面前同样满脸惊慌失措又很快恢复平静地男子为落水女子把脉,这个侧脸,怎么有点熟悉,好像什么时候见过,是在那儿呢?
“脉象平稳,只是呛水过多,休息一下就好了。”非然略感劫后余生地说。
“好。”
听说人没事,雷鸣般的掌声和叫好齐齐从人群中发出。大家都是邻里,这会儿都围过来问着姑娘家在哪里,要送她回家。非忽见着没自己什么事了就要离开去寻云卿。
谁知这姑娘睁开眼,第一眼便看见了非然,下意识就认定了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说什么也不松开非然的手臂。
江潮坐在地上歇了一会儿,无奈地自哂一笑,心想着迟了这些时刻回家,他姐肯定都快把家掀翻天了。
“公子,咱们赶紧回去吧,一会儿感染风寒可怎么办?老夫人又得念叨了。”阿二说着搀扶江潮起来,堂堂江家当家人不顾自己性命地救一个普通小老百姓,出了啥意外怎么办?
他们只是小小的护卫啊,为什么要承受着不是他们这个级别该承担的压力呢?阿二心里苦啊,操碎了心,但是他不敢说。
“没事吧?”
一方绣着海棠的丝帕出现在眼前,沿着那羊脂玉般的指尖抬眼看去,笑靥如花,盛满笑意的眸子里像璀璨的星河一样要将人都吸了进去才作数,那眼角的泪痣三分娇媚,七分夺人心魄。
“放开我,你干嘛啊你!放开,臭流氓!”
“非然,非然救我!”
哼——
江潮敛下眼眸,若不是这大胆女子,他怎么会如此落魄?他,弋渊海阁阁主,一头扎进冰水之下救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女子,搞得这样狼狈,传出去,他脸往哪儿搁?如何在江湖上立威?委屈巴巴。
他现在觉得父亲说的有些道理,但母亲说的才是最正确的!
“再动,本公子就流氓给你看。”江潮邪魅一笑地威胁着,一巴掌不轻不重地就呼在云卿尻子上。
云卿一脸羞耻的不知如何言语,怕着他有更过分的动作,委屈屈地闭了嘴不搭一言,眼珠子飞快转着,狐狸一笑,咬在了江潮的肩膀上。
江潮闷哼一声,把人抗在肩头,固定得更紧了。
见没反应,云卿更没辙儿了,拿起手中的梅花枝就朝他背上上演“以牙还牙”的戏码,红梅花瓣落了一地。
阿大阿二尾随其后,都要憋笑憋出内伤了。
“我敢用性命担保,公子和大小姐绝对是亲姐弟。”阿二义正言辞深以为然。
阿大还以为有什么高见,此话一出口立即就是一个白眼加连环踢,阿二猝不及防一个趔趄。
阿二骂骂咧咧地站直了,声音愈发洪亮,“信我,就公子这‘爱就要,不爱就打包带走’的举动,根本和大小姐、夫人如出一辙,绝对的家族传统......”
“用你啊?”阿大一个巴掌不客气地就拍在阿二那光亮亮的额头,这家伙不打就是不知道小锅是铁做的。
明显武力值上,阿大有绝对的优势。
可惜大伙儿都盯着那边落水的事儿呢,这样强抢民女的好戏完全没人阻止,话说回来,就算有人看见,只消看见马车上的“江”字便无人敢上前说一个字,更别说报官府了。
云卿就这么被打包上了马车,下一秒就很快驶离望江楼。
跳车?云卿不是没有想过,心里面算了一下车速和马车的高度,这么翻车出去,估计得吃痛很久。话说回来,她也真的只是想想,因为某人伸直了长腿和座椅的一角构成三角形,完完全全不给她发挥的原地。
江潮呢,头发衣服都还是潮湿的,在这样的天气,即使披着墨色狐裘捂了汤婆子也热乎不到哪里去。
可此刻那个勾引自己又装作浑然不知的小妖精竟然别过头去不看他?自己这样很狼狈很不受待见?偏偏又实在是忍不住不去看她傲娇的样子。
月牙白下的兜帽下肌肤胜雪,唇不点而朱,睫毛像两把折扇一样一上一下,羊脂玉似的手指绞着大氅上的穗子,这是生气了?真可爱!江潮哪里还顾得上冷呢?赏心悦目的美人就在眼前,看都看不够呢!
“看够了没有?”
云卿被盯得浑身不舒服,转过头来瞪了江潮一眼,双颊因为气急而浮上了粉红,那样无计可施气急败坏的样子把江潮都看痴了。
“肯搭理我了?”江潮饶有意味地偏着头注视着云卿,不肯放过任何细微的表情,脸上那股自鸣得意的表情不要太过分。
云卿回了他一记白眼。
心里却暗自盘算起来:这样的阵仗,这样的样貌身手,江左一带姓“江”的,大概率是她那三嫂的娘家吧!可偏偏她就没见过江家的人,不过话说回来,这样的话,江家的人也是不认识她的,这一比较有好有坏。
不好的地方就很明显了,当街打横扛走,丝毫不怜香惜玉;好的地方就是自己的行踪不易暴露,若有事也不会连累。
“不知姑娘家在何处?可有婚约?”江潮一本正经地注视着云卿垂下去的眸子,显露出与方才的公子哥儿气息截然不同的认真。
云卿丝毫不避忌他的目光,嘴角上扬,莞尔一笑道:“四海为家,有点小钱,无子丧夫。江公子,还有什么要问的?”
概括出来就是,本人离过婚,已经不是什么贵家小姐。很多臭男人的毛病不就是自己管不住自己的行为出轨,却依旧要求女性洁身自好。想此,云卿的神情隐约表露了一丝不屑,就差把“你也是这样的人”几个字打在脸上了。
那丝不屑似一根极纤细的针扎进棉花里一样扎到了他的心里,但表面上江潮的神情没有一丝波澜,反而十分平静地说:“我知道了。”
云卿轻嗯一声,便转移了视线,看向外面,依旧是那样看什么都淡淡的神态。
江家在江湖上举足轻重,像江潮这样的人物什么类型的女子没见过,可偏偏就没见过这样不拘一格甚至有些离经叛道的。言行举止坦荡,似乎这世间没什么她在意的,看自己的眼神别说畏惧了,冷淡和轻视那是表现得明明白白。
眼前这个女子,似乎连她的发丝都在无形中吸引着他,恨不得一眼将她看透。
好奇这样倾城国色的女子怎么会被合离,好奇她为什么对自己如此冷淡和疏离,好奇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迫不及待地想要揭开她身上所有的谜底。
而此刻,她固执地偏过头,侧颜的肌肤若外面的白雪,大抵有些恼怒,不易察觉的绯红浮在眼角,那向下撇着的嘴唇实莹润又粉嫩。
江潮的嘴角却从始至终都微微上扬着,心情极好。
难道外面挂着的雪比本公子还好看?宁愿看外面无趣的景色也不想看我?江潮有些吃味,作势便要把车窗给关严实了,这一动作两人之间的距离无形间拉近了。
云卿也感觉到有黑影压过来。
四目相对,云卿下意识地伸手:“啪——”
“你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