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萧祁钰一脸凝重,虽然没听仔细黍离说的什么,但云卿揣测着应该不是小问题。
那她还跟着去那劳什子宴会吗?也不晓得这晚饭还能不能蹭得到,说不定要有大事发生,越想越是觉得骑虎难下。
“还愣着做什么?”萧祁钰见云卿没有要跟上来的意思,也不知道想的什么还出神了,只伸手把云卿拽到自己身边,云卿撇撇嘴。
正这会儿台阶下黍离急匆匆地过来了。
“人呢?”萧祁钰问。
“淑妃娘娘已命人将使臣暂时看押,因涉及国事,娘娘也不知该如何论断。”
“入律台那边有有什么动静?”
“使臣没有侍从跟随,所以消息并未传出去。”一切还来得及,黍离是这么想的。
萧祁钰挑了挑眉,看向殿外的夜色神情如一池静水,好一会儿才道:“想办法把消息传到其他使臣那里,越快越好。”
显然这是一个经过深思熟虑的答案。
“直接把顾美人带到大殿就是了,由得她闹岂不便宜?”云卿小声地嘀咕。但萧祁钰好像有顺风耳似的,眉头先是一皱而后舒展开来令黍离去传话给淑妃,让着把人放了,当面到入律台陈情。
原打算赴一个平平凡凡普普通通的混饭宴会,终究是单纯了。要不是近来小厨房吃腻了,又是一个人吃饭,她宁可足不出户也可少些麻烦,趁现在不如早早溜之大吉?云卿深以为是。
“你刚刚眼里满是醋意地白了我一眼,是何道理?还没说清楚现在又想去哪儿?不是饿了吗?”萧祁钰面不改色地伸手拉住正一点点往后退的云卿,用实际行动打消云卿要逃避的念头,云卿挣脱不得只得作罢。
“那好吧,给你个面子。不过我可两耳不闻窗外事,吃完我就滚。”云卿轻哼一声甩开袖子自上了辇轿,好汉不吃眼前亏,她先暗暗记下,之后再有类似的情况她就一并算账。
萧祁钰面上波澜不惊,眼角里的笑意望向漆黑的夜空逐渐深邃起来,渲染得如夜色一般。
尔雅宫内,温淑妃听到黍离传过来的话,眼里先是一惊,之后没有多说一言便按照皇帝的意思放了人,让顾美人前往入律台面见皇上。
想喝酒。
不知道是口渴,还是今晚夜色将好,云卿的酒瘾犯了。酒让人潦倒,也让人清醒,醉的是愿意醉的人,浇不醒的是不愿醒的人,云卿属于哪一种?不可知。
宫灯熠熠,还未至已听得到湖面传来的丝竹声。
入律台,其实一小岛,四面环湖,曲折蜿蜒的汉白玉桥驾在湖边供游览,任由着堤上垂柳轻拂,湖上夏日里可见铺满水面的荷花,要到湖中去非得搭了小舟画舫才可。也许大梁的某个君主有位像嬴政一样渴求长生不老的,求而不得,才建了近前这“蓬莱岛”。
宴会上,左右都是两国重臣。游目而去,东起是哥哥温清苑为首的的文武朝臣,西边看服饰举止该是北国使臣,其他还好,只是这末座一男子看着衣冠平平无奇,气质却极是非凡。
云卿只略略停顿了,却在视线要移开时与那rl人对视了,这张脸似乎在哪里见过……
“免礼,入座。”这样的场合,云卿是没有什么台词的。
众臣起身时见着皇帝旁边的云卿,都心照不宣地望了望彼此,没有多话,反而是温清苑眉宇间游离着愁思。
蒸熊掌、烤羊腿、胭脂鹅脯、龙井虾仁、金银蹄……“呕——”一股子油腻腻的味儿直戳戳进到云卿的胃里,好不难受。
“这到底怎么回事?”
“这不是顾家的人吗?怎么成了陛下的妃子?”
“看这局势,顾氏朝使臣发难,定是与这使臣脱不了干系的。”
“我看不然,说不定是前太子的缘故。”
众人交头接耳,都在等着萧祁钰的反应,云卿也敛声屏气,不敢有一丝多余的举动。
“陛下,此人不顾两国邦交之谊,侮辱臣妾。陛下不为臣妾做主,臣妾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顾美人望着端坐高处的一袭玄衣,目光决绝,嘴角挂着冷冷的笑意。
没有一点点犹豫的成分,萧祁钰未言,脖颈出汩汩的血往外流,染红了衣裙,绣着云纹牡丹的席子刹那间殷红。
“啪——”
“吁——”
一只琉璃盏碎在大殿中央,云卿也着实一惊,眼前那血流满地的情景让她浑身不适,胃里犹如翻江倒海一般难受。
“大殿下,这就是贵国所谓互市的诚意?”萧祁钰的眼里杀意肆虐,目光直逼末座穿着白狐裘戴着面具的人,那人纹丝不动地坐着。
云卿觉得自己快有些支撑不住,胸口像极了一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索性采蘩已回来,见她不适早往前来搀扶。
视线看见云卿摇摇欲坠的样子,温清苑宽袖下的双拳已握紧,他恍然想起前几天,自家五弟说过卿儿可能有身孕了,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怒气,很快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从宴会变成流血的外交风云。起身的那一刻,云卿从那一袭白衣身上看到了慌张。
记得有个人,也喜欢一身白衣。
云卿只觉眼前一暗,整个人便都陷入了黑暗,她束手就缚仍由吞噬,她想她一定是看错了。至于入律台内后面发生了什么,她不知。
迷迷糊糊,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她偶尔听见有人浅浅耳语,时而见到人影晃动,费力睁开眼又沉沉睡去,她看到了她很久没有看到的画面,太久没有想起的梦境。
砰——
海浪滔天的悬崖之上,举起枪对准她的,正是她的丈夫。这样的画面何曾相识,两年前她不也是为了眼前这个男人和她外公对峙,逼迫那个疼爱她的花甲老人让步的吗?狼的陷阱让她失去了最应有的判断,虚假的爱情让她看不见危机四伏。
最后的结局,他连骗她都觉得费力。
海岸之上,他的枪口对准她时,她已绝了活着的希望。
“我从未爱过你,从未。”
随即,一抹红转身一跃跳进大海。
鲜艳的红色分明那么耀眼,却只在广袤无垠的海中激起一小点联谊,红色的血,红色的衣裙都逐渐被深蓝所吞噬,没等直升飞机下去确认,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一世里,她的爱情毁了她,也毁了她外公一生的心血。
落荒而逃的她竟然只能以死来试图让那个人感到愧疚,让他良心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得到安宁。也许他才是从未真正爱过的那个人,连心动都是假的,只有她还抱着曾经的记忆死死不放手。
海水的冰冷吞噬着她所有连接不起来的思绪碎片,结束了,终于结束了,她再也不想看到这个世界了。
身子不断失重,继续往水下最深处下落。
余光处看见一个黑影笼罩过来,托着她的身子往上浮。极好看的眸子,一身白衣。
“容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