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莳萝闭着眼睛不言语,颔首算是应了。手指托着腮,她眉间的花钿衬得她肌肤胜雪。
“听着这一会子的废话一定很累了吧,奴婢已经吩咐人烧了水,娘娘早些沐浴更衣吧。”白露话音未落又挥手让人来收拾吟岫殿送的藕粉桂花糕,“看来云卿小姐不知道您对桂花香过敏呢。”
“她如今就是要天上的星星陛下也会想方设法摘给她,还不至于对我动心思,倒是顾美人好像很喜欢给她送去吧。”温莳萝淡淡地,由得宫女褪下头上的宫花珠翠。
她现在脑子里乱的很。
氤氲的水汽在温莳萝的脸上结成晶莹的露珠,没有过分精致的五官,但这样的眉眼放在她的脸上再有名门淑女教养的加持,浑身却自有一股温婉气质。
周身轻松的时候,温莳萝才逐渐变得清醒。
她和云卿都是温家的女子,无论是谁登上后位都能给温家带来无上荣宠。可是她偏偏心有不甘得很,即使反复在心里安慰自己谁当都一样,可是她就是钻了牛角尖。
总有另一个声音在说:那个人,那个站在他身旁的人凭什么不会是她?
“绝不可以。”
温莳萝的藕臂溅起了水花,那恶狠狠的神情惊得白露目瞪口呆,她从没有见过自家娘娘这样可怕的神情,一时不知道如何接话。
好半会儿温莳萝镇静下来,才若无其事地冷着脸吩咐更衣。
入夜寒风朔朔,枯草残枝被卷落一地,做工精致的琉璃宫灯在风中摇荡,夜色微凉连这富丽堂皇的宫殿也清冷得很,然而这样的夜没有好眠的大有人在。
“云贵妃,贵妃,妃——为什么是妃?可是不论什么妃都是妾室,说依旧是名不正言不顺。在江南顶着凤云深的名字混了个第一公子的名声,如今又顶着这个名字成了帝王的贵妃。”
萧祁钰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之绣后面,还一针见血道出她的心思。之绣无从辩解连忙下跪认错。
“回陛下,之绣只是觉得像娘娘这么良善的人在这宫里已是寥若晨星,奴婢更要为陛下好好护着主子也不枉太后娘娘的救命之恩。
萧祁钰未语,罢了罢手让身后跟着的人也一起退下了。
抬脚踏入东暖阁,殿内漆黑一片,隐约还听得里间两个女子气喘吁吁地在交谈什么。萧祁钰侧耳听着忍不住笑了出来,等意识到自己在偷笑姑娘家的悄悄话时他又实在不耻自己的行为。
“何人在那里偷偷摸摸的?”采蘩大声问着。
“咳咳。”萧祁钰不自在地干咳了咳,听到那个‘偷偷摸摸’的字眼,他有点想喷血三尺一证清白,采蘩不是一向挺乖的吗怎么这样强势了?这下他颜面何存?
“陛——陛下。”正在萧祁钰走神,采蘩已掌灯凑到他脸上。
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张冷若冰霜的面孔时,采蘩生生吓得后退了几步,还险些一个不稳把灯打翻了。只是见他未再追究又皱着眉头,采蘩扫了一眼内室,满脸堆着笑意。
“怎么了采蘩?”里面问着。
“主子没什么,是风吹落了书卷,奴婢已经收拾好了。”
采蘩斜睨了一眼不知所措的萧祁钰,坏笑着蹑手蹑脚地退下了。陛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不到还会流露出这样局促的神情,她还真是万万没有想到。
只是她话音落下,黑影还是不语,却是好像在靠她这里一点点靠近。
“没想到我家小狐狸还是这样活泼。”萧祁钰站在床前,大有深意地微笑。
这声音一说出口云卿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尴尬使她目瞪口呆语大脑空白跟不上节奏,半天憋出一句:“你来这里作甚?”
问出来她就后悔了,萧祁钰来干嘛那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吗?对了采蘩人呢,这厮怎么进来了她连话儿也没传的,这丫头胳膊肘往外拐。
“你喃喃自语说什么呢?难道见到朕来高兴坏了?”
云卿轻启嘴唇,淡淡地说:“你还要这样到什么时候,萧祁钰?什么时候才可以放我离开?”
“什么离开?为何要离开?为什么突然要说这样的话?小狐狸你怎么了?”
萧祁钰侧身与云卿相对而卧,语气突然变得认真起来,他在强忍住心底里那股暴走的气息。
云卿听他这一连串的发问冷笑了一声。
“为什么我要像囚犯一样留在这里?你有问过我是不是愿意留在这里吗?为什么我的人生都要被你们左右?只是因为温家和那该死的生辰八字吗?”
如果余生都要被禁锢和左右,她宁可随风而逝,这个世界不会因为她的消亡而停止转动。从前她害怕外公心伤,现在好像没有什么可以牵挂。云卿这么想着。
萧祁钰不答,隔了好久之后从床上下去朝殿外冷声唤着黍离进来掌灯。
“走,朕带你看个地方。”
“不要。”云卿同样气呼呼地冷着脸。
“不去也得去。”萧祁钰一改往日柔情似水的神态,冷若冰山地强势地把云卿打横抱起,任由着云卿如何挣扎他依旧寡言少语,眼神冷得可怕。
过了穿堂就是正殿,然后从屏风处绕向后堂,在后堂墙壁的一幅山水画前萧祁钰停了下来。云卿见着他长按着画上打渔之人,随后墙壁上便出现了一处暗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