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爷怕了。
他不得不怕。
哪怕他渠家米粮生意做得再大，但钱是买不回命的。
哪怕他渠爷在这小小的凉城中手眼通天，靠山良多，但靠山再大，能有凌剑宗大？
能有星殿大？
凭良心来说，渠家在凉城地界内也算是声名赫赫的豪门大家了，但就连凉城第一豪门，黎家，都被星殿在弹指一挥间灭了满门，相比之下，渠家又算得了什么？
算个屁！
此时的渠爷甚至连悔恨的时间都没有了，他一心只想着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最快的速度带着全家老小逃出凉城。
可，天大地大，只要是在这大梁帝国境内，又有谁能逃过星殿的追捕？
一百年前的星魔老祖，白夜行的确曾做到过。
但那是碎星境巅峰强者！
一时间，渠爷已是万念俱灰，目露深深的绝望。
可如他这般在凉城左右逢源，白手起家建起百世基业的豪强，哪怕在濒临绝境之时也自有一种不肯服输的枭雄气质。
在沉吟了片刻之后，渠爷竟没有仓惶离去，而是一咬牙，不顾东升酒楼几个小厮的阻拦，硬闯了进去！
同一时间，在东升酒楼内一处幽静的雅间中，洛川已经大马金刀地落了座。
如果此时的他能知道渠爷心中所想的话，一定会表现出深深的无奈。
实事求是的说，洛川其实并不是一个嗜杀之人，更不是一个如外界传闻的喜怒无常、性情暴戾的魔鬼。
他在成功降星之后的确是杀了不少人，但几乎每一次都是不得已而为之，或者更准确地说，大部分时候，如果他不杀人，人家就要杀他。
杀陈七的时候是如此，杀阿贵的时候是如此，杀韩复的时候亦是如此。
孔氏父子与黎家的情况与上述几人都不太一样，冬雪小比时那个黄胖子同样对洛川毫无威胁，但他们触犯了洛川的逆鳞，所以洛川对他们下手更狠。
诚然，洛川是一个很记仇的人，比如他清楚地记得四年前烟花楼一醉的座上宾有哪些人，也清楚地记得这些年折辱过自己的每一个人长什么样子，但不是每一次他都会选择杀人。
就连除夕夜伏杀洛川的元凶之一，钱元鑫，都被他放了一条生路，因为洛川知道，此人只是听命行事的傀儡而已。
真正该死的，是幕后的人。
比如说赵师兄，以及徐长老。
这当然不代表洛川就是一个心怀慈悲之人，但至少，他不是一个动辄就愿意大开杀戒的凶徒。
像渠爷今天所闹的这一出，在洛川心中其实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也不值得他去记仇。
毕竟双方还没有真正动起手来，就被王大掌柜给干预了。
也好在王大掌柜出现得及时，否则那几个壮汉只是对洛川出手也就罢了，若是一个不小心伤了红豆，那渠家才是真正的完蛋了……
但洛川显然是低估了自己的威名在凉城高层人心中的分量，也低估了如王大掌柜这般豪强想要巴结他的决心。
比如此时在洛川和红豆的面前，就摆了整整三十六道珍馐美味，每一道都是王大掌柜亲自下厨精雕细琢出来的，不论是所用的食材，还是做出来的味道，都可以算得上是绝佳，恐怕就算是城主府年宴也吃不了这么好。
主仆二人吃得不亦乐乎，也难得没有考虑这么一桌子菜得花多少银子，反正一开始王大掌柜就说了，今日菜肴全部免单，就算是为洛大少爷压惊赔罪了。
左右不过一顿饭的事儿，洛川倒也不矫情，爽快地应了下来，也算是承了王大掌柜的这番人情。
待最后一道冬日雪晴上桌之后，王大掌柜再度现身而来，手中拎了一坛十年的桂花陈酿。
见状，洛川只是轻轻摆了摆手：“今日我们还有事要做，不能饮酒，王大掌柜的好意洛某心领了。”
闻言，王大掌柜微微一愣，却是不敢勉强，当即临场应变道：“此酒是送给洛公子带回去品尝的，也算是王某的一点心意，希望洛公子不要拒绝。”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洛川也不再拒绝，当即手腕一番，就将酒坛子收入了山海壶中。
直到此时，王大掌柜才彻底放下心来，笑着道：“不知道今日的菜色可还合口味？”
洛川看了看身边的红豆，小丫头正在埋头苦干中，连头也不抬，只是顾着腮帮子连连点头道：“唔……嗯……”
见状，洛川之前因为渠爷被搞坏的心情也重新好了起来，笑道：“此番多谢王掌柜款待了。”
王东升眉开眼笑地摇摇头：“诶，这是应该的，应该的……对了，之前洛公子说稍后还有要事要办，应该是为了此次拍卖会吧？”
感觉到对方想要与自己套近乎，洛川也没有刻意拒人于千里之外，点点头道：“不错，此事我是早就答应了秦殿尊的，再说，我也拿出了一味灵药用来拍卖，总得去现场凑凑热闹才是。”
洛川的这番话透露了两个非常重要的信息，虽然不是他的本意，但至少落在王大掌柜的耳中，却听出了对方的确与星殿关系匪浅！
于是王掌柜的笑容更加深邃了，连连道：“这么说起来，今日王某也是要去拍卖会的，不知是否有这个荣幸能与洛公子同行？”
闻言，洛川顿时心生犹豫，然后有所保留地回答道：“这事儿我还得征求一下秦殿尊的意见。”
“那是，那是……”王掌柜赶紧点了点头，又换了个方向打探道：“不知洛公子此番准备拍卖的灵药是什么？”
“是一颗九品青木丸。”
王大掌柜顿时瞪大了眼睛，惊声道：“九品？莫非就是洛公子当日与天元门比斗时炼出来的那颗？”
“哦？”这次倒是轮到洛川意外了：“看来王掌柜知道的不少嘛。”
王掌柜满脸堆笑：“洛公子的光辉事迹在这凉城中谁人不知？那日天元门铩羽而归之后，可是在这凉城中掀起了好一阵惊涛骇浪呢！”
“呵呵。”洛川低头饮茶，笑而不语。
但接下来，王掌柜却轻轻皱起了眉头，沉声道：“不过不知道洛公子有没有听说，此番天元门的人也要来参加拍卖会，不知道届时见到那颗青木丸会作何感想……”
洛川有些奇怪：“天元门，他们不是封山多日了吗？”
王掌柜点点头道：“的确是封山了，不过星殿拍卖会一年才举行一次，这种盛事，各方豪强谁不想来凑凑热闹，天元门也不能例外，据说此番是拍了一位丹道大师来参会，却不知道是哪一位。”
对此，洛川只是轻轻耸了耸肩，笑道：“若天元门的人要来那就更好不过了，到时候，正好能把青木丸的价格再往上抬一抬，反正我是不会介意再狠狠宰他们一刀的。”
此言一出，王掌柜顿时眼前一亮，赶紧开口道：“此事就包在王某身上！别的不敢说，在拍卖会上抬抬价王某还是驾轻就熟的。”
洛川笑道：“既然如此，洛某也不坑王掌柜，若到时候王掌柜不小心以高价拍得那颗青木丸，洛某自会用别的方式加以补偿。”
“不过……”洛川话锋一转：“虽然我知道王大掌柜家大业大，但单论财力的话，恐怕不是天元门一位老丹师的对手吧……”
王东升微微犹豫了一下，然后迟疑着开口道：“或许单凭王某一人有些困难，但如果洛公子愿意大人不记小人过的话，王某倒是有一个老友能够帮上忙……”
“嗯？”洛川微微一挑眉，表示疑惑。
随即王东升硬着头皮站起来，走到了雅间的门口，缓缓拉开了木门，开口道：“老渠，进来吧。”
下一刻，渠爷迈着小心翼翼的脚步走进门来，一看到洛川，便毫不犹豫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沉声道：“在下不知道洛公子的身份，先前多有得罪，还望洛公子能够给在下一个赎罪的机会！”
洛川暗暗皱眉，对王掌柜问道：“王掌柜，这是什么意思？”
王东升脑门上冷汗淋漓，但想到之前在后厨的时候渠爷许给自己的好处，只能心中一横，满脸堆笑地解释道：“洛公子有所不知，这位是咱们凉城渠家粮行的大东家，抛开权势不提，只论钱财的话，可以算得上是凉城首富，此番拍卖会，若有老渠相助，一切必定事半功倍。”
话音落下，渠爷赶紧开口道：“让洛公子见笑了，对在下而言，钱财都只是身外之物，只要洛公子肯原谅在下之前的冒犯，在下就算是散尽家财又何妨？此番拍卖会，渠某愿为洛公子效犬马之劳，倾尽全力为洛公子鞍前马后！”
闻言，洛川顿时笑了：“有意思……渠爷是吧？起来吧。”
此言一出，不管是渠爷还是王大掌柜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渠爷更是连连道：“洛公子可别折煞某人了，叫我小渠就行。”
洛川心中觉得好笑，看着身前毕恭毕敬的渠爷，似笑非笑地开口道：“老话说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结，既然渠爷是个性情中人，那洛某也不拐弯抹角了，此番拍卖会，你渠家能拿出多少星石来叫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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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回看以往章节的时候突然发现，东升酒楼大掌柜在第一次出场的时候其实叫做王福生，不过慕白不小心给忘了，后面又取了个名字叫王东升，在此向各位郑重声明，以后王大掌柜的名字以王东升为准，对您造成的困扰慕白深表歉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