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慢慢晃进了屋里,便见屋内布置的极为素雅,一张圆桌,两把圆凳,三张屏风,另有几幅古画悬于墙上,虽是简单素雅,却温馨别致,足见女主人之玲珑心思。
雪白的床幔被挂起来,淡青色的锦被更显女子苍白病弱。萧玄坐在床边握住青青素白的柔夷,满眼的忧心与疼痛。几个女婢站在床边,将那一片围了个严严实实。
大家都只顾着床上脸色苍白的青衣女子,没有人注意到琳琅等几个人幽灵一般进来站到角落里,唇角含笑的望着一干人愁眉苦脸的模样。
琳琅看着那几个府医束手无策的样子觉得十分满意,她对自己的毒术还是很有信心的,若是这些庸医都能解了去,那还跟云翼学的什么医毒之术?
况且初见青青时,她便发现青青体弱,该是幼时留下的病根。只需稍稍做些手脚,复发定然不是难事。
最重要的是,想要在萧府留下来,哪里那么容易?但是这青青,就是很好的一个突破口,她看得出,萧玄对这青青可谓用情深厚,若是不加以利用,那么,她的目的无望达成。
所以,那只被萧玄截下的素手,真的是带着药的。萧玄防她是明智之举,可是,若论用毒,萧玄怎能防得住她冷琳琅?
只是,青青姑娘,对不住了!
床上的女子似是疼的厉害了,眉头蹙起,本就白玉般的面颊更是苍白的不见一丝血色,被萧玄握住的素手因的疼痛用力回握住了萧玄,指尖处因为用力范出青白的颜色。
府医急得满头大汗,却舒缓不了那女子半点痛苦。一阵一阵的寒意从萧玄身上漫出来,更是吓得那府医哆哆嗦嗦的手脚都不利索起来。
轻轻抚了抚床上女子的面颊,萧玄柔声安慰道:“青青,别害怕,我会找来更好的大夫来医治你,你且先忍一忍。”
腾地站起身,他依然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只是袖袍一挥,那战战兢兢的府医便被扫出去许远。琳琅暗道一声:罪过啊!
随即,便听到萧玄低沉的声音微微带着寒意,还有一分即将失控的暴怒:“去,去给我把临城最好的大夫都找过来!”
看着将要转身出去的女婢,琳琅轻轻一笑,自角落里缓缓步出:“何必麻烦,我不就在此处么?还是你觉得临城的哪个大夫或可胜了我去?”
她一身红衣,自角落里行出,满室光华似是全都打在她的身上,耀眼夺目。她发髻轻绾,广袖低垂,行走时衣摆之间荡出细小的纹浪,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只是,那抹清雅绝丽的微笑却在这样的氛围里显得极为不合时宜,满室悲沉,独她一人笑靥如花。
或许是她的言行过于狂放,或许是她的出场方式过于别致,满屋的女婢看着她,竟生出一种‘此人莫非是九天妖仙堕凡?’之感,尤其唇角那抹淡笑,清雅魅人。
只一人,完全不为所动,那人便是萧玄。
众人只见黑影一闪,那令满室烛光都暗淡了半分的红衣少女,已被萧玄握住了脖颈。琳琅身形在女子之中算得上高挑了,可在萧玄面前,仍是低了他半个头不止。
萧玄握住琳琅脖颈的手向自己面前一拉,又微微的向上提了提,使得琳琅不得不稍稍踮起脚来微微仰首看着萧玄。
司舞司琴二人一惊,便要出手去救自家主子,却被她一个手势拦住。
萧玄看了司舞司琴二人一眼,冷笑道:“冷琳琅,是你做的手脚,对也不对?”
即使自己的脖颈依然被萧玄握住,琳琅却忍不住笑起来,清雅却哀凉的笑声远远的传开,轻轻的击在萧玄的胸口,一下一下的疼。
她脖颈处因为轻笑而产生的轻轻的震动,让萧玄觉得自己的手掌都微微的酥麻起来,他眉头微蹙,却是一语不发。
琳琅笑了好一会儿,笑的眼泪都几乎要流出来了,才抬眼看他:“你可有证据?”
不知为何,琳琅眼里的悲痛就这么直直的撞入他心间,刺的他的心也微微痛起来。面前的少女眼里笼着一层薄薄的雾,映着烛火分外明亮,也分外悲伤。
两人就这么僵持下来看着对方,自外人的角度看过去这景象当真是极美的。两人靠的极近,身体几乎贴到一起,少女的脚微微踮起,素白的手抓住男子的前襟,一高一低,一红一黑,都不再说话。
时间似乎是静止的,缠绵悱恻,安静美好。
只是,男子那只握住女子脖颈的手太过煞风景,只是,那两人眼中翻腾的情绪太过毁气氛。
烛火晃动着暧昧的微光,气氛不知怎么也就突然变得暧昧起来,女子的眼中依旧是笼烟罩雾的潋滟模样,男子的眸中却不再是方才的凶狠暴戾,握住女子脖颈的手也似乎渐渐的用不上力。
满室静谧,烛火微微闪耀着细小的火光,温暖惑人。
床上的女子似是痛极,轻轻的一声**惊醒了屋内所有人。
萧玄暗自懊恼,若不是青青出声,他刚刚竟然想要去抱抱那个单薄又倔强的红衣少女。她满眼伤痛,却笑的如同春风,温暖却悲凉,让人生出一种忍不住想要去保护她的念想。
暗自摇头,她怎会需要人保护,自祁城到帝京这一路上,她红衣修罗的名头,可不是凭空得来的。
松开琳琅的脖颈,萧玄一退半丈,又变成那个淡漠如水的少年郎,盯着琳琅沉声道,:“冷琳琅,烦请你为青青诊脉,诊金好谈。” 说罢当先走到青青床边坐下,温柔的为青青掖了掖被角。
琳琅淡淡一笑,咕哝道:“都说了人家喜欢你叫我阿冷嘛!” 一边说一边缓缓踱到床边,外围的女婢一个个都麻利的为这个女子让开道路,似乎知道,这人的路,是拦不得的。
执起青青的手听了听脉,琳琅站起来看着萧玄沉静的脸,轻轻笑道:“萧玄,青青姑娘这病根可是有些年头了。”
萧玄看她一眼:“那又如何?”
“只怕这几年里你也没少为青青姑娘请大夫吧?”
“你到底想怎样?”萧玄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些许的不耐烦。
琳琅微微旋过了身子,看着一盏昏黄的烛光,轻轻笑起来:“我要在你萧府住下来,你要管我吃喝,供我玩乐之资。”
烛火映在女子的笑脸上,明明灭灭间似乎有什么悲切的沉痛在翻涌,又似乎只是自己眼花,什么都不曾出现过。
一众女婢自觉这红衣少女狂放无比,竟开如此大口,当真可笑。却见萧玄沉默片刻,看了看床上脸色苍白的毫无血色的青青,沉声道:“你可有把握治愈青青?”
看了看青青微蹙的柳眉,琳琅觉得这青青当真是美,病如西子胜三分,果然天香国色。她轻轻一笑,眉目间是她特有的自信与明朗:“当然!” 顿了顿又补充道:“她这是老病根了,需得慢慢调养或可痊愈。”
萧玄眉头一扬,斜看她一眼:“或可?”
琳琅一梗,讪笑一声:“定可。”
两方谈妥,琳琅也不再耽搁,再次为青青听了脉,便打发了连带司琴等不必要的人都出去,要为青青施针。
萧玄誓死不愿出去,大约是怕琳琅背后下个黑手什么的,琳琅斜他一眼,一把扯开了青青的前襟,露出女子雪白的香肩和清水出芙蓉的雅致肚兜。
萧玄那厮竟是难得脸一红,瞪了琳琅一眼,掩面遁走。
琳琅目瞪口呆,萧玄那厮竟然还红了脸?难道,他与这青青姑娘之间还未有过鱼水之欢?
唇角恶劣的弯起,故意哈哈大笑几声刺激了等在门外的萧玄一翻,方才在青青嘴里塞了一颗药丸,解了自己刚刚下的毒。然后才吩咐司舞褪下青青的上衣,施针为她医治。
其实青青的病根当真是不好治,她应是幼时受过风寒,浸过凉水,导致她如今体寒无比。寒气侵体,最是难治,没有半年,她都没有把握治得好这青青姑娘。
临城本就是靠南的暖城,刚刚初见青青之时,她却穿的加厚棉裙,狐皮大氅,可见十分畏寒,这屋内更是地龙手炉一堆,将屋里熏的暖烘烘的。
她在这屋内只觉汗淋淋的,青青姑娘的手却依旧冰冷。自己今次为了在萧府留下,下毒引发了她旧症,无端使这姑娘受苦,她心里自是愧疚的,只能慢慢治好这姑娘,权当赔罪了。
琳琅指下翻飞,司舞只觉眼花缭乱,两刻钟左右,便见自家主子已经施针完毕了。行针其实是极耗心神的,尤其琳琅如此之快,又不能错了半分,行针完毕之后,额头上已是密密麻麻一层汗珠。
司舞心疼不已,扶起琳琅坐在桌旁,柔柔的为自家主子擦了汗,又倒了杯茶给琳琅,方才叹一口气,去为青青穿好衣衫,盖好被褥。
在屋内歇了片刻,琳琅推门出去,司琴便一个箭步冲上前来,琳琅拍了拍司琴的手示意她无事。一转眼正见萧玄双手负于身后,广袖轻垂,潇洒飘逸,一身墨袍更显他挺拔俊朗,出尘无双。
琳琅在心里默默一叹:这人长得帅,真是穿什么都好看,红衣似火,黑袍如墨,都别有一翻滋味。
听见开门声,萧玄转过身来,屋内灯火透过窗纸撒出些许,更衬的他眉目如画。然后,便是他薄唇开合,轻轻吐出两个字:“如何?”
琳琅轻轻一笑:“还未醒,但现下已经无事,若要完全治愈,还需些时日。”
萧玄轻轻点头,见琳琅虽依然言笑晏晏,却难掩疲惫之色,轻声道:“我着人送你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