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思右想,琳琅觉得萧玄和君无涯二人怕是有病,她觉得自己还是做个安静的美女子比较好,就在这里看着他们发病也是极为有趣的。
默默地执起面前的酒杯抿了一口,眼尾不经意扫过首位之上的赵捘,只见他一袭明黄龙袍加身,灯火相映下,那少年帝王气度不凡,眉宇之间皆是久居上位的威势。
突然忆起半年之前在祁城之时太守李煦的话来。
李煦说,五年前,当朝老皇帝一夜而崩,这个还远在边关的皇子领圣旨,继帝位,杀伐果断,攘外安内,不出一年便还了这东临国一个繁荣昌盛。
琳琅其实很难想象,那时的他,不过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怎的就能负起整个国家的重担,怎的就能在前有狼后有虎的境况中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每个人都是一个传奇,只是,有人的传奇会化成飘飞的翎羽,有人的传奇,却能普成一曲繁华盛舞。
殿内众人依旧杯盏相碰,似乎丝毫未有发现一个女子出去不过两炷香的时间,便让天下四大奇男子之二都跟着出去一探究竟。
思绪飘飞,琳琅素白的手执着白玉酒杯凑近唇边轻轻抿了几口,掩去她眸间不经意滑过的几分幽淡的情绪。
不知不觉,天色已然晚了,宴会也终于拉下帷幕,几乎在这殿中坐了一天的琳琅揉了揉坐的酸痛的纤腰,龇牙咧嘴站起来准备回萧府好好修养修养。
萧玄的心情似乎不大妙,火红的衣袍随着他起身的动作滑出几个如同水波似的纹浪,质感十足。
琳琅算是识趣的,见萧玄如此模样,自是不敢去触萧玄那厮的霉头,便只是一副乖巧模样跟在萧玄身后。
二人还未走到殿门处,便见君无涯一袭青色长袍轻轻巧巧的拦住了琳琅和萧玄二人的去路:“赤帅,无涯说过宴毕将去府上一睹《樽记》所记之言,不知……”
琳琅颇有些尴尬,她现寄居在萧玄府上,若非自己脸皮厚,当初八成就住不进去,如今,她还惹出这许多麻烦来,真是感觉对不起萧玄。
倒是萧玄极为识趣:“玄早就言明,若是卫主光临,玄必扫榻相迎,如今卫主愿至寒舍,玄自是欣喜的。”
琳琅嘴角一抽,心道萧玄的老狐狸对这官场之上的官腔倒是信口拈来,说起排面话来更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轻轻一咳,琳琅正待插上两句话来刷一下自己的存在感,便听萧玄继续道:“只是今日天晚,卫主还是先行护送郁琢公主回驿馆为好。”
正要出口的话憋在喉咙里,琳琅默默吐出一口气,只觉这两个大男人讲话她还是不要插嘴了,误伤率有些高,她还是看着就好了。
萧玄与君无涯二人你来我往说了半晌,终于在琳琅打了无数个呵欠之后得到了结果:君无涯随着琳琅和萧玄二人回萧玄府上借阅《樽记》。
两个男子皆是骑马而行,琳琅引着进宫时便用的马车,是以回府自然也是用马车为好。
坐在车马之内的琳琅伸出头来看看策马行在自己马车左前方的萧玄,又看看右前方的君无涯,只觉人生梦幻无比。
四大奇男子之二,竟就这般呈出几分守护之姿行在自己身侧,当真叫人难以相信。
只不过,君无涯那厮要看《樽记》,自己要去哪里给他找一本古籍孤本《樽记》出来呢?即便是造出仔子虚乌有的一本书来,也定是没有时间的啊。
悠悠叹了叹,若是君无涯那厮查出自己所言乃是信口胡诌,今日自己险胜之事怕是又要不对了。
正在担心时,忽见萧玄微微偏过头来朝自己微微一笑,露出几颗整齐的牙齿,其笑容之中几多安抚,让人心安。
琳琅呆了片刻,只觉上帝果然是不公平的,萧玄他只是个男子啊,长得这么俊朗做什么,长得好看也就罢了,居然还如此年轻有为。
不知怎的,琳琅看着萧玄偷偷递过来的眼神,便就倏的安下心来,她似乎丝毫不经过大脑的就相信了萧玄,相信他会把一切都处理好。
帝京再大,其实也只有那么大而已,当车马行至萧玄府门之前时,琳琅几乎抱了几分看热闹的态度,想看看萧玄是怎么把君无涯这难缠的佛摆平的。
如此想着,琳琅唇角勾起一个恶劣的轻笑,这祸虽然是自己闯下的,可是,这祸不也是为东临国闯下的嘛。
好吧,她承认,她其实就像看看萧玄与君无涯二人,哪个更让人觉得难缠。
思绪飘飞间,几人已然到了萧府门前,琳琅还未想完,便见一个戴着被柴火灰抹的乌漆墨黑帽子的府丁,气喘吁吁的奔至萧玄面前跪下。
“主子,主子,方才,就在您回来的半个时辰前,您的书房不知怎的就起了火,属下等竭力救火,虽已将火扑灭,但不慎焚毁了一些资料和几本古籍。”
萧玄沉默片刻,冷声问道:“可知何人纵火?”
听着萧玄带着几分不悦的声音,那府丁身子微微一抖,诚惶诚恐道:“属下等无能,未能查出是何人所为。”
萧玄似是发怒了:“府内无缘无故起火,还烧了我的书房,你们竟连纵火之人都不知是谁,要你们到底何用!”
那府丁似是更为惊恐:“主子,属下知错,请主子责罚。”
萧玄沉默了片刻:“可知我书房之内有何物被焚毁了?”
那府丁似是回忆了片刻,恭恭敬敬道:“听您这里书房的一等丫头说来,应是焚了三本古籍孤本,还有一些您查案要用的资料。”
闻得那府丁这样的话语,琳琅明显能感觉萧玄的声音冷了几度:“什么,我的古籍孤本被焚?”
那府丁身子一抖,几乎跪也跪不住了:“是有几本孤本被焚,主子恕罪。”
“哪些孤本被焚?”
“姑娘说,有《汉策》、《樽记》和《七羽集》。”
萧玄似是怒极,火红的袖袍一挥,冰冷的声音之中似乎全都是压抑不住的冰雪:“将今日巡卫的府丁重打三十,逐出府去。”
那府丁似是呆了半晌,将头磕得山响:“主子,主子,恕罪,属下等知错了,主子……”
直到此时,琳琅才明白,萧玄竟是一早就做好了准备,在君无涯面前演了这一场古籍孤本被焚的戏码。
如今,他如此重罚今日巡卫的府丁,也不过是为了在君无涯面前做做样子,体现一番自己对这古籍孤本的喜爱。
也明明白白的借此告诉君无涯:我萧玄并非没有这古籍《樽记》,也并非我不给你看,而是就这么好巧不巧,刚好你要看,它就被烧了。
只是,这样拙劣的谎言,真的能骗过君无涯么?
这答案很是明显:不能。
果然,那君无涯眸底神色微微一闪:“这倒是奇了,看来赤帅府里的守卫不大好啊。”
萧玄眸色微微一沉,却是将唇角微微勾起来:“卫主见笑了,此乃玄之过失,本欲将《樽记》借与卫主一览,却不想古籍被焚,玄心中甚是愧疚。”
他唇角带着微微的笑意,就这般淡淡的看着君无涯,似是自己所言全然不虚,似是这一切,都是偶然发生的一般。
君无涯沉默片刻,悠悠一叹:“赤帅不必自责,无涯福浅,不能一睹如此精彩古籍,与赤帅无关。”
听着萧玄和君无涯二人说场面话,琳琅兀自低着头不说话。
其实君无涯如此说话也在她意料之中,如今古籍孤本已毁,再怎么多说也是无益,既是言明了孤本,一经焚毁,便是无证可考。
这也是为什么萧玄在那大殿之上一开口便强调了他口中的《樽记》是古籍孤本,想是那时,他便已经做好了如此打算。
君无涯即便知道这《樽记》不存在,但对于如此无证可考的事情,也不可能自失身份,来与东临相闹。
而且,在殿上听那郁琢公主所言,他们此次前来东临,想是有事相求,又怎会在如此小事上与东临发生矛盾。
是以,琳琅敢在殿上这般说来,也是看准了这点。那君无涯后来的刁难,约摸着也只是一示他青北态度而已。
他知道这才艺比拼中的猫腻,他提出来,却不追究,无非是表明他青北虽有所求,却不会任东临宰割罢了。
这些两国邦交的政治之事,琳琅向来不喜参与,今日,她或是失策了。
贵客远来,自是不会只站在府门处相谈,二人在玄关处说了不过几句话,萧玄便尽地主之谊,将琳琅往府内引去。
琳琅无心再与二人胡侃,行至一条回春华院的岔路之时,轻笑道:“卫主,萧玄,你们自去聊家国天下大事,我这小女子不便掺和,便先回去休息了。”
萧玄轻轻一笑,微微点了点头还未说话,便听君无涯一声轻笑:“阿冷怎的还如此生分,唤我无涯便可。”
微微向琳琅身边移了半步,他一双眸子里华彩忽现,柔柔的看着琳琅:“毕竟,我们……”
听着君无涯含糊不清的话,琳琅一哽,干咳一声,不敢乱接话茬,只默默地在心里问候了一下君无涯的八辈儿祖宗。
她很想说:我们?我们怎么了,我们嘛事都没有,不就是亲了一下脸么,不亲你一下,我跑得掉嘛我!
只是,以萧玄那厮的精明劲儿,自己怕是又要遭罪了,都怪该死的君无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