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周全今天起得跟前几日一样早。同样的,叶枫与花满天也跟前几日一样,早早地便提前在客栈门口等他了。
短短几天的调整,并不能改变雷周全的生物钟。此刻,睡眼惺忪的他正一边捂着嘴打哈欠,一边下楼走向门口。
“两位大侠,起得真早啊。咱们要不吃个早饭再赶路?”
叶枫与花满天仍是面若冰霜,俊秀的脸庞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走吧。”花满天冷冷地吐出这两个字,便径直往马厩走去。叶枫随后跟上,二人并肩同行。
雷周全跟他们相处了这几天,早已习惯了二人的冷淡,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刚想要跟上去,忽听得身后有人唤道:“雷护法!”
“竟有人在此地认出我来了?”他心中一惊,立马提起精神,开始戒备了起来。当即转身,想要看看适才是何人说话。却见一个书生打扮的中年人正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轻摇手中折扇,笑吟吟地看着他。他不禁微微一愣,抱拳行了一礼,问道:“阁下是?”
叶枫与花满天听到了二人对话,旋即折返,走回到雷周全身边。
那中年书生收起折扇,还了一礼,接着走上前,似乎想要靠近雷周全。雷周全忙倒退一步,摆起奔雷掌的架势,满怀戒意地喝道:“别过来!阁下有话便说,不必这般鬼鬼祟祟。”
他身后的叶花二人仍是面无表情地站在两侧,但他们的眼中,都已多了一层寒意。
代表杀气的寒意。
那中年书生像是愣了一下,连忙摆了摆手,道:“雷护法,你误会了,我……我是…….”
他接着四处张望了一下,忽然放低了声音:
“我是江南盐帮的人。”
江南私盐帮乃是地方一大势力,以贩私盐为业,牟取暴利,也算得上是一方霸主。霹雳堂与其素有往来,双方亦有多次合作,因此两家关系亲密,时常互施援手。雷周全听他说他是盐帮中人,神色顿时和缓了下来:“哦,原来是盐帮的兄弟。阁下怎会千里迢迢自江南来到此地?莫非是特地来找我,有要事相商?”
那中年书生笑道:“正是。小弟在盐帮出任师爷一职,这次帮主命小弟前来,是想请雷护法帮个忙。不过……此事颇为隐秘,还请雷护法让这两位兄弟退下,也方便你我交谈。”
雷周全回头看了一眼叶花二人,迟疑了一下,道:“无妨,都是自己人。”
那中年书生面露为难之色:“这……雷护法,这次的事……”
他话还未说完,忽觉眼前白光一闪,接着便感到一阵寒意,猛然袭上他的咽喉!
他下意识地向后疾退,右手挥出折扇架挡,忽觉手上一轻,抬眼看时,却见他手中折扇,已被利刃削去了一半!
他还来不及躲闪,一柄长剑,便已指在了他咽喉前三寸处。而手握长剑的,是一个身着白衣的俊秀少年。
“剑挽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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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周全见花满天突然动手,大惊失色,忙道:“花少侠,你这……这是在做什么?”刚要出言让他撤剑,忽听身旁的叶枫道:“他不是盐帮的人。”
“啊?”
叶枫冷笑:“既是师爷,又怎会满手老茧?”
花满天手中长剑未动分毫,冷冷地看着那中年书生,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那中年书生先是面露惊慌之色,接着慢慢沉静了下来,微微一笑,道:“我是盐帮的……”
他话还未说完,忽听得“当”的一声,花满天的长剑已被自左边凭空飞来的一物给击偏了些。那中年书生趁此机会,足下轻点,人已向后跃出数丈,这便逃脱了花满天的掌控。
叶枫原本站在雷周全身后戒备,岂知突如其来一番变故,顿时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定睛看那飞来之物,竟是一块瓦片。他随即望向左侧房屋,正见到一个矮小的身影站在房顶之上,手中又拿了三片瓦片,似将要掷出。他随即纵身一跃,在半空中抽出长刀,直朝那站在屋顶上的人飞去。他身法轻盈,去势极快,不一会儿已冲到了那人面前,挥刀便劈。
那人的反应亦是极快,见叶枫来势凶猛,足下疾退,手中瓦片同时掷出,直取叶枫胸口。叶枫连忙挥刀架开,进攻之势顿缓,那人趁此机会,自腰间抽出一根竹杖,上手便往叶枫肩头打去。叶枫自也不是易与之辈,挥刀架开后,又快速进招,长刀往那人下盘劈去。他招式虽然简单,但出招速度极快,逼得那人不得不收杖架挡。宝刀对竹杖,只听“嚓”的一声,那人手中竹杖顿时被削成了两半。
只听那人“呸”的一声,骂道:“仗着兵刃厉害,欺负本姑娘,当真好不要脸!”叶枫听她自称姑娘,不禁微微一愣,抬眼看时,却见面前那人身着一套湖水色襦裙,秀发飘扬,容姿艳丽,乃是一位妙龄少女。但她眉宇间却隐隐透出几分痞气,倒与她这身典雅的衣服格格不入。
这位姑娘,自然便是酌花雕了。
二人停手片刻,便听见下面一阵呼喝之声传来,同时向下一看,正是花满天与那书生交上了手。那书生使着一套精妙掌法,空手接花满天的长剑,每一掌挥出,都伴着阵阵烈风。花满天一时之间还不能找出其破绽,当下只是挥舞长剑,以利刃之势,逼退那书生一阵又一阵的猛攻。
只听叶枫冷冷地道:“哼,降龙十八掌?原来是丐帮的。”酌花雕听她道出自己的来历,微微一愣,也不愿跟他多说,当即纵身跃下,想要助他徒弟,扮成书生的杨煜戈一臂之力。叶枫时刻在注意她的动向,见她足下一点,人已飞出,又岂会那么容易放她走?当即亦随后跃起,在半空中举刀便往酌花雕后背劈去。酌花雕对其早有戒备,待得感到后背刀风袭来,随即一个转身,回足便将其长刀踢向了一边。接着又是一个空翻,双手在地上一撑,整个人便已稳稳当当地立在了地面上。
叶枫长刀刀背为其踢中,几欲脱手,倒也让他微感惊讶。但他随即借着这一踢之力,往外一荡,整个人便落在了雷周全的身侧。见酌花雕已加入战团,与杨煜戈形成以二敌一的态势,他当下便要挥刀上前,替花满天分忧。岂知刚跨出一步,便听得雷周全道:“诸位停手!先听我说一句!”
杨煜戈的武功与花满天实在相差甚远,若非凭着降龙十八掌的凌厉攻势,他早已死了十次。但一来降龙十八掌颇为损耗内力,二来他尚未熟习其中种种精妙变化,因此他早已渐渐支持不住。此刻听雷周全要求停手,这对他来说那当真是求之不得,当即撤招后退,却也不敢完全松懈,就怕花满天趁其不备,一剑刺来,那便无可奈何了。
叶枫与花满天听雷周全如此说,便也都停了手。唯有酌花雕打得正酣,刚想再挥掌上前,却给杨煜戈拉住了。
雷周全见四人都停了手,便开口问道:“这位兄台,你到底是不是盐帮中人?”江南私盐帮乃是一大势力,霹雳堂不敢轻易招惹,因此雷周全为保妥当,便叫停了双方,出言相询。
杨煜戈还未回答,便听得花满天冷笑道:“哼,难道雷护法还没看出来,这二人使的都是降龙十八掌么?”
雷周全曾与酌花雕和杨煜戈交过手,对降龙十八掌的招数,可谓略知一二。之前杨煜戈与花满天缠斗之时,他便已稍稍看出些端倪,此刻听花满天这么一说,心中的疑虑,顿时又多了几分。但他仍是不敢确定,只是紧皱双眉,站在原地,内心十分纠结。
杨煜戈见雷周全仍在犹豫,心想自己和师父应有逃脱的机会,刚想要出言辩解,忽听酌花雕大声道:“姓雷的,那日在破庙前,你可吃过本姑娘两掌啊!怎么,现在又忘了?”
雷周全听见她的声音,顿时想到她便是那日拦住自己的女乞丐,心中一阵恼怒,“哼”的一声,道:“原来是你这小丫头!那你身边的这个人,就是你的同党了?”
酌花雕嘿嘿冷笑:“我旁边这个人,你那晚可跟他缠斗了一百来招,怎么你也忘了?看来雷护法的脑子不太好使啊!”
雷周全听罢一惊,看着杨煜戈,却完全找不到那晚那个与他拼斗许久的乞丐的影子:“你……你真的是……”
杨煜戈原本已想好一套言辞,要将雷周全糊弄过去,岂知酌花雕突然搅局,顿时让他的如意算盘尽付流水。面对如此情形,再多的伪装亦是无用。他随即无奈地一笑,伸手将唇边粘的两撇胡子扯了下来,看着雷周全,笑着问道:“雷护法,你现在认得出我了吗?”
雷周全又惊又怒,看着二人,目中似要喷出火来:“还真是你们这两个王八蛋!好啊,你们竟还想假装成盐帮中人,设局骗我!今日我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酌花雕“嘿”的一声,冷笑道:“你有种就和本姑娘单挑,凭着靠山放狠话,算什么本事?”
花满天忽然问道:“你们就两个人?”
杨煜戈本想虚张声势一番,也好吓他们一吓,岂知酌花雕已抢先说道:“没错,那又如何?一样能把你们打得落花流水!”
面对如此情形,杨煜戈只得扶额叹气,苦笑道:“师父,看来今天我们要死在这里了。”
酌花雕一面摆好架势,一面说道:“未必,你小子可别这么早放弃!”
杨煜戈轻笑一声,忽地低声道:“不过能和你死在一起,我很高兴。”
酌花雕听罢一愣,刚想要叱骂他不该如此悲观,忽听得一个清亮的声音自客栈中传来:“大家先不要动手,有话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