酌花雕再次清醒的时候,已是白天了。
她眯起眼睛,躲避刺眼的光亮,伸手抚了抚头,这才感到自己似乎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
她接着侧过头,稍稍睁大眼睛,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红木小桌。桌上正趴着一个人,是个小姑娘。身着淡黄襦裙,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模样,一双大大的眼睛紧紧闭着,身子微微有些起伏,似乎已经睡着了。
这姑娘,正是酌花雕的小冤家,王蓉。
看见王蓉,酌花雕那原本充满戒备的神经霎时便松了,她立马反应过来,自己此刻正躺在王蓉的闺房里呢。
她突然感到一阵口干舌燥,下意识地喊道:“水,我要喝水……”
王蓉被她这一声呼唤给惊醒了,抬起头来,见酌花雕正抚着额头不停嚷嚷,面上顿时一喜,笑道:“哎呀,你总算醒啦!”
酌花雕仍是喊道:“我要水,给我水……”
“好好好,我给你倒。”王蓉说着便提起小桌上的茶壶,倒了满满一杯茶,走到床边,扶着酌花雕的身子,喂她喝了下去。“咕嘟咕嘟”,一杯茶不一会儿便给酌花雕喝了个精光。王蓉怕她嫌不够,忙又去给她倒了一杯,再一次喂她喝完。
酌花雕又喝了两杯,这才感到不口渴了。随即又躺了下去,闭目养神。王蓉拿出怀里的手帕,轻轻地为她擦去嘴角留下的水渍。
那手帕是王蓉贴身保管的,自有一股淡淡的香气,直闻得酌花雕心里一阵瘙痒,一阵舒适。她随即睁开眼睛看着王蓉,不由自主地说了两个字:“多谢。”
王蓉听罢,不禁一愣,接着笑道:“哎哟,我还以为,你从来都不会说这两个字的呢。”
酌花雕“哼”的一声,道:“本姑娘从来不轻易说这两个字。今天你能听到,算是你的福气。”
王蓉收起手帕,向她吐了吐舌头:“略略略,谁稀罕听你说这两个字啊!”
酌花雕不跟她接着吵,看了眼屋门,问道:“昨晚是杨煜戈把我带回来的么?”
王蓉点了点头:“是啊!那时都半夜三更了,杨大哥突然窜入院中,来敲我房门。我一开门,便看见杨大哥抱着昏迷不醒你,一脸焦急的神色,说要借我的屋子一用。我应允后,他便将你放到床上,摆好盘膝的坐姿,说要替你疗伤。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擦着汗说你的伤已无大碍,只是要好好调养,接着便走出了我的屋子……哎呀!”
酌花雕见她突然大叫一声,顿时一愣:“你喊什么啊?”
王蓉起身说道:“我倒忘了杨大哥还守在屋外呢,我去把他叫进来!”
酌花雕听罢又是一愣:“我徒弟他……守了一夜?”
王蓉点了点头:“是呀!他昨日为你疗好伤后,便一直在屋外守着,生怕你有什么变故。我也不敢睡,便坐在小桌前看着,想不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可真是没用。”说着吐了吐舌头。
酌花雕心中十分感动,暗想:“我徒儿和这丫头,对我可真是不坏。”但面上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嘲笑王蓉道:“你也知道自己没用啊。”王蓉嗔道:“哼,好心没好报!我可不愿做那东郭先生,还是让杨大哥来受你的气吧!”说着便转身往屋门口走去。
她刚一开门,便听见“哎哟”一声,接着便看见一个身子仰天倒在屋内,定睛一看,正是杨煜戈,却见他神态狼狈,匆匆忙忙地爬起,一边站起,一边问道:“王姑娘,我师父她是不是又不行了?”
酌花雕在屋内听见了他这句话,当即高声回答道:“去你妈的,说谁不行啊……咳咳!”她心情一激荡,气息不稳,牵动了内伤,竟大声咳嗽了起来。杨煜戈忙冲进屋内,来到床前,为她抚背顺气:“是是,是徒儿失言了。师父恢复得可真快。”
酌花雕得意地一笑:“那是自然,不然怎么做你师父?”
王蓉笑着问道:“杨大哥,刚才你怎么会仰天摔倒在屋门口?”杨煜戈搔了搔头,面露惭色:“昨晚忙了一夜,实在是困,竟然不知不觉地倚着门睡着了……哈哈哈,可真是丢人。”
酌花雕见他为自己如此尽心尽力,心中愈发感动。但她不善于表达感激之情,面上仍是一副骄傲的模样:“哼,这样就累趴下了?你还得多加修炼才行啊!”杨煜戈脸上惭愧之意更甚:“是是,师父教训的是。”
王蓉在一旁撇了撇嘴,道:“人家杨大哥为你忙了一晚上,你还这样说他?到底有没有良心啊。”酌花雕向她吐了吐舌头,道:“我怎么教训我徒弟,不关你事。”王蓉听她这么说,不禁面有愠色,嗔道:“行行行,我不管了!你自己养伤吧!”说着便朝外走去,“呯”的一声,重重地关上了屋门。
杨煜戈见此情形,只觉哭笑不得:“师父,王姑娘昨晚照顾了你一夜,你又何必这样对她?”酌花雕自知理亏,但仍是说道:“一码事归一码事,在我管教徒弟这件事上,她的确不该随便插嘴。”顿了一顿,问道:“怎么样,昨晚洪舵主有没有抓到那三个混蛋?”
杨煜戈原本怕她想起不愉快的事情,因此一直没敢提昨晚的情况,如今见她主动问起,便摇了摇头,答道:“没有,车厢里两个人被下重手打死了,那车夫逃了。听后面回来的兄弟说,那驾车的车夫似乎十分熟悉洛阳大街小巷的道路,他们追着他了一阵,走的路变得越来越窄,到最后仅仅能容下一辆马车通行。到了一处拐角口,那车夫将马车卡在拐角的路上,接着弃车用轻功遁走。洪舵主追上去和他对了一掌,却被他的掌力给震退了十来步。那车夫则借着洪舵主这一掌之力飘出老远,再也无法追上了。”
酌花雕道:“那车厢里的两个人,不是我下手打死的。我只是震断了一个人的肋骨,接着打晕了另一个,杀他们的恐怕就是那姓邹的老车夫。”杨煜戈“哦”的一声,道:“那车夫姓邹?嗯,若真是如此,或许可以从这两人的尸体上查到些线索。”
酌花雕沉吟片刻,忽然想起一事,说道:“哦对了,昨晚我还听见那三个混蛋提起一个‘公子’,似乎是他们的主子。他们三个怕只是帮忙办事的,并非真正的幕后黑手。”杨煜戈听罢一惊:“当真?那这件事,可真是越来越复杂了。”
他接着叹了口气,道:“师父,我一直觉得,他们可能只是假冒成夜飘香,故意分散我们的注意力而已。想那夜飘香的侠盗名声响彻江湖,怎么会干的出这等下流勾当?再者夜飘香每次驾临的方式都十分风雅,不然又怎会得了这‘夜飘香’的美名?可反观昨日这三人的表现,不仅毫无风度,反倒还有些偷鸡摸狗的意味,这可不像是夜飘香的作风啊。”
酌花雕握紧拳头,咬了咬牙,道:“我管他是不是真的夜飘香,总之,这群王八蛋,本姑娘一定会亲手将他们打得连他妈都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