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申日,丑时,洛阳武家的府邸。
午夜已过,武府却仍是灯火通明。宅中护院个个手持兵刃,严阵以待,似是有人将会来犯。左侧武家小姐的闺房外更是布满了人手,密密麻麻,竟将这小屋围了个水泄不通。
摆下如此大的阵仗,花如此多的人手保护小姐闺房,只因今日将要来的,乃是个采花大盗。
一个颇为雅致的采花大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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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闻武家小姐乃当世绝色,小生虽不才,亦有一亲香泽之心。乃定于本月戊申日寅时拜访贵府,还望武先生莫怪小生鲁莽。夜飘香拜上。”
此刻,灯火通明的正厅里,人称“河洛孟尝”的武胜遥,正看着这一张写着以上文字的金色纸笺,皱眉不语。
这武胜遥在江湖上也算是颇有名声,一来固然是因为他出手豪阔,为人慷慨,素有孟尝之名,二来,却是因为他那美丽的女儿。自从武家小姐第一次在洛阳花会上现过真身后,前来武家提亲的人,顿时络绎不绝。河洛一带的世家子弟,青年才俊,皆欲将这位武小姐娶回家门,如此不仅能与武胜遥这等豪杰攀上亲家,还能得到这样一位才貌双全的娇妻,这等美事,又有谁不想做呢?
然而郎有情,妾无意,武家小姐素来高傲,那些前来提亲的世家豪门,她竟没有一个看得上眼。武胜遥素来疼爱女儿,自然不愿忤逆其意,因此武家小姐至今未嫁,但却一直都是河洛子弟所仰慕的梦中情人。
岂知美貌是福,亦是祸。五日前,武胜遥收到了这封信笺,观此信中所言,竟是要戏弄侮辱他那娇艳动人的女儿。武胜遥又气又急,当即亲自动身,到达长安,请求丐帮大仁分舵派遣好手,帮助他度过这个难关。
这夜飘香在江湖上也算名动四方,最近更是连连犯下掳劫妇女的大案。大仁分舵舵主洪云风听得此事,当即便决定亲自动身,率领分舵弟子保卫武府,也好趁此机会,为武林除害。
此刻那夜飘香约定的时辰将至,武胜遥虽然已将一切布置妥当,但心中仍是惴惴不安,皱紧眉头,将那金纸笺翻来覆去地看了数遍,却也不知自己在看些什么,又想看些什么。
坐在下首的洪云风见了他这副担忧的模样,随即开口安慰道:“武兄弟请放心,有我丐帮协助,这贼子今日定然逃不掉。”
武胜遥长叹一声,望向门外,缓缓摇了摇头:“洪兄,并非是在下轻视贵帮的实力,只是这夜飘香自出道以来,就从未失过手,哪怕是在振威将军统辖的大军营寨内,他也照样能来去自如。自他开始掳人妻女以来,亦仍是百战百胜,旁人不管如何防备,最后总能给他得手……唉,这怎能教我不担心呢!”
洪云风咳了一声,道:“武兄弟请放心,今日我们丐帮子弟哪怕是交了性命,也会护武家小姐周全!”武胜遥听他如此说,忙向他作了一揖,道:“哎,贵帮如此尽力,武某在此先谢过洪舵主了!洪舵主的恩情,武某定不会忘!”
洪云风回了一礼,接着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夜飘香也当真奇怪。老朽过去听说他劫富济贫,行事风度翩翩,素有侠盗之名,如今怎会转做采花这样下三滥的勾当?”
武胜遥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这等贼子偷儿,本性不佳,又不受管束,哪日有了兴致,做出这等事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洪云风不语,心中却暗想:“你这般说,未免也太过武断了罢。”丐帮弟子多出身市井,身有污点之人大有人在,因此洪云风听武胜遥这么一说,不禁微有不悦。
武胜遥交友广泛,于察言观色一道甚有心得,见洪云风不说话,心下知道适才这番话可能得罪了他,正想要说几句话缓和气氛,忽听正厅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接着便听他府上家丁大声说道:“老爷,不好了,后院失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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酌花雕躺在这鸭绒的软床上,只觉浑身轻松惬意,好不自在。
此刻,她正睡在武家小姐的闺房之中,假扮成武家小姐,等待着夜飘香的到来。
一切都是因为杨煜戈。因为这金蝉脱壳之计,正是他想出来的。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正趴在红木桌上打瞌睡的杨煜戈。也不知为什么,他非说要与酌花雕一起躲在这闺房之中。虽然他嘴上说是要给夜飘香一个突然袭击,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其实是在担心酌花雕的安全。
但酌花雕却并非此道的明眼人。她只是觉得,这徒弟一定是怕有危险,所以才像跟屁虫一样跟着自己。
她看着昏昏欲睡的杨煜戈,童心忽起,心想该捉弄捉弄他,让他清醒些才是。一转眼间看见了身旁的枕头,灵机一动,随即抓起一个枕头,便往杨煜戈扔去。
“啪”的一声,那枕头砸在了杨煜戈的脑袋上。杨煜戈一惊站起,刚想要摆好架势,高声呼喊:“来者何人?!”,忽见身侧多了块枕头,这才明白适才正是这东西砸中了自己。他随即将那枕头拾了起来,走到床边,将枕头放到了床上,对酌花雕道:“师父,别玩了,小心为上。”
酌花雕“哼”的一声,道:“你都快睡着了,还说我呢!”
杨煜戈揉了揉眼,道:“唉,是啊,今天在厨房洗了一天碗,累也累死了。”
酌花雕刚想取笑他一阵,忽然想起这些本该都是她自己的活,当即便把嘲笑的话咽回了肚中,打了个哈欠,对杨煜戈道:“好无聊啊,那夜飘香怎么还不来。”
哈欠也会传染,杨煜戈下意识地跟着打了个哈欠,道:“听说夜飘香从不失约,说几时来就几时来。他既然说了寅时到访,现在才丑时,他自然不会来了。”
酌花雕坐了起来,搔了搔头,道:“夜飘香成名已久,我以前行走江湖时,也曾听过他劫富济贫的侠名,怎么现在干起了这么龌龊的勾当?他妈的,男人真善变。”
杨煜戈心中暗道:“不是说女人才善变么……”刚想要接话,忽听屋外有人高声喊道:“失火啦,失火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