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把那竹筒饭拿来,我先尝尝味道合不合适!”
天香楼后院厨房中,站在门边的酌花雕正勉力睁着她那惺忪的睡眼,对将要端盘上菜的一个小二哥说出了如上的话语。
那小二哥手中的盘子上放的正是要拿给客人的竹筒饭,此刻见酌花雕出言索要,无奈之下,他只得一脸为难地递给了她。
“唉,又是这样。”小二哥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自酌花雕进入天香楼当伙计的这几天以来,她每天的日常,便是站在厨房门口,进行“狩猎”。看见中意的菜肴,就强行夺过来,吃个精光,美其名曰:“帮你尝尝。”待得她吃完,便会以“你这菜做的不够好”为借口,强行让厨房再做一份,去拿给外面的客人。厨房的大师父们被她弄得苦不堪言,但又不敢顶撞这小恶丐,只好乖乖做菜,继续满足她的无理要求。
什么?你问为什么天香楼不赶她走?正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更何况是如此“瘟神”。当天香楼的大当家王蓉告诉她她已经可以离开的时候,她反而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死皮赖脸地坐了下来,把头撇向一边,闹起了脾气:“哼,我偏偏要在这里呆上一年,补偿我所造成的损失,你有本事就把我踢出去啊!”
王蓉二话不说,一脚便踢在了她屁股上。哪知她笑嘻嘻的毫不以为意,王蓉的脚板却是隐隐作痛。
她叹了口气,知道这酌花雕武功高强,自己这天香楼里没人能压得住她,也只好由得她去了。
“唉,这小恶人,还是我带回来的呢!”
王蓉后悔并感叹着,心情乃是一天比一天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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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三分,醋一分,上浇老抽酱油,翻炒一阵......”
傍晚,王蓉正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翻阅厨神留下的菜谱,默默记诵。
“笃笃笃”有人敲门,王蓉知道是彩儿来送饭了。
她无精打采地合起了菜谱,勉力提起嗓子,向外头喊道:“彩儿,我不吃了,没胃口。”
话还没说完,便听得房门“吱呀呀”的一声被推开,外头站着的是端着菜盘,一脸忧色的彩儿。
彩儿接着走进房里,将香喷喷的饭菜放在了门前的小桌上,随即回身关上房门,来到王蓉的身边,轻声探问:“小姐,怎么又不吃饭呐?”
王蓉摇了摇头:“我不想吃。”
“不吃饭怎么行呢?来,我喂你好不好?就像小时候那样。”
王蓉听她说起儿时往事,微微一笑,愁云稍展。
“不用啦,我真的不想吃。”说着叹了口气。
彩儿拿起一旁的木梳,替王蓉理了理头发,看着铜镜中王蓉脸上那几分抹不去的愁意,她竟也叹了口气,说道:“小姐,你是不是为了那臭要饭的在犯愁?”
王蓉苦笑道:“那还用说么,自然是为了这......这......”
她想骂酌花雕,但又想不到合适的词,便只得作罢。
她接着微微低头,轻声道:“要不是我把她带进天香楼,就不会......就不会这样了......”
“彩儿,这全是我的错啊。这......这是我的错啊.....”她转头看着彩儿,倾诉出了自己这几日的烦心事,眼泪也随之而下。
彩儿连忙拿出手绢替她擦了擦眼泪,蹲下身子,握住了她的手,安慰道:“小姐,别这样自责。谁也想不到这臭要饭的会这么坏啊。这不是你的错,全都是这个臭要饭的在搞鬼。小姐,别揽在自己身上了。”
王蓉撅着小嘴摇了摇头:“我早该想到的......她武功这么厉害,天香楼哪有人管得住她,全都是我的问题......”
她忽然站起身,脸上的神情变得十分坚定:“不行,自己犯的错得自己来弥补。我得去找她谈谈!”说着便整了整衣服,径直往门外走去。
耳听彩儿在背后叫道:“小姐,吃了饭再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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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正是吃晚饭的时间。天香楼厨房,自然又忙了起来。
可酌花雕却不在厨房门口“狩猎”。
她此刻正蹲下身子,看着花园围墙上的一个图案,若有所思。
那是个碗的图案,碗上还画着个筷子。
这正是她丐帮帮内的记号!
丐帮帮规规定,见此记号,必须立刻到达指定的破庙集合。
而那筷子所指的方向,便是指定地点所在的方向。
此刻,这筷子指的乃是正北方向。
酌花雕知道,在洛阳城北,的确有一个破庙。
看来有人知道自己藏身于天香楼,这才特地跑来,在墙上画下暗号,请自己出手。
“会是......啊,肯定是他。”酌花雕眼珠一转,便已猜到是谁。
也只有他,才能猜得到自己的行踪。
没办法,既然他已画出暗号召唤,那就只好去帮忙了。
想到这里,她随即站了起来,朝天香楼外走去。
她哪里想得到,自己的身后,竟还跟着个好奇的王蓉。
王蓉来到花园的时候,正看见酌花雕一脸疑惑地观察着一旁的围墙。
“她在干什么?”
待得酌花雕起身离开,王蓉连忙跟上了她的脚步,随着她一起往外走。
别看她只是个闺阁小姐,平时说话软软的总是爱哭。她的胆量和好奇心,只怕连有些男的都比不上。
如今已有“神秘事件”出现在她眼前,好奇心极强的她又怎会放过呢?
自然跟上去查探一番了。
可她却没有想到,若酌花雕赴的是场极为凶险的“鸿门宴”,那她该怎么办呢?
然而天真的她,并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所以她就这样小心翼翼地跟上了酌花雕。
酌花雕并没有大摇大摆地从天香楼正门走出去,而是挑了平日倒泔水的地方,自侧方小门而出。
她这么做自然是想掩人耳目,不曾想竟也帮了王蓉一把。毕竟若是王蓉从正门出去,她势必会被众伙计叫住,问长问短的。
然而倒泔水的地方实在太脏,王蓉一个大小姐,又几时来过这样的处所?可她内心强烈的好奇心已然盖过了对泔水臭味的厌恶感觉,于是她踮起脚,一点一点地向外挪去,生怕踩着了一点垃圾,弄脏了她这双刚缝好的新鞋。
待得她走出这条满是泔水的小街,酌花雕已离得她很远很远了。不过她身上还穿着天香楼伙计的服饰,特别好认,因此王蓉倒也不怕跟丢了她。
眼见她出了天香楼后,一直朝北走,也不知是想去哪里。王蓉颇感奇怪,怀着紧张却又期待的心情,继续地跟在她的身后。
可她越走越远了。到最后,连天香楼都已消失在王蓉有限的视野中。她不禁感到有些害怕,一种陌生所带来的害怕。
她环顾四周,发现这地方她从未来过(她也根本就没去过多少地方),不禁感到有些后悔,想要转身走回天香楼。但她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完全记不得来时的路了。
毕竟,她也只是跟着酌花雕走的。
她心中一震,顿时慌张了起来。现在,没有任何人能帮得了她。
除了酌花雕!
想到这里,她连忙望向前方,这才发现自己适才这一愣,已丢失了酌花雕的踪迹。
她能看见的,只有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酌花雕,酌花雕,哪个才是酌花雕......”
她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希望能找出酌花雕的所在。可四周攒动的人头之中,又哪有酌花雕的影子?
一种无助感袭上了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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酌花雕到达城北破庙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平日荒废的破庙,今日却从中闪出了几分火焰的光芒。显然里面有人。
酌花雕随即走至庙门口,提起嗓子,竟高声唱起了歌:
“咿呀哦诶咿呀喂,好心人来赏口饭嘞......”
她刚想再唱下去,却听见庙内一个低沉的嗓音说道:“行了,老崔,你去开门,那是自己人。”
那“老崔”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副舵主,他歌还没唱完呢......”
话还没说完,便给那低沉的嗓音打断了:“没必要,唱的这么难听,肯定是我师父。”
酌花雕听见此言,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踢开庙门冲了进去,随手便是一掌,朝里面一人拍去,一边拍还一边说道:“臭小子,试试你武功!”
“啪”的一声,那被其袭击的人已跟她对了一掌,身子为她内力所震,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三步。
酌花雕刚想发出下一招“亢龙有悔”袭他小腹,却听那人说道:“师父,别打了......师父我错了......你......你唱歌真好听......”语气已几近哀求。
“哼,知错就好。”酌花雕当即撤了掌,望向说话的那人。
但见火光下,一个看起来至少二十多岁的青年正站在酌花雕的身前。他比酌花雕高了一个头还不止,皮肤黝黑,眼睛也不是特别有神,生得并非是一副俊秀的脸孔。但他嘴角自然而然地牵起一丝淡淡笑意,浑身散发着一股自在逍遥的气质,倒也让人眼前一亮。
二十多岁的人,竟然叫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作师父?
这也真可以算是江湖奇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