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桐妈妈从帝都回来就怀孕了。我很担心她,她却对我说,孩子父亲三个月后来接她,但是她等到孩子出生,也没有等到那个负心汉。”冯有梅回忆往事,语气里丝毫不掩饰对那个抛弃闺密的男人骨子里痛恨,“她一个人带着孩子,闲言碎语特别难听。她担心孩子懂事后受影响,便带着女儿去了一个十分偏僻的小镇,教那些山里孩子读书。”
“我前夫到宁海后来,我们很联系。不知发生了什么,她突然联系到我,让我帮她在宁海打听打听信息,说她想来宁海找工作。”
“我听说宁海市正在招聘教师,通知她来试一下。她很聪明,一考便中。后来她带着女儿在宁海市一直住下来。”
过去像一首低荡回肠又悲泣的乐曲,让冯有梅深陷其中,久久不能自拔。
“后来……后来……”冯有梅无法继续,泪水模糊她的眼睛,泣不成声。因为安正山的行为,对好友的愧疚,如同嗜肉蚂蚁,时刻啃噬她的灵魂。这将是她一辈子无法挥去的疼痛。
呜呜声这后,冯有梅沉默。胸口却沉闷无比。她恨自己无能,竟然忍气吞声地跟害好友屈死的男人生活了四年。
“你见过心桐的父亲吗?”过了一会儿,骋伟岔开话题。
这个问题,他以前问过冯有梅多次,但她每次回答相同:没有见过。他今天再问一次。
“见过一面。”冯有梅不看骋伟,平静地说,仿佛完全忘记她之前糊弄过他。尽管骋伟早有这种直觉,但听冯有梅亲自说出来,依然意外。
“那是我刚刚参加工作不久,她来找我,身边带来一个男孩。我笑着打趣,她大方承认是男友。当时我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那男孩斯文儒雅,谦和有礼。但他身穿一件质地一般卡其风衣,廉价的运动鞋,一看就知道是穷人家的孩子。大概当时我的眼睛十分不友善,逼得那个人低下头。我才别开视线。”冯有梅说,“不知怎么?我不满意她的选择。她是我们镇的一枝花,感觉那个男孩配不上她。她却告诉我,他是博士,一听他学历之高,我无话可说。那个年代,博士文凭是敲门砖,包括爱情大门。可怜她一生就这样被他毁了。”
“被他毁了。”冯有梅喃喃自语,这一个他,她指安正山。泪水又蒙上她的眼睛。
“小姨。”骋伟看见冯有梅神情恍忽,喊道。
“骋伟,我知道你是好孩子,一定要找到心桐。她是好孩子,命运却对她不公。”冯有梅眸光含泪,凝视骋伟。
骋伟心里凄然,他比她更希望心桐回来。
“周叔,心桐父亲的事就……”骋伟准备再次拜托周分春为心桐寻找父亲,不想坐在父亲身旁的中年男人,泪水如注。
“周叔,周叔。”骋伟忙喊。
“心桐是我的女儿!”周分春喉咙哽咽,声音沙哑,“那老相片上的女孩,是我这辈子最深的痛。”
此语一出,犹似炸雷,在四人之中炸开。
尤其冯有梅闻言,目瞪口呆。忽地,惯于低眉顺受的她,勇气倍增,她一跃而起,揪住周分春衣领拼命地撕扯,刁悍如不是冯有梅。
骋伟愣在当场,好一会儿,回神,看一眼纠缠的两人,缓慢地走出办公室。
张言其也被眼前情景弄昏了头,心桐是周分春的女儿!这个结果对他来说,比儿子娶了韵韵还叫他称心。
他一直知道,周分春最爱的女人一直是他的初恋情人,如果没有那一次意外,他们一定早在一起。好在心桐是他们的孩子,周分春的心现在有所寄托了吧。
张言其目睹两人纠缠在一起,并不出手相帮,等待冯有梅停止。
终于冯有梅自行住手。她坐回自己位置,仍恶狠狠地瞪着周分春:“你说,当年为什么不去找她?”
张言其注意冯有梅疯狂举止,讶然。
以前他对这个女人不屑一顾,以为她是一个企图通过心桐,攀附豪门的势利女人。今天看来,根本不是。
心桐是周分春女儿。周分春现在也是有头有脸有钱的人物,心桐不在,只要她不与周分春敌对,凭着以前帮助过心桐和心桐小姨的名义,以后的生活便有了保障。但是她竟然为了逝去的女友,把他往死里抓。根本不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周分春低头不语,过去的事情如尖刀,生生地划开他的心,血淋淋,痛不欲生。
“有梅啊。”张言其亲切称呼她,这是他第一次与冯有梅正经说话,“分春当年,迫不得已。”
“哼,你当然替他说话。”冯有梅嘲讽。
周分春一声不吭。
“我没有骗你。”张言其说,“当时,分春出了意外。”
“我凭什么相信你?”冯有梅不相信张言其。
“分春,你告诉她,当时发生了什么?”
周分春沉浸在痛苦回忆之中,任张言其如何劝解,依然充耳不闻,默不做声。
“他不说,我也不知道。”张言其看着冯有梅,接触到妇人怀疑的目光,接着说,“他的妻子现在定居TR市,你可以去她那了解,发生了什么事?她清楚。”
冯有梅注视张言其,半信半疑。“哎!”只听她轻叹一声,所有的恩怨情仇均和无奈搀和其中,“她人都没有了,我还追究那些过去干什么?”。
骋伟走在千忆集团办公大楼走廊里,心静莫名的平静。自从心桐离开,他从来没有如此安心过。
心桐离家失踪已经人人皆知。次日,未经过张言其同意,骋伟通过电视,网络找人,在报纸上大幅刊登寻找心桐的寻人启事。只不过,落款不是自己,而是“你的父亲”,也未标上周分春的大名,希望心桐好奇父亲是谁而现身。
然而,两个月过去,仍然毫无音讯。仿佛心桐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这一天,周分春走进张言其的办公室。
“董事长,瑞雪夫人离开了别墅。去一个名叫梅镇的小地方。跟小镇里一个老太太交往甚密。”周分春说。
“她去那里干吗?”张言其疑惑。
“董事长,你忘记了吗?梅镇是骋伟妈妈肖夫人曾经隐居的小镇。”周分春提醒。
张言其嘴角一抽,半天无语。董瑞雪是什么时候知道那里?绮菲的死与她有关吗?多少年了,他一直怀疑,但是不敢去深查,不敢相信从一开始,她,董瑞雪就在算计她的夫人肖绮菲。
以前只是怀疑,现在他几乎肯定。
那个女人,管她是谁的母亲,他都不放过她。
“分春,你带几个人,直接把她从梅镇带过来。”张言其说。他不想再等,他要让她无家可归。
第三天,董瑞雪被两个大汉揪着来到张言其为她准备的别墅里。一直叫嚷着让张言其收拾两个大汉的女人,一看到张言其端坐在她居住的别墅沙发上,嚣张气焰陡然消失。
“言其,有话好好说,你这样像抓犯人一样带我来,人家心痛吗?”她不分场合地撒娇。
“你当年对付绮菲的时候,你分过场合吗?”张言其冷冷开口。他并没有掌握确切证据是她所为。十几年了,什么痕迹都被时间洗去,只好诈她。
董瑞雪震住,脸色骤变,半天不语。
张言其纵横商场几十年,各种脸色,一看便明。她的心里在害怕,在恐惧和不安。不做亏心事,哪来这些丰富表情?
“以前的事,我不想再追究,但是你把骋伟回国之后针对他的所作所为,如实招来,否则……哼哼……”张言其冷笑,以为她离开后不再回来,他不想再去追究。但她不知悔改,变本加厉,休怪他不客气。
董瑞雪极力镇静自己,突然疯狂一般扑向张言其:“你听谁胡乱嚼舌,我把骋伟看成我的儿子,疼他还来不及,哪里害她?”
张言其厌恶地身体向一边侧了侧。她落空,又扑上来。张言其已经站起来,闪到一边。两个大汉在周分春的示意下,双双上前拽住她的两边胳膊,至到她不能活动。
“你不说没有关系。让分春对你说。”张言其起身出门,她大声高喊他的名字,他充耳不闻,径直走出别墅大门,上了一辆黑色小车,离开。
董瑞雪嘴唇紧抿,目露凶光,精致妆容的粉脸在颤动。
周分春注视她,欲言又止。从口袋里掏了同张薄纸,上面是张言其对董瑞雪的惩罚决定。
“瑞雪夫人,我读了。”周分春似有些不忍,但想到张言其因为这个女人,所受的痛苦,心一横,开口,“限董瑞雪三天内搬出现居住的别墅,冻结董瑞雪所持千忆名下的各行银行卡。还有……”周分春抬眼注视董瑞雪,“还有,责令陈和英恢复原貌,不得挂着肖绮菲一张脸,出现在众人面前。”
董瑞雪呆住,她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原来张言其什么都知道。
“他这样,不如杀了我。”她哭喊。
没有这套别墅,她到哪里去住?没有千忆的银行卡,她如何挥金如土?没有肖绮菲这张脸,她什么都不是?拿什么再让张言其动心?她越想心越痛,越想越害怕。
“瑞雪夫人,你不要再闹了。董事长杀你的心真有,但看在你是俊伟的母亲,才没有把你交给警察。他一次又一次地放过你,而你为什么不懂?”周分春劝她。
“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做。”董瑞雪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