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霞玲的出现,扰乱骋伟所有计划和心绪。
“她是我们医院员工。到我们医院不久。现在轮转。这段时间在急诊科上班,我带她。”于专家笑道,狭长的眼睛捉摸到上司不同寻常的情绪。
“轮转?”骋伟不解。
“就是新进医院临床医学的大学生,研究生,甚至博士生,第一年,在内科,外科,妇科,儿科,急诊科等相关科室轮转,培养他们综合诊治能力,第二年才定科。”于专家耐心解释。
“这不错,也能降低误诊机率。”骋伟说。他学过医,但未到医院正式上过班,对医院有关人才培训事宜,一概不知。
于专家故意找话题和骋伟聊天,很久,那扇门重新打开,一个白影如一朵白云从内向外飘出。
白色工作服,适合这个女孩。只见她一身洁白,清丽素洁,笑面如桃花,丰姿又绰约,款步姗姗,朝他们走来。
“换个工作服,要这么长时间吗?”于专家不高兴。
“我希望等你们离开后才出来,可是……可是……”女孩低头,轻声支吾,老实得很。
“可是什么?”于专家追问。
“可是你们就是不直走,我没有办法,只好厚着脸皮出来。”女孩小声咕哝,
“嗬嗬……你有脸皮啊,我以为你没脸皮。”于专家突然怪笑。
“当然有啦!还不薄呢?”女孩突然胸脯一挺,手指在一侧脸颊上,轻扯,“没办法,医生办公室在这边。”
“听你的意思,是我们站的位置不对了?”于专家哼道,“蔡霞玲啊,蔡霞玲,我知道你脸皮厚,没有办法变薄。你是我的带教的新人,你的行为直接影响我的形象,你下次再这样拖拖拉拉,直接换老师吧!”
“是,我知道了。”蔡霞玲回答,立即跑开。
于专家摇头。
“哈哈……”骋伟在一旁放声大笑。
当年的妞妞不就是这样的顽皮吗?心里某一根神经不经意间在牵动。
在蔡霞玲快要跨过他的面前,他毫不犹豫地一把拽住她的胳膊。
她和于专家均大吃一惊。
“你的大名真是蔡霞玲?你的乳名叫什么?”骋伟幽深的眸光逼视女孩。
心桐圆眼睛,灵动,可爱,但与小妞妞眼睛外形差别很大,她的相似点是眼神。而面前女孩眼睛却与妞妞小时候,一模一样,特别是眼梢,无一丝差别。
“本姑娘蔡霞玲,如假包换。”女孩抬眸,虎视他,突然更加理直气壮,“我的乳名妞妞那天你不是叫出来了?为什么还要反过来问我?”
骋伟抓住她的手颤抖,底气全无:“我想再确认一下。”
“有什么确认的,放手!”女孩突然使劲挣扎,摆脱他的钳制,溜进医生办公室。晨会仍在进行。骋伟目送她挤到一群女孩中间,笑容盈盈。医生办公室里人多,否则,他非揪出她不可。
“张总!”于专家愕然,期待地注视骋伟,希望他能解释。
“认错人了。”骋伟双手一摊,耸肩。
“让张总见笑了。”于专家却歉意道,“现在的女孩都很古灵精怪。不像您的夫人,端庄优雅。”
骋伟诧异,心桐?
于专家第一次见心桐是那天她高烧的晚上,然后她一直躺在床上,几天里,心桐粉黛不施,素颜朝天,确实有一种纤弱妩媚之姿,但不是他所说的那种端庄优雅啊。
现在的老头子老学者也能把恭讳人的话语说得自然而然,让他暗暗吃惊。
“谢谢!”骋伟淡淡注视于专家,十分的敬重莫名地淡去一分。
“你昨天说,夫人今天接回家?”于专家瞄出骋伟的眼色,转换话题。
“今天的液体输完再走,可能到下午。”骋伟改变主意。上午,他得再找那个女孩,问清楚她是不是他寻找的妞妞,现在生活怎么样?
“我上午专家门诊坐诊,有什么事找我的学生,就是刚才你看到的那个女孩蔡霞玲问问。有情况,她会及时通知我。”于专家笑着说。
“好!”骋伟乐意接受他的安排。这么光明正大接触蔡霞玲的机会,他没有理由不接受。
骋伟回到病房,似有一种做贼的感觉。在心桐面前怎么也放不开。 “什么时候回家?”心桐询问。
“于专家说,最好输液后才回家。”骋伟说。明明是他的决定,推到专家身上,好男人学会撒谎。
“哦。”心桐轻哼。
晨会结束,医生分散到各病房查房。
于专家第一个进入心桐病房。他的身后紧随两个年轻医生。一个大约二十来岁高个子小伙,一个就是骋伟刚刚碰面的蔡霞玲。
蔡霞玲一进病房,发现骋伟,身体无意识地后退一步,差点撞到身后小伙子身上。
“蔡妹妹,走路小心!”小伙子手疾眼快,一手扶住她浑圆的肩头,诙谐道。
“去你的。”她回眸,眼珠子一瞪,“得了便宜还想买乖。”虽然一脸的恶毒模样,却楚楚动人,令人移不开眼睛。
男孩身体朝旁边一闪,离她三尺,紧跟上于专家的步伐。
自女孩进病房,骋伟的眼睛粘在她的身上,观摩她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寻找儿时的影子。而蔡霞玲的目光始终追随于专家的举动,競业,时不时还提出一些不懂的问题,让专家解惑,显摆自己理论知识。让他十分诅丧。
心桐斜靠在病床上,把骋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她的心脏抽搐,纠结。胸口沉闷,窒息。
她心里难受,却不知道该如何解开这种局?女孩单纯,处处躲避与骋伟目光相碰,似把骋伟误为花花公子的嫌疑。看得出,骋伟属于一相情愿那种。
现在情况如此,以后,如果女孩知道千忆的王子,寻她寻了十几年,她的单纯,她的矜持,可否再存在?
于专家手持听诊器,在心桐胸前,上下听诊,然后笑着对骋伟说:“夫人情况好多了,今天我把药物调整一下,液体输完后,你们完全可以回家,明天我派人去你府上诊治。”
“那谢谢于专家了。”心桐连忙道谢。
查房的一行三人离开,骋伟也随他们离开,至到一瓶液体输完才回来。
他离开时,心桐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他一回来,她的心马上沉寂下来,依然萎靡不振。
“怎么了?”骋伟问。他猜出一点苗头,妞妞的相貌刺痛了她,生出一丝愧意。
“没什么?”心桐自嘲,原来她对自己的爱情如此没有信心。她缓缓望向骋伟,骋伟的双眼却聚精会神地看向窗外。
心桐突然想知道他关注什么?轻手轻脚地坐到床沿,随便套好鞋,贴近窗户,透过封闭的玻璃。外面,阳光灿灿,一身洁白的两个女孩,沿着急诊科门前黝黑的柏油地面上,穿行而过,笑容满面,恰似两朵出水芙蓉,清纯入画。
其中一个女孩正是蔡霞玲!
心桐怔怔地看着,这么美的画面,画面里这么清纯可爱的女孩,却是他思念了十几年的女孩,叫骋伟如何不动心?
“骋伟。”心桐轻喊。
他巍然不动,他的心在外面,听不见其它任何声音。
“骋伟。”心桐又喊。
骋伟终于回头,淡淡地睨一眼心桐,又转过头去。心桐身心俱寒,他眸光里雾气氤氲。他看那个女孩在流泪!
“问清楚了?是她吗?”她问,她知道骋伟明白“她”指谁。
“是她!”骋伟如实相告。
他出门找到她,问了一些过去的事,她的回答相符,更重要的一点,她记得小时候有一个骋伟哥哥。
周分秋也传来消息。蔡霞玲是梅镇人,母亲早年去逝后,她被梅镇一对无儿无女的夫妇收养。养父五年出车祸,至今瘫痪在床,养母身体虚弱,赚不了钱,一家人低保度日,蔡霞玲学业靠借贷完成。
隐瞒是一件蠢事,他不会做。
心桐闻言身体震动,她也希望骋伟尽早找到他的恩人,但是现在,才刚开始呢,他就成为这样,以后她怎么办?
“她条件不好。”骋伟叹气。
她无端地想起那天在大胜寺女孩手里的单反相机,那可是上万元的奢侈品。不是她的?不安隐隐涌上心头。
“骋伟,我以后照顾她。”心桐说。照顾妞妞的事情,她来,不能让他跟她多接触。
“你怎么照顾?”骋伟注视她,反问。他了解她的深意,不揭穿而已。
心桐哑然,她还未来得及思考这件事。
“还是我自己来吧。”他淡笑。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不方便,当然我出面。”心桐随口说。
“我很方便。”骋伟从鼻腔里挤出一个“哼”音,无法揣摩的音节,离开。
留下心桐孤单一人,独立窗前。
他生气了。他和她相识以来,她从未见他生气。尽管如此,她仍不想退让妻子的底线。
很久,骋伟重新回来,并带来那个女孩。女孩看到心桐,恭恭敬敬地问好。
“妞妞,这是心桐嫂嫂。”骋伟介绍。
她目光瞄向骋伟,探究,疑惑,还有委屈,显而易见。他的丈夫却沉浸在寻找到妞妞的兴奋里,分毫不见。
心桐注视妞妞,心底曾经的一份柔软被骋伟的举动冻结,面对女孩,似乎无话可说。
她心里不解,他为什么这么着急介绍她和她相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