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小心眼有的时候并不需要理由,像婉兮,平日里表现得再善解人意,该闹脾气的时候她亦不手软,甚至作起死来,那是比谁都不弱。只是婉兮作死与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她总是想法作死得罪她的人,而不是想法作死自己。
有些东西该坚守时坚守,不该坚守时真的不要勉强,但有些东西不该坚守时,偶尔退一步也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比如婉兮和胤禟生气,在马车上丝毫不让,可下了马车,却并不拒绝胤禟的帮忙,甚至还故意用生气的名头让胤禟一次抱两个女儿。可胤禟不仅没有生气,相反地处处顺着她,看得听雨等人都不自觉地为她竖起大拇指。
其实,单从这一点上就能看出婉兮和后院女人的不同,她做事总是适当地留有余地,而这余地是给别人的也是给她自己的,所以不管胤禟也好,他的兄弟也罢,才会打从心底认可她的存在。
日子一天天过去,婉兮和胤禟在府里的日子的确过得不错,可是外面的风波却是一浪高过一浪。
有关遣将入西藏的事,康熙一如胤禛所想,并没有在皇子里挑人,而是另外选将遣将至西藏。此举对于朝中老臣而言,尚在预料之中,是矣,并没有引起什么风浪,唯独对此抱有巨大希望的胤祯希望太大,以至于失望太大,好几天都不能打起精神来。
而胤禩倒是会抓住机会,因着没有德嫔在旁挑唆,他很容易就取得了胤祯的信任,即便胤祯偶尔还是会动疑心,可这对胤禩而言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十四弟,此事并非最后的结果,毕竟这战是打赢还是打输,又是什么时候打完,谁也不清楚。不过有一点咱们能明白的是策旺阿拉布那样野心勃勃的人,是不可能轻易收手的,所以十四弟还有机会。”胤禩抚着茶盏边缘,眼皮轻抬,目光扫向不远处正生闷气的胤祯,低声道。
胤禩的话对于心情烦躁的胤祯来讲,无遗是沙漠里行走的旅人遇上了一汪清泉,刹那间心情舒畅,再无一丝躁意。
“八哥,此话当真!”胤祯猛地起身上前,双眸紧紧地盯着胤禩,问道。
胤祯的情绪一向都是那种大起大落的,只要不涉及利益,一般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好像现在。胤禩似乎也习惯了他这样的举动,淡然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说得一点都没错。
胤禩既然走到这一步都没有放弃胤祯的话,那么就只能说明他唯一能利用的就只有他了,毕竟有些事情还是做两手准备的好,他可不希望失去那么多换来的却是一场空。
“自然。”
“既然如此,那八哥意思是这件事咱们就这样算了?”很显然,胤祯对于德嫔之事还是十分纠结的。
胤禩眉头微挑,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不屑,不过表面依旧温文尔雅地道:“当然不,该回击还是得回击,就看用什么方法去回击了。”
胤祯闻言,一脸深思。他是冲动,可不是没有脑子,之前对付胤禛他们一行人时,他用了不少办法,明里暗里可谓是费尽心思,双方均有损耗,但是要伤及根本,怕是不那么容易,可不伤及根本,就这样小打小闹,他心里一点都不痛快!若是可以,胤祯也希望能想一个办法,直接将对方打趴下,可若真这么容易,他们也不用博弈这么久了?
“依八哥的意思,咱们要如何做才能给他们致命的一击。说实话,弟弟对他们真的越来越没有耐心了。这一次又一次的,什么时候才是一个头啊!”胤祯一脸愤恨地道。
“十四弟,既然这么长的时间都等了,也不差这几天,说实话,咱们现在的实力的确比不过四哥他们,所以要想成功扳倒他们,就只能是暗地里进行。”胤禩听了胤祯这种不自量力的话,心里也是颇为无奈,若对方真那么容易解决,他们还用得着这般费心吗?
说来,四哥他们的势力真是越来越大了,他心里忌惮却无能改变这一结果,甚至为了改变皇阿玛对他的看法,暗地里算计过四哥的子嗣,可惜四哥他们防得紧,他的人根本近不了身,以至于事情一直没有进展。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若是没有意外,皇阿玛的选定的人就是四哥的了。可是他争了这么多年,如何愿意就这般轻易地放下。
“又是这样,就没有什么可以一次解决所有的办法吗?”胤祯有些不耐地甩手,踏出房门的瞬间,他不经意地望了胤禩一眼,见他不为所动,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心里不由地多了一丝疑惑。
他这个后起之秀面对这你争我夺的局面,尚且不能置身事外,八哥这个早就身陷其中的人如何能做到这般沉稳且不受影响。
胤禩不知道胤祯的想法,否则他都要忍不住笑起来了。身陷泥潭之人,如何不知自己的处境,可他却没得选择。拼命挣扎只会让自己陷得更深,缓下脚步,指不定还能在慢慢沉沦的过程里寻找到不一样的出路。
转眼便到了康熙五十六年,新年开头的日子一直都很平稳,不管私下里如何,在婉兮看来,这日子还是很平稳的,至少这日子从胤禟兴致勃勃地让她收拾行礼准备去塞外这一点上不难看出他的心情好坏。
七月,天气越来越热,就在婉兮以为他们要出发前往塞外的时候,西藏那边再次传来消息,策旺阿拉布再次遣将侵扰西藏,杀拉藏汗,囚其所立达赖。康熙闻讯,大怒,逐派遣兵前往西藏,那一刻,婉兮便确定这塞外之行怕是去不成了。
作为胤禟的福晋,有别于董鄂氏对内院权力的执着,婉兮显得更灵活一些,她管理内院,却不放过外院的任何消息,可以说内外相结合的管理方式给她省了不少事,也给了胤禟不少启发。但是最根本的改变还是婉兮脑子里那些关于上一世的种种记忆。
之前婉兮自己没有站稳脚跟,没有确定胤禟的心意,再加上时不时地有人算计,她一开始可是能仇都不能报,而后期虽然顺势而为地报了仇,但是很多潜在的问题都让她觉得心焦。偏偏这种事情她还不能告诉胤禟,毕竟连她自己都觉得重活一世这种事太过惊悚,连她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又怎么可能让别人轻易相信这种事情的存在。
上一世的种种她已经不想再追究了,但是这一世的一切她却不想轻易失去,毕竟两世为人,她才得上天眷顾而得到这一切,如此她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可是随着时间,太后会离逝,皇上会病倒,还有各式各样的争斗会展开,即便她不再担心胤禟会被新皇针对,但是她心里也清楚,八阿哥等人是不会轻易罢休的。
男人们的事情她虽然不是一清二楚,但是有一点她很清楚,这场夺嫡之战,再往下走,以后就不只是圈禁那么简单了,也许到最后就是不死不休。
胤禟因着朝堂上的事情没有察觉到婉兮的焦虑的心情,但是贴身伺候婉兮的听雨和听琴却能感觉到婉兮的变化。
以往的婉兮从容而优雅,做事不急不慢,游刃有余,不仅让她自己过舒心,也让别人看得开心,而现在婉兮的一举一动虽然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但是明显让人觉得她不高兴,且满腹心事。
作为奴婢,听雨和听琴自然没有资格去管主子的事情,但是一起相处久了,她们虽为主仆,可在听雨和听琴心里,婉兮同她们的家人没有太大的区别,所以听雨最终还是没忍住,自行凑上去了。
“福晋,您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若是有的话,可以说给奴婢听,或者让奴婢去办,奴婢肯定能给福晋把事情办得妥妥帖帖的,还不让人知道。”听雨用力拍着自己的胸脯,那大抱大揽的样子看着夸张,可是她对婉兮的一片心意还是值得称颂的。
靠在美人榻上闭目养神的婉兮闻言,睁开双眼,目光对上听雨满是关怀的双眼,再看她故作强壮的模样,婉兮鼻子微酸,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福……福晋,是奴婢说错了什么吗?”听雨看着婉兮快要哭出来的模样,不由地小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她身边。
婉兮见状,不由地坐起身来,右手轻拉着听雨,示意她起身,“跪着干什么,快起来!”
“可是是奴婢说错话才惹得福晋生气……”听雨见婉兮并没有责怪自己,心下稍安,却不敢立马起身。
“不是你说错话,而是本福晋自己觉得心里难受。”婉兮长叹了一口气,有些事她只能藏在心里,也许这一生她都不能宣之于口,也许某一天她会说口,但是所有的也许都不是现在。
听雨看着一脸沉默的婉兮,心里满是猜测,她日日都跟在婉兮身边,按说婉兮的事情她就没有不清楚的,但是现在她还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婉兮不是没看到听雨她们眼中的担忧,可是她现在是真的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眼瞧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离上一世太后病逝的日子越来越近,她这心情就显得越来越急,她想改变,她想留住那位给予她真心关怀的老人,可是她办法都已经用尽了,该送的能送的她都送了,可是结果如何,却不是她说得算。
原本她还想着有很多事情都已改变,指不定太后的命运也会改变,可是七月,策旺阿拉布遣将的事让她知道,有些事情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改变。
“福晋,你真要有什么事是奴婢办不了,可以告诉主子爷,主子爷那么厉害的人,一定会有办法的。”听雨看着婉兮拧得越来越紧的眉,轻声劝道。
婉兮看着她着急的模样,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道:“没用的,这件事只能看上天的意思,若上天仁慈,也许还有转机。”说这话时,婉兮眼角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地流了下来,因为她心里清楚,上天的仁慈并非谁都能拥有的,所以她心里即便有准备,可是这等待的过程却异常地煎熬。
听雨不懂她话里的意思,但是退出内室的瞬间,她觉得这件事还是有必要禀告给主子爷知道的,毕竟她真的不忍心看着自家福晋一直处于这种焦虑难过的情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