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易翩然闻言却又是浑身一颤,双手情不自禁的紧抓住他颈后的衣衫。
“我说不要哭了!女人,你想让我心疼死啊?”王翔天却是戏谑的扯起了嘴角。
易翩然这才松了口气,只要听到‘翩翩’二字,她就忍不住紧张,因为只有云开哥哥会这么叫她。她叹了口气,接着问道:“你怎么样?还会心痛吗?”
“不痛了!真是奇怪!刚刚怎么回事?”王翔天有些疑惑的歪头沉思着。为什么刚才他有一种自己不是自己的感觉?
“翩然,我还是我自己吗?”
愣了半晌,王翔天突然问出这样一句话来。
“你魔怔了?你不是你自己还会是谁?”易翩然嗔他一眼。刚刚差点被吓死了,还好她及时阻止了云开哥哥穿越,不知云开哥哥怎样了,有没有受伤?
“可刚才,我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什么奇怪的感觉?”
“我说不上来。”王翔天皱了皱眉,“好像突然间多了很多感触,又好像突然间感觉认识了你很久很久。在遥远的记忆深处,有一个模糊的影像一直在闪现,好像是一个小女孩。翩然,我真的是别人的分身吗?那我现在究竟算是谁?”
“你……”易翩然惊讶的望着他。
王翔天竟然有云开哥哥的记忆?这怎么可能?
她知道随着她与分身们的深入接触,分身迟早会与云开哥哥同化。可是那是因为他们身体里被植入了云开哥哥的性格基因啊,但是记忆这东西应该只属于云开哥哥才对啊,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分身身体里呢?
到底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易翩然心里隐隐泛起一丝莫名的不安。她不由自主的望向东北方,此时身在仗剑山庄的云开哥哥不知又是什么模样?
其实易翩然不知道,不只凌云寨的王翔天,阡陌城的孙无痕,有道门的练天,无双医馆的季无双,千机坊的唐骏,陶朱会馆的金无数,冷域的冷御天,以及仗剑山庄的李寒清与叶云开,都在同一时间不约而同的承受了心痛的洗礼。与此同时,一股陌生的记忆夹杂着片片破碎的画面钻入了八人的脑中。
身处各地的他们不约而同的抬头望向云天城,那里有他们心里一致怀疑的人:易翩然!
仗剑山庄。
正在埋首办公的李寒清突然被一股强烈的心痛攫住,他痛苦难当的捂住了心口,与此同时脑中一段段简短的影像开始不断的闪现。
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小女孩,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安静的坐在一个小男孩身边。小男孩比小女孩高一头,五官长得很漂亮,只是那双眼睛里却充斥着一股狂躁的暴虐。
小女孩手里捧着一个很可爱的布娃娃,小手柔顺的抚着布娃娃两条长长的麻花辫。小男孩坐了一会,开始不停的扯着脖子上红色的小领结,一边扯一边怒吼:“该死的东西!我要被勒死了!”
稚嫩的童音里竟夹杂着几分狂躁的嘶哑。
小女孩抬头看了他一眼,轻轻放下手中的布娃娃,小手伸到小男孩脖子处将他的领结摆正,一本正经的小脸上平静如常,嘴里说出的话却十分大人气。
“云开哥哥要乖哦,待会去见客人不可以发脾气,晚饭翩翩的鸡腿肉给你吃,可以了吧?”
小男孩看了她一眼,紧握的小拳头放松了下来,眼中的戾气居然也消减了几分。
“云开哥哥?”
脑中清楚的听到小女孩的叫声,李寒清神思一恍,一道念头闪过。
这是叶云开和易翩然小时候?
还未及多想,画面一转。又是一副陌生的场景。
小女孩孤独的站在福利院门口,眼睛痴痴的望着不远处绝尘而去的黑色宝马汽车。小手不自觉的紧紧抓住手里的布娃娃,清灵灵的眸子蒙上一层雾气。
“云开哥哥,你不守信用,翩翩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滴答!一滴清亮的泪珠落下,落在灰色的水泥地上转瞬消失不见。
宝马车里,小男孩趴在后窗伸长了脖子向后观望,眼眶里积满了泪花,却倔强的紧抿着唇不肯让泪流下。
“傻小子,等你有一天有能力了,再来接那小女娃娃岂不更好?如今你连自身都照顾不好,留下来也不过拖累她而已!”
车后座上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摸着下巴上的山羊胡呵呵笑道。
小男孩望了很久,直到再也看不到福利院那熟悉的轮廓,他才默默的坐了回来。
滴答!滴答!眼眶里的泪水无声的掉落在小小的手掌心,被他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李寒清狠狠甩了甩头,为什么?为什么他会看到这么多莫名其妙的影像?
看着这些影像,他竟然还会感觉到一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莫名其妙到这一切好像自己亲身经历过,莫名到他看到那辆黑色的有四个轮子的奇怪东西就知道叫做汽车。怎么回事?究竟怎么回事?
他是在做梦,还是出现了什么幻觉?
还有,还有这不断侵袭而来的心痛,到底是为了谁?
那个小男孩还有那个小女孩真的是叶云开和易翩然吗?
为什么他脑中突然出现了那么多的好像是又好像不是他的回忆?
不行!他得去问问叶云开。也许他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忍着心口的疼痛,他起身踉踉跄跄的奔出储意轩,直往信院而去。
当他脸色苍白的奔到信院,却见到了同样是一张惨白面容的叶云开独自坐在庭院的梧桐树下,神情恍惚。
李寒清强撑着身体不适,走到叶云开身前坐下。
叶云开抬头看了眼李寒清,惨淡一笑道:“是不是感到很痛苦?”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一定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会突然如此心痛?突然间脑中出现那么多不属于我的记忆?”
“因为那是我的记忆。”
“你的记忆?你的记忆为什么出现在我的脑中?”李寒清惊疑不定的望着叶云开,不敢置信的望着叶云开。
叶云开神色复杂的看着李寒清。“不只是你,我想所有的分身应该都已经有所感应了!”
“所有的分身?你是说孙无痕练天他们全都……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会突然出现这样的感觉?”
李寒清更加疑惑了,自从翩然告诉他他是叶云开的分身后,他一直抱怀疑的态度。直到最近他不停莫名其妙的产生一些奇怪的感觉,才让他终于相信易翩然没有骗他,那些离奇的事情是真实存在的!
可是,在他终于慢慢接受了这个现实后,居然又出现了这样更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他这个分身开始逐渐接收来自本体的记忆了,可这样下去该如何是好?他是要继续做李寒清?还是会在未来变成另一个叶云开?
或者,变成一个记忆混乱的疯子?
想至此,他的脸色愈加难看起来。
而叶云开,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一般,惨然一笑道:“我知道你的疑问,也知道你的忧虑,可是抱歉我无能为力!当我踏进这个世界,就已经成了被人摆布的棋子!”
李寒清倒抽一口冷气,“你是说,这一切都不是幻觉,你和翩然真的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我脑中所出现的画面都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在你们原来的世界?”
“对!那是我曾经的记忆,之所以会传到你们身上,是因为我们彼此影响的缘故。我看着翩翩一步一步踏着荆棘而去却一点也帮不上她,内疚自责之下,便常常利用这个世界奇异的穿梭能力去到翩翩面前,可是我不知道这样做竟然会让你们受到这么大的影响!
是我的错!可是每次感受到翩翩的痛苦,感到分身的强烈情绪,我就会不由自主的这么做!我控制不了我自己,因为每时每刻,我都在感受着你们的感受,悲伤着你们的悲伤!我的身体越来越弱,我怕我撑不到翩翩回来的那一天!李寒清,倘若我真的等不到那一天,请你帮我好好照顾翩翩!”
叶云开嘶哑的声音里满是绝望之后的无奈与苦痛,那被情伤刺激的千疮百孔的身心,在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煎熬后,已变得单薄苍白,似乎再也无力承受更多的打击!
李寒清此刻终于明白眼前这个男人为什么会变得如此落魄凄惨,原来他竟然一直承受着这样的痛苦!
相爱的人在眼前不敢相认,爱的撕心裂肺却又无法相守,眼睁睁看着所爱的人离去无力阻止,甚至连想要保护她都得付出血一般的代价,从青梅竹马到被迫离别,他等了一辈子,盼了一辈子,没想到最后还是无奈的要将她拱手送于别人。这是怎生的折磨?倘或换做自己,只怕也真的熬不过!
喉口一阵发紧,脸上泛起冰凉,李寒清抬手触上脸庞,却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他胡乱的拭去脸上的泪,伸手握住同样泪流满面的叶云开的手道:“你说这种话,难道就不怕翩然伤心?叶云开,你要是个男人就好好给我撑下去!我们虽然都同样喜欢翩然,却没人要取代你的位置!既然我们同为一体,就应该为她坚守,成为她有力的后盾,而不是累赘!叶云开,你难道不相信翩然吗?她既然选择离开,必定已经想到了解决的办法!我们要做的,就是等她回来!她将一切都给了你,难道你忍心让她失望?”
“可我现在这幅模样能做什么?除了拖累她,我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李寒清,我不想让她再为我去委屈涉险了!她斗不过楚离心!她只会让自己更加痛苦罢了!倘若我死了,她可以和你们任何一个人相守!我情愿她安安稳稳的活着,也不想她为了我一再的忍受折磨!你明白吗?李寒清,你明白吗?……”
叶云开双拳紧紧压在石桌上,指骨节节泛白,枯瘦的手臂上青筋如小蛇一般蜿蜒。
滴答!滴答!
他的泪一滴滴的落在桌面上,手臂上。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原来只是未到伤心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