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院有十个房间,东厢三间,西厢三间,正屋四间。
东西厢各住着两位客卿长老,正屋里住着一位。所以翩然搬来信院,便被直接安排在了正屋。
李寒清告诉易翩然,正屋这位客卿长老名叫臧雷,与侠客盟渊源极深。但这个臧雷颇有些傲气,与其他客卿长老不怎么合群。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个臧雷是侠客盟所有客卿长老中最年轻的一个,不过二十四五岁就与其他四五十岁的客卿长老一个级别,自然是与众不同些。
“别人也就罢了,这个臧雷却有些让我不放心。翩然姑娘,如果他有什么冒犯之处,还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多加包涵。”
李寒清再三的叮嘱让本来不好奇的易翩然也不由自主的生起一丝新奇。她侧头望向李寒清,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
“这人让你很头痛?”
李寒清愣了愣,随即苦笑:“什么也瞒不过你!这人的确是个问题人物,招惹麻烦的本事一流。翩然姑娘,你若不喜欢,我帮你换个院落吧?”
易翩然却是眸光闪动,微抿唇笑道:“你这侠客山庄到底还有多少问题有待解决?那边一堆不讲理的女人,这边又是爱惹麻烦的男人,你打算统统放任吗?李寒清,不是我说你,当断不断,反被其乱!你要忙的事那么多,还要兼顾这么多人的情绪,你累不累啊?”
李寒清听了却是低叹一声。身为侠客盟的盟主,仗剑山庄的主事者,他有权利说累吗?
易翩然无奈的摇摇头,这人就是把自己逼得太紧了,连诉苦都不会。
“算了!你是大盟主,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大事你来管,这些琐事就让我帮你解决了吧!”
“你……你不是最讨厌麻烦?”李寒清心底生起一丝暖意,却是有些迟疑的问道。
“是啊,但唯一不让麻烦继续麻烦自己的方法,就是把麻烦解决掉,一劳永逸。”
“你真这样想吗?以前的你,好像宁愿视而不见也不愿随意出手,你变了好多。”
李寒清深深的望着易翩然,自从再遇到她后,她似乎对事物的见解有了很大不同,她的童昏症几乎完全消失了。
“因为……他曾经这样教过我的。”易翩然微扬起头,认真的看着李寒清深邃黝黑的眼瞳。
李寒清的言行举止,很多时候与叶云开不谋而合,有时候看到他说话办事,她常常会恍惚到以为自己看到了云开,虽然在所有人当中,李寒清的相貌是最不像叶云开的。但除去外貌,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让易翩然有深深感触,这个人,绝对也是叶云开的分身之一,所以她乐意帮他,而且还要帮到底。
“他?”李寒清敏锐的察觉到一丝弦外之音。疑惑的望着易翩然,脑中却突然想起那日在闲庭雅筑练天所说的话来。
“翩然平常都很精明,只有一种时候脑袋会变成浆糊……”
“一旦感知到那个男人的气息,她的警觉度就会不自觉退化到零……”
“你是说翩然已经心有所属了?”
“翩然说我的身上有那人的气息,那人还曾经借我的身体来见她……”
“什么鬼?难道那人只是一缕魂吗?”
“不知道,这只是翩然的一面之词,也许一切都只是翩然的幻想……”
虽然很不切实际,可是李寒清也开始怀疑,自己身上,是不是也出现了类似练天的那种问题。
易翩然对他虽然还是淡淡的,但他却明显感觉到自己已经不再被她拒之心门之外,对一个童昏症者来说,这是不可思议的。难道真的有这样一个人,或者说一道莫名的气息在左右着他?
“在想什么?”
“他……是谁?”犹豫了许久,李寒清终于还是问出口,他不想让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东西梗在自己心间,像一根刺一样。
“我现在还没有办法跟你解释,但我向你保证,以后你一定会明白的。”
易翩然没有装作听不懂,柔声解释着。
现在连她自己都没有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怎么跟他们解释?再说这样离奇的事件,恐怕一时半刻他们也接受不了,所以一切都要等她完全弄明白了事情真相才能跟他们解释。
李寒清是所有人之中心思最细腻的,虽然平常他沉默的时候多,但翩然知道有些事他心中是有些明了的,但却贵在不会胡乱说出来。
“哟,信院里居然搬进来一个姑娘,盟主大人是觉得咱们这一群大老粗太闷得慌,所以特意送个有趣的人来调剂一下吗?”
一道突兀的男声响起,声音很清朗,可话里的意思却实在猥琐,李寒清不由自主皱起眉头,心中暗自不悦,这个臧雷,不管什么时候都管不住自己放肆张狂的性子!
易翩然回过头,见正屋里走出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这个男人没有束发,一头黑发随意披散在肩上,几缕刘海遮挡在眼前。他双臂抱胸,一双黑的发亮的眼眸带着些玩味不羁的张狂,放肆的巡梭在易翩然身上。
“臧雷,这位是翩然姑娘,乃是侠客盟的贵客。”李寒清郑重申明。
“翩然姑娘?没听说过!”臧雷挑了挑浓眉,却是故意嗤笑一声,“是寻芳园的姑娘,还是坠月楼的姑娘?还请盟主大人明示!”
“臧雷!”李寒清立刻沉下脸。
易翩然一把拉住欲发作的李寒清,以眼神示意:交给我。李寒清犹豫了下,这才没有再上前。
“你猜错了!我既不是寻芳园的姑娘,也不是坠月楼的姑娘,只不过是夹界里的一个草根姑娘!”易翩然上前一步轻轻回道。
“草根姑娘?”臧雷撇了撇唇角,却是满脸摆着不置信,“草根姑娘会劳动盟主大人亲自护送?当别人都是瞎子吗?”
“看来你是久居庙堂之高,早已遗忘了江湖之远!夹界现在已经今非昔比,你竟然不知道?”易翩然故作惊讶的望着臧雷。
臧雷眸光一凛,这女人什么意思?
“你出身草莽,却如此鄙夷草莽之人,借问一下,你是自卑,还是自厌自弃?”
“你怎么知道我的出身?”臧雷顿时诧异,难道是李寒清对她说的?想到此,他转头看向李寒清,却发现他早已摇头开始否认:“除了名字,我还未曾向翩然姑娘提起过你的任何信息。”
“你身上草莽气息浓重,即便处在这庙堂之中也格格不入,你自己不觉得?”
“你从哪里看出我草莽气息浓重的?”
“第一,你没束发;第二,在侠客盟的地盘,你敢出言无状;第三,你对女人的观感还停留在蛮荒范畴,所以,我确定你不是城界之人。”
“哼!就凭这些?”臧雷轻哼一声,虽然嘴上不承认,可心里的震惊却是巨大的。他居然被一个女人给看透了,还是第一眼?这是什么情况?
“就凭这些。”易翩然有礼的对他点了点头,轻道:“臧雷,幸会了!”
“哼,既然姑娘是贵客,臧雷一介草莽可高攀不起,告辞!”
对于易翩然的打招呼,臧雷却是毫不客气的拱了拱手,扭头回房去了!
李寒清再次皱了皱眉道:“翩然姑娘,你别介意!他脾气就是如此……”
易翩然却淡淡笑了。“放心,我不会与他计较,这个人,说不定以后还有大用!”
“翩然姑娘是指什么?”李寒清有些不解。
“他古怪的脾气之下,隐藏着一些东西,如果日后有机会,我倒想探探他的底!”
李寒清皱眉沉思,臧雷这个人确实出身草莽,能够坐上侠客盟客卿长老的位置也是因为当初他手里握着一块已故侠客盟长老的信物,所以李寒清才破格提拔。虽然这些年他并没有为侠客盟做过什么大贡献,偶尔还会得罪一些盟中长老给他惹点小麻烦,其他的倒也没什么,只是翩然说他日后有大用,又指什么呢?
“这个人,跟游勇有点像。”易翩然笑着又爆出一个料。
“游勇?”李寒清却是摇头,“臧雷虽然武功不错,可头脑却远不及游勇那般圆滑精明,处事也十分急躁,好多事情有他掺和,几乎都要被搞砸。”
“是吗?那也许是因为那些事在他心里本就是不该成立的呢!”翩然笑了笑,居然在为臧雷开脱。
“你……怎么会突然为他说话?你甚至不知道他曾经做过什么?就这么相信他?”
李寒清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直觉。”
“直觉?”李寒清汗颜。“你才刚刚见他一面?”她的直觉就这么神速吗?
“那你当初为什么相信我?当初我们在阡陌城,也不过是一面之缘!”易翩然反问。
“……”李寒清回答不出来了。
“我相信我的感觉不会错,李寒清,你要不要跟我打个赌?”
“赌什么?”李寒清好笑的看着易翩然。
“赌赌看,这个臧雷会不会成为除了游勇,夹界里的第二把交椅?”
“你是说……”李寒清有些不敢置信,他回头看了看臧雷紧闭的房门,迟疑道:“他,有这个本事吗?”翩然到底从哪里看出来臧雷适合管理夹界的?
“不妨拭目以待。”翩然再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