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重视漕运,寅时过半大小码头便已人头涌动,赶船的,打渔的,南北往来的客商,各种口音汇杂,络绎不绝。四更天时分,临安下了场雨,此刻虽地面稍干,于闵成一行人却还是有些不便。
闵成从船舱掀帘探出头,望了望这方嘈杂,嘴角漏出一丝蔑笑,很快返回舱内,船舱内一名女子紧闭双眼,一身短打劲装多处破损,这外面分明吵得很,女子恍若不觉,闵成拱手:“庄主,您腿脚有伤,实在不宜再赶路,属下已让人下船安排,届时我们先在客栈休息一晚,明日再走如何?”不见回答,闵成抬头,只见凤隐似笑非笑正盯着她!闵成当即戒备,心中警铃大作:这一路她都不曾有所动作,一应饭食皆在自己眼皮底下,现下已到临安,眼看就要功成,绝不能让她逃脱!这般想着,闵成抬袖出掌,一股迫人的气流自他径直向风隐袭去。掌风将近之际,凤隐以剑相挡,右掌自身后极利落的翻转再狠狠出掌,闵成方才所出掌力顷刻悉数回流,扑面而来竟是比自己所出厉害数倍的逆流!闵成一惊,不得不撤掌自保,足下借力慌忙后退。
凤隐扶剑而起,声音冷冽:“你以为万无一失,早在江南西路之时,我便对你有疑,我爹怎会命你接管护法?趁我外出之际你竟杀了他吗?不知你还有这等本事!徐正清呢?他在哪?”凤隐取药之时已经伤及本身,嘴角血水流出,连着身上大小伤口,纵横交错,此刻像是剑也握不住了。
闵成站定,撇嘴笑笑:“庄主身死岂能怪我?我可是为他着想,不知献了多少妙药,谁能料到,哼,他竟是无福消受。”听及此,凤隐只觉喉头滑过一丝腥甜。顿时气血翻涌,只想马上手刃闵成!
“凤隐啊,好歹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向我服个软,我岂能不对你手下留情?”闵成此人伪善之至,谈笑之际突然飞身跃起,瞬息间已迫近凤隐面门,他心知凤隐此刻已是难以为继,不趁此取她性命只怕后患无穷。不料腰眼一麻,动作不免有所阻滞。就是这一下!凤隐立马退后,自窗户跃下,她此时受伤太重,根本无力再战,一路休养调息也只勉力给了闵成一击,不走唯有一死。
码头之上人影憧憧,吆喝声此起彼伏。闵成飞身追至,从腰后掏出一样事物,通体雪白,像是什么鸟类的尾羽,软塌塌轻飘飘地实在怪异,只见他手腕一振,那物在内力催逼之下慢慢绷直,竟是把扇子。扇尖处飞出根根细针,接着足尖一点,右掌已经发出,掌风裹着数枚细针以迅风之势尽数扎进凤隐后背。他旋即撤掌,啪得将扇一收,负手而立。凤隐一声闷哼,步子越来越沉重,慢慢倒在地上不动了。
他们一番打斗动静不可谓不大,来往行人皆退避三舍,唯恐仙人做法,凡人遭殃。眼看着几名黑衣人上前架着倒地女子绝尘而去,不多时,码头上又恢复一派吵吵嚷嚷。
有福客栈地处临安城内,背靠西子湖,加之价格公道,平日里总是供不应求,临街的同行多是羡慕不已,无奈位置比不上他人,只能望而兴叹。
今日却是不同,这都辰时了,有福客栈还未开门迎客,对门成衣铺的老板伸头望着,心里嘀咕:“这聚宝盆的生意还有人不做?”片刻又低头腹诽:原是有人包场,真是有钱哩!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闵成一行。带着重伤濒死的凤隐入城后,按照约定来到这里,要等之人却迟迟不来。
客栈内,凤隐靠着墙角,手脚动弹不得,毒针发作了,她竭力忍着,咬紧牙关才不至发出声音。闵成接过下属递来的茶,看着她挑眉:“滋味可还好受?这针唤做三日最,起初一天手脚无力,再之目不能视,待到第三天,全身血脉寸断而死。”喝下半盏茶,闵成起身走向凤隐,脸贴着她的右耳轻轻说:“好好感谢我吧,让你们一家团聚。”闵成见她不语,直起身接着道:“庄主啊,你临危受命接掌山庄,我身为护法亲自迎你回庄,不想你重伤至此,看来,庄主这位子。你是不得不让贤了。”
“话多。”凤隐歪头吐出口淤血:“吵得我头疼。”
“哼!”闵成拂袖,不再看她。
这时外间传来说话声,接着门被人用外力破开,来人一身玄色常服,腰系同色大带。这人未语人先笑,扯开的嘴角牵着眼尾,好整以暇看着闵成:“可叫我好找。”闵成旋即闪至来人面门,右掌催力张开扇面,扇尖飞出毒针,意在速战速决!那人也不慌,轻飘飘一个侧身,毒针自他腰腹处掠过,直直定在窗柩之上,尾端颤栗不休。闵成一招不成二招又至,他后退站定,双掌大开大合,一股无形气流向着那人打去,玄色男子不退反进,正面迎上闵成全力一掌,二人皆后退几步,男子抽出长剑,利落几个剑花,剑尖直指闵成,这二人打得难舍难分,一旁黑衣人几次想加入战局皆无法,按着佩剑暗暗着急。突感背后有人靠近,转身胸膛正迎上一把短柄小刀,眼睛睁大向后倒去。
廊外闵成听见动静,心下急转:上当了!分神之际玄衣男子已迫近面门。抬手一掌将闵成震飞出去,挟起凤隐向外间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