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苏裹紧衣服,一脸惶恐。
这是兽纹,她知道。这是绝对不该出现在人类身体上的东西。即便是埃尔斯那些战士,那些紫色骸骨中有兽类骨骼,但传递给她的记忆却是没有兽纹的。
她记得兰斯说过这是为一个人准备的身体,那只王兽也说过,这是兰斯为兽皇缔造的身体,难道她已经被那只兽皇入侵了?
黎苏汗流浃背,很快浸湿了衣衫,她是不是正在被那只兽皇同化?
哨兵在外面敲了几次,没得到回应,一脚将浴室大门踹开。黎苏吓得一缩,满眼惊恐地看着他,下意识地将衣服裹得更紧。
“你、怎么了?”哨兵也被黎苏这惊恐模样给吓着了,尽量缓和语气,小心翼翼地问道,同时伸手过来想要扶住小家伙摇摇欲坠的身体。
黎苏本能地躲开他的手,意识到自己拒绝了哨兵,心里一阵难受,战战兢兢地抬起头。哨兵的手僵硬了一下,尴尬地收了回来,脸上扯出一抹牵强的笑,“我,是不是吓着你了?”眼角余光瞥到那道破碎的门,解释道:“我敲门你没应,我只是担心。”
哨兵何时这样小心翼翼过,黎苏突然就有些心酸,为自己的怯懦。
“谁叫你这么粗鲁?”黎苏顺着哨兵递过来的台阶下,哨兵紧绷的神经终于缓和了一些,保证道:“下次不会了。你现在情况特殊,得早些休息。”说罢打量了一下她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衣服,这是待这么久连澡都没洗的节奏啊。
黎苏十分心虚,不敢正视哨兵关切的眼神,低下头,支吾道:“今天能分、分房睡吗?”
一股爆裂的气压陡然炸开,黎苏分明感觉到哨兵精神世界的惊讶和愤怒,只把头埋得更低,完全没胆量抬头。
高蒙盯着那截嫩脖子,好想扒拉开她脑袋看看,凭什么他们结婚还不到半年就要分居?实在太过分了!
但为了顾及小家伙的敏感脆弱,怨气再重,下一秒高蒙也收敛的一点不剩,甚至还装出一副温柔模样,像往常一样揉了揉黎苏毛茸茸的脑袋,“好,你好好休息。要吃夜宵吗?我待会送过来。”
黎苏好想抱着这样委曲求全的哨兵啃一口,但是她不能啊,一个不注意就会暴露身上的兽纹,她可不要当什么异端,更不要肚子里的小家伙也成为异端,她现在甚至开始怀疑肚子里那个会不会是只什么怪兽?有没有长角?有几条腿?是不是新生儿的衣服都得她来做,因为外面买不到小野兽穿的衣服啊……
小家伙没反应,高蒙就当她是默认了。端着惯常的架子出了房门,脸上的温柔表情马上垮得荡然无存,吓得正准备上前的阿瑟身板一抖,迟疑着不敢上前。
“有什么事?快说!”
这位殿下脾气可真大?莫非在老婆那里吃了哑巴亏,拿他们来撒气?
阿瑟挺了挺胸膛,上前几步禀报道:“洛溪殿下传来消息,莫莉星上空有异动。”
高蒙眉头一跳,疾步跟阿瑟赶去皇家研究院,临走前没忘记吩咐侍女给黎苏准备夜宵。
此刻所有大师都在,甚至连今野和弗洛德也一起赶到。莫莉星的太空防御已经开启,大师们守在数十张屏幕前研究电磁干扰和周围射线变化情况。
“……从上空物质检测,可以看出,这片区域增加了至少三种射线微粒,而且不是阿兹兰星系的常规射线。从能量图谱分析看,这里,有巨大的能量场旋涡。这种能量场旋涡可能将战舰卷进去,也可能将战舰当场搅碎,现在我们还不能准确判定它的性质。”
“这会不会是一个离子风暴的风眼?”
“不,这是虫洞!”班奈表情凝重,他很不愿意得出这个结论。
“什么?”所有人看向他。
班奈眼中有激动更多的却是惊恐,“这是一个刚开启的虫洞!链接外星域的虫洞!”
举座哗然。
“大师,您确定吗?”
班奈点点头。
惊骇、莫名的恐慌迅速蔓延开来。
“莫莉星上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虫洞?”
“似乎,在幻兽潮席卷鸢尾星前,也出现过这样的能量漩涡……”
气氛一下静默得可怕。
幻兽潮,那至今是人类星际迁移史上最大的一场灾难。短短数月便毁灭了一颗最繁荣昌盛的星球。
“如果没记错的话,幻兽潮爆发前,其他星球也出现过虫兽异常迁徙和暴乱的情形。”
高蒙的眼神变得凝重,其他人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今野陛下安抚住情绪说道:“不管是什么,我们必须防范于未然,高蒙,你怎么看?”
“当年幻兽潮爆发在鸢尾星,我们帝国虽然有援军过去,但都全军覆没。我想我们有必要请教一下克里克星将,当年,他是鸢尾星战役的最高统帅!”
一大早,天未亮,克里克便被紧急军报吵醒,接通连线却是看到今野陛下,他身是弗洛德、高蒙、洛溪,身后甚至还有几位耳熟能详的大师的脸,不由得愣了一下。
“出了什么事?”
帝国很少会找联邦,即便是两国邦交直接找到他这个星将也有点说不过去,那么只能是事关阿兹兰星系的军事防务。克里克睡得再迷糊,看到这阵势也彻底清醒过来。
今野简明扼要表达来意。现在幻兽来袭的事情还仅仅停留在推测上,自然不会扩大引起恐慌。
各种迹象跟当初鸢尾星爆发幻兽潮几乎一模一样,克里克越听脸色越是难看,“你们推测没错,这的确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是幻兽潮。”
众人悚然。即便早有心理准备,他们也是希望这位亲历过那次战役的星将能够否认他们的猜测,而现在他却给出肯定的回答。
“站在人类利益的立场上,我奉劝你们,赶快将莫莉星的人类撤离!”
“撤离?还是撤离一颗星球所有居民?克里克,你不要危言耸听!”弗洛德有点压不住火。
克里克不满地挑挑眉,“弗洛德星将,我绝对没有危言耸听,以人类的力量是无法抵御幻兽潮侵袭的。”
“当年你们不是将幻兽潮剿灭了吗?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战略建议!”弗洛德很不客气地说道。
克里克面色沉冷下来,“我们并没有剿灭幻兽潮。剿灭幻兽潮的人,哦,确切地说,他们并不算是人类!他就是黎苏的生父,埃尔斯战神蓝斯!我想,你们听过这个名字。”
“就是那个在幻兽潮中牺牲的伟大战士?他竟然不是人类?”纵使今野和老星将见多识广,此刻也胆战心惊。原来在人类之中真的生活着非人类。
“是埃尔斯战士牺牲了他们全体人的性命才剿灭了那些幻兽,而我们人类,无能为力!现在你们明白形势的严峻性了吧?”
所有人的血液迅速降低到冰点,身体都仿佛结了冰,动弹不得。
“让莫莉星的居民撤离吧,这个赌注我们输不起。”高蒙看着自己的父亲,今野沉吟半晌,无奈点头。但凡有一点机会他们也不想毁掉这颗星球。
莫莉星是摩羯家族崛起的星球,也是摩羯家族能坐稳帝国皇位的依仗,宣布莫莉星居民撤离,就如同宣布皇室的衰亡。
半个小时后,今野陛下发布诏令:全星球所有居民即刻撤离,老弱妇孺优先,与莫莉星相近的星球进入战斗准备。
第二天天未亮,便有军部和政府的人敲响了莫莉星居民的大门,无数的飞船战舰齐聚上空,莫莉星的居民揉着惺忪睡眼,觉得这是一个梦。
“我以为,皇室至少该犹豫一下,命令竟然下达得这么快?”普朗心情甚好地捏着笔头,现在他正在签署军部命令,除了护送民众撤离外,他并没有安排任何军事防御。
“按上次幻兽潮爆发时间推算,虫洞出现之后,将有三天时间幻兽抵达阿兹兰星系。星将,我们真不打算抵御幻兽潮吗?”
心腹虽然忠于军部,也忠于普朗,但是,在人类灾难面前,身为一个军人,他却要当缩头乌龟,这有违他的价值观。
普朗淡淡扫了他一眼,他如何不明白如果此刻自己落井下石会留下什么口实,但是这大概是他有生之年唯一能够扳倒摩羯家族的机会。之前他们那么多的世家大族联合封锁,却只让皇室声威越来越高,他都以为他不会再有机会,而现在,真是天赐良机,幻兽潮在莫莉星上空成形,莫莉星必然像当年的鸢尾星一样被毁灭,那摩羯家族也完蛋了。
面对心腹的质疑,普朗说道:“幻兽潮不可能无缘无故爆发,莫莉星肯定有什么吸引它的地方,无辜的人不该为这些而死去,更何况,其他虫兽星球也传来军报,兽潮在各个星球都在大面积爆发,你觉得我们是该合全军之力被幻兽歼灭好,还是去其他星球力所能及保护更多的人类好?”
手下犹豫了。
“每一种选择都有得有失。但幻兽,是人类不可能消灭的存在,我们只能躲。皇室自然也是看到这一点才会毅然决然地让人撤离。只要将莫莉星的人都撤离,我们便保证了最少的人员伤亡,你觉得呢?”
无疑站在人类的至高利益上,普朗的话是说得通的。当这一项指令下达,其他军团尽职尽责地护送居民离开的同时,便没打算再回来。
皇宫中,高蒙轻轻抚摸着黎苏的额头,小家伙看起来好累,昨晚一定也没睡好吧。
詹姆士拿来一枚针剂,担忧地看着高蒙,高蒙想也不想,便将针剂推入黎苏的血管。黎苏像是感觉到什么要睁开眼,高蒙捂住她的眼,轻轻在她耳边说道:“等着我。”黎苏只是皱了皱眉头,便熬不过药效沉沉睡了过去。
高蒙最后吻了她一下,起身,对光沐说道:“皇妃和未来的皇子就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