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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我向世人发声

(智慧岂不呼叫?

聪明岂不发生?

他在道旁高处的顶上,

在十字路口站立。

在城门旁,

在城门口,

在城门洞,大声说:

“众人哪!我呼叫你们,我向世人发声……”

——《圣经》:箴言第八章)

二十六

美术界的人们,对亚洲和欧洲政坛的某些大人物以及一些国际财团首脑收藏过罗滋的作品,并不是很清楚,因为那都是走的单一渠道,和市场无关,和小圈子也不相干。

有些时候,一个画家怎么样,其作品的价值如何,收藏家的看法比画家们更清晰。圈内人成天抱怨自己没有好的经纪人,可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的经纪人究竟是打的什么鬼主意。

罗滋也只是明白那么一点:国际化意识。艺术上的国际化意识,那必须要超越圈子和流派,超越政治和所谓的主流。具体要走到哪一步,他也在摸索。一些文学、戏剧、音乐中的国际元素,或者说全球性,也是他所要借鉴的。而这样的追求,还得和自己的艺术气质、品味能够沟通和融合。

一句话,得反省过去所提倡的那种实用的、政治的、教化的价值观,得在人性和艺术性、理想性诸方面达到新的高度。

遗憾的是,同道者还在过去的套子里打转,包括李恩这样的名家,他们在做某件东西的时候,一直在想的是它“像不像”,能够到达什么样的价位……

罗滋时常会轻轻地笑,像是若有所思,又像是某种愉快心情的自然流露。

他一直保持着自己的清醒。

艺术家们在社会生活全面商业化时代到来的时候,反抗过,也抵制过,然后还是扒着商业的窗户往市场上看。当某个时期,他们就是看到一片集市,听到营营嗡嗡之声,对外面的一切不甚了了的时候,罗滋已经远远地行走在自己的坦途上了。

曾经,改革开放不久,某国家总理访问深圳,适逢罗滋的个展开展。

这位有四分之一华人血统的欧洲人,在大学期间一度热爱美术。在中国的三天时间当中,他有空去看了罗滋的画,嘴里不断嘀咕着:”yeah! yeah!”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当即问可不可以用他带来的礼物换一幅画。

当晚,罗滋的画就被外事办的同志送到“也”先生下榻的酒店。

一段时间,罗滋的作品因为”走向国际”而被圈内议论纷纷,被好笑地当成了”与国际接轨”成功的典范。美术家协会一度邀请他作讲演,规定了题目,就谈”与国际接轨”。他只好说一些临时得来的思考:”我主张我们要表现别人难以叙述的东西,做历史和时代、艺术和世界的清醒的观察者,让自己的作品具有灵明智慧和终极关怀这样的内蕴,努力做对尘世生活的诗性提升……寻找当今世界中的原型符号,开阔我们的视野。”(掌声……)

他说的很朴实,又很像是套话。因为这些话,他们一直在听,也会说。但他们的创作,依然在某种惯性里滑翔……这就好像人们的生活在习惯里滑翔一样。

原来,人是那么的难以改变,普通人是这样,艺术家也不例外。

在圈外,罗滋显然是比许多有名的画家更有名了。

二十七

罗滋苏醒后的第二天,琼来看他。

他有种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感觉。苍白的病房,苍白的卧具,苍白的身影,苍白的脸,这一切,对于对色彩有强烈要求的他来说,是难以忍受的。

但他又感觉到自己身体上的无力。

张汉也来了,在病房外走廊里走来走去,一双大脚板把水泥地板踏得噗噗响,整层楼都几乎颤动起来。他不断喝矿泉水,神色阴郁,呼呼出气,让他身边经过的每一个人都感到不安。从走廊里经过的病人家属和护士们,都回避着他。

琼不允许他靠近罗滋,而独自进了病房,伏在罗滋跟前床边,泣不成声。

胸部的疼痛使罗滋说话很艰难(那里断了两条肋骨),即使是在室温23℃的空调特护房里,他的额上也还是不断地涌出细密的汗珠。

“有两件事,其中一件本来想等你好后再谈,但我等不及了。”琼说。

“没事,你说。”

“先说第一件吧,你要起诉他们,我去找律师,我要看着他们进监狱!”

“我不想。”

“为什么?”她不解,抹掉眼泪,抬起头来。

“他们讲信用,没有伤我的手。”罗滋轻轻地摇了一下白色被单上的两手:”我还能画。”

“天!”琼低声叫了一下,“你还感激他们的信用?感谢他们没伤你的手?”

罗滋不语。

“第二件呢?”罗滋问。

“张汉就在外面,我叫他一起来的,我们已经达成协议。”

“为什么叫他一起来?向我道歉?我不需要。”

“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向你道歉的。是我们三人的问题,要有一个解决。我和他已经谈妥了。”

罗滋沉默了。一下子被卷入三人问题中,他没想到。他绝不参与俗世的任何纷扰,谁也不能拖他下水,谁也不能影响他,打扰他。

琼睁大眼睛。她也是苍白的,那是整夜未眠的结果。她望着他:“给我一个回答吧。如果你愿意和我结婚,他马上就和我离婚。”

“他这样说的吗?”

“对。我一定要离开他!”

“他一定向你提了很多条件吧?”

“没。他只是要求经济上的补偿。”

“要多少?”

“一百万。”

“你有一百万?”

“我没有。”

“我给。”

“不。”琼说,“这个和你没关系,我自己想法。我只想要你答应我,和我结婚。”

“如果我不答应呢?”

“你不答应?”

琼因为吃惊而再次睁大了眼睛,面孔比罗滋身上的被单还要惨白,额头上几乎出现了细细的皱纹。

她瘦了。女人突然消瘦,一定会出现皱纹。罗滋感到心痛。几天时间,她迅速消瘦,所以在罗滋朦胧的视线里,她的眼睛更大了,像山里的鹿。

“你不爱我吗?”她问。

“你当然知道我爱你,我从未这样爱过一个女人……但是……”

一直在外面偷听的张汉,这时迫不及待地冲了进来,对床上喘息着的罗滋说:”去死吧!”

张汉一把将他的妻子扯开,不顾她的挣扎和叫嚷,拖了她,扛在肩头上,奔出去了。

琼被罗滋的态度所打击,在张汉的手里像布娃娃一般软弱无力,小小的身躯里发出阵阵哀泣。

“你以为他是什么人,白送上门他都不要,你啊你!”

张汉的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把他的布娃娃塞到红色桑塔拉出租车的后座上。

二十八

罗滋住院期间,来探访的除了他的朋友们,更多的就是各报的记者。

艺术家身上发生的事情,能够和世俗生活紧密联系、被民众广泛议论的,毕竟不多。罗滋的身份使这个事件具有极高的新闻价值,对其背景、内容的关注和各种各样的说法,足够报纸忙一个月。

而且,社会转型可能导致道德的崩溃,道德重建的关键从清理非婚姻的亲密男女关系开始。所以各种媒体、舆论正在对”情人”现像进行普遍声讨,首先要从道德的高度来进行审判,暂时还不能对历史、感情、人性等复杂问题开绿灯。

听说,婚姻法将会进行适度的修改,但对婚姻、家庭一定是更加维护,而不是轻易破坏,要对”有过错方”进行严惩……

罗滋不但对记者们认可了有关自己的”丑闻”,还把他关于婚姻、私有制、教会等的观点,也就是他的”自由”主张,又发挥了一通。

大家当然不会省略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标点。

一家报纸的副刊,不断地登出他谈婚姻和情感的文章。

一些美术评论家也不忘点评他的行为,在他们看来,他不是幼稚就是疯狂。

在一个周末,他的朋友们好像约好似的,齐齐聚集到病房里。他们是:深圳大学的苏光明,深圳画院的李恩、招延伸、杨羽翼,宝安的女画家艾艾,服装设计师洋洋,摄影师刘勇——他的头上总是包着一条蓝色的蜡染头巾,他印地安人种的特征就更分明了。还有情感作家老汤。

大家一致对各种报纸上所见的罗滋的言论提出批评。在这样的事件之后,他应该保持沉默才对,沉默到底,既能获得大众对他的伤痛的同情,又不会引起媒体的追逐。比如他在《深圳都市报》上的一篇谈自由对心灵和人性的重要的文章,就真是要命!说的都没错,事实上大家也是这样做的,问题是不能在这样的时候这样说话,而且说到极端。

“文章不是我写的,别人拿了我的话去发挥!他们故意歪曲,真是下流!”罗滋说。

但解释也没有用处,一旦交给了传媒的东西,就是自己无法控制的了。到的朋友中就艾艾是女性,因此她颇为优越地坐到床头罗滋的近前。这个多汗的中年妇女过分打扮后身上有股浓浓的廉价香粉的味道,混合着某种糕点味,令罗滋几乎窒息,他借口要喝水而使她不得不起身。老汤建议什么时候大家以沙龙聊天的方式,就谈男女。不过,他又说,不如到报纸副刊去做,那样意义更大些。

“你去就行了,那儿不是有你的自留地吗?”洋洋讥讽道。

老汤不以为然,问罗滋,罗滋说:”眼下我对报刊还真有些恐惧了。”

两家有宿怨的生活类小报,为谁采访到的罗滋的观点才是他本人的真实观点,一直在针锋相对,互相在自己的报纸上挖苦讽刺对方。传媒之间的竞争,又会使一切发生微妙的变化,甚至事情的因由性质都整个被颠覆。你的思想(不管是不是原装)变成了炮弹,自然有无数炮手争着往他们的炮筒里塞,然后发射……

然后就由你自己来面对混乱的局面,自食其果。

二十九

同事们都来看过罗滋。

在来医院的路上,他们在车里就大大批了罗滋一通,而司机说得最为简洁和深刻:”都什么年代了,还为女人弄成这样?太荒谬了!”

他们走后,陈衡单独多待了会儿。

因为罗滋伤得很重,所以有些问题陈衡只是作了一点点暗示。

即使是暗示,罗滋也很明白,表现得轻松愉快。

这个教会的否定者,在承受生活的惩罚的时候,却像教养笃深的教徒,总是心安理得,俯首含就。的确,他有一种解脱感。

所以,当陈衡因为”我们不得不将你抛弃”而眼含泪花的时候,罗滋伸手拍他:”老友,以后我们聊天……哎哟……更自、自由了……”这一拍,几乎又将他即将愈合的胸部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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