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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火祭(下)

火祭是一种很传统,并且流传已久的巫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已经无从考证了,从古至今,已经有很多所谓邪恶、或是触怒神灵的人,被火祭。

李大爷的尸体在老法师的一声令下,很快的被村里的年轻人抬起来,平稳的放到已堆得一人高的木柴上,那一条雪白的裹尸布裹在他冰冷无头的尸体上,条一个茧,一个被封死,而没有出路的茧。

阿钱不禁想到,李大爷的火祭是为了什么?!

他是因为邪恶,还是因为触怒了何路的神灵?!

分散在晒鱼场附近的村民这个时候也不由自主的围走到木柴堆的周边,打着红艳艳的火把,沉默的盯着柴堆上的无头尸。

徐老头皱着眉头,走到柴堆旁,也盯着柴堆上的尸体,过了好一阵,他才转过身,对着老法师道:“法师,你准备好了吗?”

老法师脸上的伤疤在火光的照应下更为深刻,他抬头看了看天色,那已经朦胧发白的天空,显示出黎明即将到来。

老法师点了下头,从祭台上拿起一个铜质的铃铛,这个铃铛就是当初阿钱在吴家老二空坟旁看到的那一只。

村里的人都往后退开,给法师让出一条道来。

老法师摇着铜铃,把手举高,一阵轻脆悠远的声响从铜铃中传出来,他一边不停的摇着手里的铜铃,一边围着木堆走,一边念着所有人都听不懂的咒语,仿佛一切的生杀大权都掌握在他的手中。

夜风轻吹着老法师宽大的道袍,也让他整个人显得神秘起来,阿钱静静的看着他,然后,再转向柴堆上的尸体,那白布在风的吹动下,有一个角轻轻的飘起来,阿钱仰起头,突然发现李大爷尸体的手掌中有一道很深的伤痕。阿钱觉得奇怪,正想靠近一点,就见老法师拿出刚才眼镜徒弟给他的那两个漆黑光亮的瓶子。

阿钱站住,老法师打开瓶盖,端着瓶子,靠近柴堆旁边,挥手就把瓶子里的东西洒到了柴堆之中,阿钱看到暗黑色的液体很快的浸入柴中,留下斑驳的痕迹。

聂星枫在旁边看得莫名其妙,走到眼镜徒弟身边,问道:“老法师洒的是什么?”

眼镜徒弟推了推脸上的眼镜,过了阵才答道:“是鸡血,是黑白两种公鸡的血。”

原来是鸡血?

“为什么要用这个鸡血?代表什么意思吗?”

眼镜徒弟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的眼镜反着火光,让聂星枫觉得有点晃眼。

“鸡血只是招引神灵的一种方法,这是打开跟鬼神相通的工具。”

聂星枫抓了抓头,继续好奇道:“为什么鸡会通鬼神?要在哪里去抓鸡才行?是抓小鸡还是必须长大的大公鸡?”

眼镜徒弟皱了下眉,对他的好奇有点受不了,只是冷冷道:“你要想知道,就去问法师!”

聂星枫自讨没趣的摸了摸鼻子,走回到阿钱身边,低声道:“原来这个是鸡血。”

阿钱没有说话,老法师这个时候估计已经准备妥当,摇着铜铃一步步退回到祭桌前,也不知用了什么,挥手之间,只听“轰!”的一声,祭桌上已经插在香炉中的烛瞬间被点燃。然后,他拿起三柱高香,点于火烛上,等高香燃起之时,也插于香炉之中,眼镜徒弟递过一把桃木剑,老法师接过,很快的串起符纸,放于烛火上点燃,舞起剑锋,符纸带着火花飘散开,他嘴里念念有词。语毕,再抽身出来,跨步走向尸体,向半空中洒下一叠厚厚纸钱。

纸钱随着夜风四散开来,扬扬洒洒的落在渔村众人的眼前,也盖到了这四具尸体的身上。

是买路钱,人死灯灭,却还是需要这阴间的钱来买路。

老法师散尽手里的纸钱,终于下令

“点火!”

围在周围的村民屏神静气,纷纷把手里的火把抛到高高的柴堆上,随着了一阵浓烟冒出来,柴堆点燃了。

一阵“噼啪”作响的声音从柴堆中传出,这木柴烧得很快,李大爷的尸体很快被淹在火焰当中,白色的裹尸布很快的被熏黑,迅速的卷曲,烧尽之后,无头的尸体显露出来,在火焰下发出“哧——!”的一声响。

这声响让徐老爹打了个寒颤。

阿钱鼻子里又闻到了那一股奇怪的香味,越来越浓。

聂星雨盯着那火光中的尸体,那尸体上的肌肉在高温下很快的萎缩,她忍住心头的恶心,伸手紧握住梁招弟和王秀的手,她们的手也同样的冰冷。

所有人都很安静的站着,没有谁在注意谁的表情。

火越烧越旺,熊熊的火光把整个晒鱼场映得通红,这里的温度也随之升高了,隔着五步远的距离,阿钱也感受到迎面而来的高温让他的皮肤有灼痛的感觉。

他摸了下脸,看着火堆中燃起的火星从火堆中弹出来,随着夜风不断的升上半空,然后很快的熄掉。他的眼睛不由得跟着那些升空的火星,看着它们一个个消失在眼前。

这时,火堆中突然传出一阵大大的“劈叭!”声,阿钱抬头一看,心头一惊,就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那堆得很高的火堆突然之间就从中心处倒塌!

众人发出一阵惊恐的吸气声,那倒塌之后带火的木柴失了平衡,立刻向下散掉,从高处向四面跌落过来,带着滚荡的火焰,发出更大的声响,整个晒鱼场立刻象进入灼热的火海当中!

所有人都发出一阵惊叫,飞快的向晒鱼场四周跑开!

阿钱也飞快的拉起还坐在地上一脸茫然的孙大娘,对着已经吓呆的聂星雨叫道:“快跑!”

聂星雨这才从惊吓当中回神,拉着梁招弟和王秀往晒鱼场边跑去,一时间,整个晒钱场乱成一团!那四落的火跌到地上,带起更多的火星濺开,声势何其浩大!这个时候,本来放在柴堆之上的李大爷的无头尸,也已经掉到火堆之下,被无数未烧尽的木柴压住!

所有村民都已经奔到晒鱼场外,所有人都吓呆了,对眼前发生的事情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就在所有人不知所措之时,一阵凄厉的笑声从晒鱼场中传出来!一个人影在飞濺的火花中挥舞着双手,在那里来回的跺着步子,抑制不住的狂笑!

是李二爷,他站在那里,看着眼前倒塌的火堆,笑得停不下来!

“大哥——!你回来了大哥!”他不停的靠近火海,嘶心裂肺地叫着,把手伸向前,仿佛那里站着一个人,需要他的迎接。

“大哥——!,他们所有人都想用你来火祭!他们都出卖你!但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报复这些这样对你的人!哈哈哈——!”他继续狂笑,根本没有在乎那些已经掉落在他身边熊熊燃烧的烈火。

“李二爷疯了!”聂星枫大声道,“他再不出来会被烧死的!”

阿钱皱着双眉,冲着所有发呆的人大叫道:“快取水来!”

有人听到他的话,动了动,哪知老法师突然开口道:“不能取水!”

阿钱高声道:“就让火这样烧下去吗?!如果不救,恐怕这整个村子都会被这场火给烧到!到时候怎么收拾!”

老法师冷冷道:“你别忘了,我们这是为了对付水鬼在火祭,如果用水,不正中了它的道!”

“那李二爷怎么办?!”阿钱厉声道:“难道你们要看他活活烧死在里面?!”

老法师铁青着脸,没有开口,阿钱转过头,眼睛扫过这里的所有人,有些人低下头,不敢看他,有些人却还是一脸冷漠。

徐老爹看着眼前的火海,更是疲惫的抹了下脸,拄着拐扙的手却微微的发抖,他转头看着一脸阴沉的老法师,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未发出任何声音来。

阿钱冷笑了一声,转头看到火光中还是不停狂笑的李二爷,抽身就要往里冲去,聂星雨看他的模样不禁尖叫了一声,赶紧冲上来,伸手拉住他!

“太危险了!你不能去!”

“我不能看到有人这样在我面前被火烧死!”阿钱眯着眼睛看着她,“这个渔村里的人这么冷漠,我却办不到!”

聂星雨心中震憾,却也还是不放手,急声道:“你别忘了,你还欠我钱,我当然更不能看着你去送死,否则我找谁还啊!”

阿钱听到她的话,不禁笑了一声,这时旁边有人递来一桶水,递到阿钱面前,是梁招弟,她正看着阿钱,:“我跟你一起去救李二爷!”

聂星雨转头一看,梁招弟身上的衣服已经湿了,看来她先打湿了自己的衣服,做好了要冲进火海的准备。

阿钱接过,泼到自己的身上,全身已经湿透,在冲进去前,却对梁招弟道:“我自己去,你进去也帮不上忙,太危险了!”

说完之后,头也不回的冲了进去!

这一瞬间,聂星雨也不由自主的往前赶了几步,却被灼热的温度硬生生的逼退,她高声叫道:“阿钱——!阿钱——!”却没有听到阿钱的回答,看着眼前翻腾的火海,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跺了下脚,心中着急万分!

“姐,阿钱怎么进去了?!”聂星枫高叫着跑到聂星雨身边,也是满脸的担心。“我也要进去看看!”

聂星雨拉着他,两人又往火海前赶了几步,就在这个时候,身边有人一刻不停的跑进火海当中,带着一阵风冲了进去。

聂星雨一惊,伸手却没有把她拉住,那是梁招弟!

她大声叫道:“招弟,别去!“

但梁招弟跟阿钱一样,在火光中并未回答。

海风远远的从海岸吹到这个火光冲天的晒鱼场上来,火在这海风的吹动下开始偏离了原来的方向,让晒鱼场边的长草也瞬间烧着了很多,更有声势加猛的迹象,这风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看着眼前越烧越烈的火,眼前黑色的浓烟也已经更浓,整个晒鱼场和周边的树木长草也已经被点着,高温和浓烟不断的从其中冒出来,让晒鱼场外的人连连后退,再也看不清里面的情景,很多村民脸上的惊恐表情越发明显!

聂星雨揉了下眼睛,被这烟雾熏酸疼,李二爷的笑声已经低沉下去,阿钱和梁招弟还没有出来,聂星雨再也忍不住着急和担心,她转头对着周围已经露出惊慌表情的村民,高声叫道:“你们不能再做事不理了!再这样下去,整个渔村都会被烧掉!到时候受害的也是所有人啊!”

她说完之后,着急的看着周边各人的不同表情。

王天保转头看了老法师一眼,开口犹豫道:“法师,这……”

老法师哼了一声,徐老爹闭了下眼睛,再睁开之时,沙哑开口道:“我不能再放任火这样烧下去了!”

马涛本来就站在徐老爹旁边,这时候,别有深意的盯着大火深处,然后头一个转身离开了晒鱼场边缘。

聂星雨和聂星枫对看了一眼,两人不再耽搁,回身拿起之前梁招弟放在地上的桶,赶紧取水救火吧!

已经有村民开始行动起来,必尽未见到的水鬼比不上这眼前的危机!大部分人纷纷奔回家取水救火,整个晒鱼场人声沸腾,来回奔跑泼水的人络绎不绝,整个地方显得慌乱而混乱!火还是很烈的燃烧着,所有村民也许从来没有这么协作过,一桶桶的水从后面递上来,再由前面的人泼到火海中。当水遇到火之后,更是让这里的烟变得更加稠密和潮闷!

过了一阵,也许很快,也许很久,在所有人满头大汗之时,聂星雨在火光中听到一阵轻微的咳嗽声,然后两个人影蹒跚出现在火光中!

聂星雨心中狂跳,顾不得身上的灼热,赶紧迎上去一看,奔出来的果然是满身狼狈、脸也被熏得黝黑的阿钱,他正把已经处于半昏迷当中李二爷扛出来。

聂星雨和聂星枫惊喜地叫了一声,立刻冲进火海中帮忙扶着。等三人奔出了火海,聂星雨往后面一望,问道:“招弟呢?!”

阿钱眉头一皱:“招弟进去了?!”

聂星雨惊道:“你没有看见她?!”

阿钱放下李二爷,回身望着眼前的大火,沉声道:“没有!”

然后,他又拿过村民的木桶,把那一桶水又一次的泼到自己身上,再脱掉已经有点着火的衣服,把它浸湿之后捂在鼻子上绑好。聂星雨也抢过另一桶水,也泼到自己身上!

“你要做什么?!”阿钱皱眉问道。

“我也要进去!招弟跟你一起进去的,再不找到,我怕她会出事!”

身后传来惊叫声,聂星雨急忙回头,只见梁招弟的父母就站在身后,一脸的惊慌。梁母脸色苍白,急得冲到火海前,高声叫道:“你说我女儿进去了?!”

聂星雨点了下头,梁招弟的父母一副要昏过去的样子。

聂星雨连忙道:“你们别担心,我进去找她!”

时间紧迫,聂星雨再来不及多说,便也学着阿钱的样子,把自己的鼻子用湿布围好,聂星枫在一旁叫道:“我也去!”

聂星雨摇头,大声道:“不行!你是聂家的命根子,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老了谁养?!乖乖的呆在这里,我有阿钱就行!”然后,看了阿钱一眼,一咬牙,便冲进火场当中。

聂星枫叫了一声:“姐——!”

阿钱拍了下他的肩膀,“听你姐的话,我不会让你姐出事!”然后,也跟在后面,在进入更猛的火光之前伸手拉住勇往直前的聂星雨:“别慌,招弟之前跑向哪一边?”

聂星雨摇了下头,看着眼前的火红,只觉得全身的皮肤有火辣辣的感觉,衣服上的水在高温下已经有蒸发迹象。

“招弟怎么这么傻!”聂星雨想要跺脚,“她跟李二爷的关系很好吗?!”

阿钱盯着在身边不断燃烧的火焰,心中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他伸手拉着聂星雨,看着前面更大的火,“你还要再进去吗?”

聂星雨回头看了眼来路,那里又已经被浓烟遮住,她点了下头,这个渔村里她没有朋友,但梁招弟算是所有排外的人中对她最好的一个,

她又冲着火光深处高喊了两声:“招弟!招弟——!”依然没有回答。

阿钱叹了口气,两人同时望着前面的火海。

“准备好了吗?”

聂星雨点头,有他在身边,她安心了不少。阿钱拉着她躲过地上无数燃烧的木柴,奔往晒鱼场中心,也是火焰的中心,越是靠里,越是觉得温度的的升高,聂星雨听到“哧!”的一声,头发好象已经被烧到!她全身一紧,灼热的空气已经有一种自己快要被烧起来的感觉。

就在这个时候,身侧燃烧着的木堆中突然传来一声轻响。

“招弟?!”

聂星雨被烟熏得睁不开眼睛,眯着眼睛望向那个方向,那里出现一个身影,一个背对着他们的黑色身影!

阿钱心中一惊,那人不是梁招弟,他赶紧把聂星雨拉到身后,盯着那个背影,然后那个背影在火光中转过身来,一双阴冷的眼睛带着嗜血的表情,脸上也被烟熏成了黑色,但他慢慢的张开嘴,嘴里露出两颗尖利的牙齿!

僵尸?!

吴家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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