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了?人都是怕死的,你爱惜自己的命,别人也爱惜自己的命,你们凭什么就认为,自己的命比别人的贵重?你们有没有想过明宏和宋瑜在临死前的感受?他们只有一个女儿,女儿的年纪还那么小,他们一定拼命地想要活下去,可是你们就是不给他们活路……”唐老面容悲戚,他这几天每看赵明宏的资料一次,心里就接受一次刀割凌迟,就算将这些杀人凶手全部凌迟处死,都无法解他的心头之恨。
而当年孤弱无依的赵晗如却亲眼看着自己的父母死去,她这些年过得该有多么痛苦折磨。
“放心吧,杀人的事情我不会做,否则我和李婧有什么两样?你认识我这么久,难道不知道我是有底线的吗?”唐老自嘲地一笑,“只不过我不想再看到你和李婧这么逍遥了,当年做了错事,还不知悔改,曲岳就是对你们太宽容了,才让你们有闲心对鸿海集团指手画脚,往我孙女身上泼脏水,你自己说说看,今天外面那铺天盖地和晗如相关的丑闻,是不是你干的?”
曲从简脸色惨白,如果知道赵晗如的身份,打死他也不会做下这样的蠢事,虽说今天的事情不是他一手策划的,但是他积极地奔走,牵线搭桥,也是起了重要作用的。
“说吧,还有谁掺和了今天这件破事儿?”唐老冷冷地看着他。
“陈桥的女朋友严晓雯……”曲从简嗫嚅道。
唐老并不知道严晓雯是什么人,但是陈桥却在他心中的黑名单里,本来他对这个颇有些魄力的地方大员寄予厚望,觉得他是个能干事干实事的人才,现在因为赵明宏的死,他已经彻底恨上了这个幕后黑手。
“陈桥的手伸得够长的啊,当年害死明宏还不够,现在还想对晗如下手?不知悔改!”唐老神色冷厉。
曲从简嘴里暗暗发苦,要是知道赵明宏是你亲儿子,赵晗如是你亲孙女,就算给我们一百个胆,也不敢做出这种事啊。
千金难买早知道,既然没有后悔药卖,那也只能默默吞下这枚苦果了。
唐老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把当年的事情查得清清楚楚了,今天他们不满赵晗如进入鸿海董事会,和严晓雯联手做的那点手脚怎么可能瞒得过唐老,在唐老看来,他们这些人就是一错再错,无药可救了。
“你们年纪大了,也做了不少错事,还是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反省反省吧。”唐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还有晗如和曲岳的事情,你打算阻挠到什么时候?”
“不,不敢……”曲从简一窒,赵晗如现在是什么身份?和公主几乎没什么两样了,他哪里还敢挑剔她半句不是?
“我不是以权压你,我现在是以女方家长的身份,和你平等对话,你不用摆出这么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对她有什么不满你就直说,她父母双亡,就我这个爷爷能给她做主了。”唐老冷哼一声。
曲从简哪里不知道,唐老这么说是故意给赵晗如出气的,唐老这个人一向护短,赵明宏只留下这么一个女儿,偏偏他今天还故意坏了她的名声,这让唐老这口气怎么能够咽得下去?
“唐老,是我有眼不识金镶玉,因为她姓赵,我就以为她和那个赵雪如一样,如果知道她是您的亲孙女,我怎么可能怀疑她?别说是让她当董事了,就算是让她当董事长都是应该的。”曲从简低低地说,鸿海集团虽说是曲家创办的,但最终给谁,还不是唐老一句话说了算。
“哼,你知道就好,如果不是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我不会对你们曲家这么客气。”唐老有心补偿赵晗如这个孙女,恨不得一切都随了她的心意,幸亏她和曲岳是两情相悦,如果她喜欢曲岳,而曲岳不喜欢她,他说不定会把这个孙女婿强抢过来,仗势逼曲岳娶她。
“唐老,我会把李婧叫回来的,我们夫妇犯下的错,理应承担,无从推卸。”知道唐老是有心要保曲家了,曲从简终于松了一口气,又是羞愧又是惶恐地表态。
“李婧那里不需要你去叫了,我已经让人把她接回来了,你好好和她谈谈吧。”唐老强势地说,摆明了不再相信曲从简,让他去叫李婧回来,说不定就是给她通风报信,让她逃跑的。
曲从简知道他的意思,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唐老对他连最后的一点儿信任都没有了,他们今后将会完完全全失去自由,留着他们夫妇这一条命,不过是给曲岳面子而已。
唐老朝他挥挥手,让他离开,这恐怕是他最后一次见他,对这个自己已经彻底恨上了的故人,他不会再提起见他的兴致。
曲从简失魂落魄地从办公室里出来,对门外站着的几人探究的眼神视而不见,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他一不小心差点撞上了赵晗如,抬起头撞上了她那双盈满了疑惑的眼睛,竟然像是被蜂蛰了一样,连忙移开视线,低着头匆匆离开了,一向风度卓然的他竟然还心不在焉地踉跄了一下。
曲岳和赵晗如面面相觑,曲从简刚才的眼神实在太诡异了,既像是畏惧,又像是羞愧,照理说他就算在里头吃了唐老的挂落,也不该对她有这样的态度啊。
“哎,到底怎么回事啊?你还真入了我外公的法眼了。”程子言不可思议地走了过来,一脸惊奇地看着赵晗如,“我外公要单独见你。”
他发誓自己之前说唐老赞赏她的话,只是随口胡诌的,哪里想得到,唐老竟然真的这么看重她!
单独见她?连曲岳也不能陪着她进去?她有预感,唐老对她说的话绝对非同小可。
她心中一跳,不由得朝曲岳看去,他朝她微微点头,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她这才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你们刚才又打什么机锋,合着就瞒着我一个人啊?”程子言不满地撞了一下曲岳的手肘,“不够意思了啊。”
“走吧,先去会议室喝喝茶,恐怕他们的谈话没这么快结束。”曲岳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觉得此刻房门里一定藏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赵晗如刚刚在唐老面前坐下,他就将一张泛黄的照片推到她的面前。
她只看了一眼,就吓得差点惊跳起来,这张照片很普通,像是从档案里撕下来的证件照,并没有什么稀罕的,但最恐怖的却是照片上的女人几乎和她一模一样,连她自己都险些错认了。
只是照片上的女人扎着两条辫子,穿着过时的白衬衫,应该是几十年前的人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简直不敢相信世界上还有两个没有血缘关系却还长得如此相似的人,看来之前的推测没有错,这个女人就是唐老偏袒她的原因。
她微微放松下来,这些年来她一直都有些厌恶自己太过清纯无辜的长相,觉得这是软弱可欺的象征,没想到最后还是托了这张脸的福。
“她叫顾含之,几十年前是个有名的才女,就读于京城大学中文系,也许你没有听说过她,因为她没有留下什么著述,时间一久,人们就渐渐把她给忘了,如果她还活着也是个七十四岁的老人了,可是她的年纪却永远停留在二十岁的青春年华。”唐老一边说着,一边将照片小心翼翼地取回,认真地端详着,这张照片明明已经看了无数次,却依旧百看不厌。
赵晗如却有些膈应,看着八十好几的唐老这么深情地凝望着这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真的是一件很古怪的事情。
唐老没有察觉她复杂的脸色,自顾自地往下说着,“她刚进京城大学就表现得十分活跃,说了不该说的话,被学校开除了,发配到B省农场劳动,而我那个时候也在那个农场接受改造,我们就这么认识了。她崇拜我,我欣赏她,在那样几乎是痛苦的绝境里,她是我生命的绿洲,是我唯一的安慰……”
唐老的嘴边浮起一丝笑容,显然这段回忆对他来说十分美好,但很快脸色又变得沉痛起来,“后来她怀上了我的孩子,刚开始我们一直瞒着,但是肚子一天一天地变大,无论如何都瞒不下去了。她被人揪了出来,逼问她孩子的父亲是谁,为了保护我,她无论如何都不肯说,他们就折磨她,如果她妥协把孩子打掉,兴许可以活下来,我偷偷劝了她好几次,可是她铁了心要把孩子生下来。那些人变本加厉地折磨她,让她干最重的活,不给她东西吃……刚开始我还在农场里,还能偷偷给她送些东西,想办法托人照顾她,后来我被送到了另一个地方,她却被留下来了。听说我走以后,他们对她的虐待升级了,让她挺着大肚子下地干重活,时不时地将她踹倒在田埂上,他们想要她和她肚子里孩子的命。可是她的求生意志很强,一直努力挣扎着让自己和孩子活下去,口粮不够,实在饿得不行了,连棉絮、稻草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