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小喽啰也就罢了,但你要小心程豹,他在美国经营多年,势力很大,想要彻底扳倒他,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不要太急躁了,不值得为了他沾麻烦,他现在逃了,也就如一只丧家之犬,想要东山再起不容易。”
“斩草不除根,终究是祸患。”他脸色冷硬,态度十分坚决。
她知道他指的是张嘉,当时一念之差,留了他一条命,想着让他生不如死的活着,以为对他来说这就是最大的折磨了,没想到他却依旧能够绝地逢生,他们倒是被这个形如废人的男人给狠狠咬了一口。
“他们这种道上混的人,和普通人不一样,只要留下他们一条命,无论到什么样的境地,哪怕被人踩到了泥里,他们也有可能东山再起。”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
无论是张嘉还是程豹,都是街头混混出身,他们本来就是从烂泥里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就算现在丢了一切逃跑,也不过就是重新开始而已,他们还年轻,心狠手辣又颇有城府,要不了几年,又是一方枭雄。
他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最好的办法就是从肉体上彻底消灭他们。
“我就怕牵连到你,毕竟我们在明,他们在暗,他们这种人深谙地下游戏规则,我们在这种事上恐怕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手里是有钱,但是在美国的根基太浅,拿下一个张嘉兴许还不算难事,但对上在唐人街经营多年的程豹,她就没多大把握了,所以当初才会选择用钱砸他,只是没想到最后还是出了纰漏。
“对我们这种穷的只剩下钱的人来说,也只有用钱砸比较快了。”他淡淡地开口,轻轻抚上她的脸,难掩心疼,“你不用担心,我会把事情处理好的。”
“张嘉呢?程豹跑的时候,总不会还带上他了吧?”她知道张嘉早就想跑了,可是他明摆着不受程豹信任,又被看得死死的,怎么逃出去的?逃出去后他又能去哪里?
“当然不可能是程豹带他走的,他在那些人来挟持你之前就已经逃往机场了,”看着她倏然睁大的眼睛,他叹了口气,“我们太小看他了,这段时间他笼络了程豹身边不少人,对你下手的这件事是他一手策划的,甚至连程豹都被他利用了,在你出事的那天,他已经坐上了回国的飞机。”
“他要回国?”她深吸一口气,牵动伤口,疼得她眉头直皱,“他要报仇!”
张嘉之前带着张龙出国,的确是存了退隐江湖,一辈子当个衣食无忧富家翁的想法,可是张龙死了,他又断了一只手,他和她已经结下了不死不休的死仇。
他料准了那几个毛头小伙不可能杀死她,所以才故意策划了这么一出,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实则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在所有人没有顾不上关注他去向的时候偷偷回国。
他相信她精心谋划这么多年,最终一定会回国报仇,只要她回国,他就能躲在暗处,伺机给她致命一击。
“他回C市了?”她咬牙,“无论花多少钱,付出多少代价,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恐怕不是回C市,”他轻轻摇头,“陈桥一直在找他,想要灭口,他回到A省无疑是自投罗网,我觉得他一定不会回A省,所以我查过了航班信息,他用化名登机,飞机开往与C市接壤的B省D市。”
“他果然聪明,D市和C市离得很近,来往也十分密切,偏偏陈桥又管不到D市,他在那里活动无疑是最安全的。”一想到这么一条阴狠的毒蛇在暗中窥伺她,她就如坠冰窟,通体冰冷。
“别担心,有我在,这些事交给我来处理。”看出她瞬间的僵硬,他伸手轻抚着她的头发,“相信我,我不会让今天的事情再发生。”
她回过神来,朝他笑了笑,“我知道,你也要小心。”
过去她声名不显,可以躲在暗处对付赵明伟和张嘉,现在却形势倒转,张嘉就像阴魂不散的幽灵,她终于认同了曲岳的想法,只要程豹和张嘉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一天,她就一天不能放松。
“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只要好好养伤,我在这里,把一切都交给我,好不好?”他祈求地看着她,自从知道她出事起,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活在痛悔的煎熬中,他甚至不知道如果她真的醒不过来,他该怎么活下去,现在她好不容易醒了,他又怎么舍得让她分神担忧。
她望着他,眼中闪着愧疚和心疼,他的脸色很憔悴,下巴冒出了短短的胡茬,看得出这几天完全没有收拾自己。
她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最痛苦的人恐怕就是他了。
“好,你帮我出气。”对她这样独立的人来说,愿意把自己背负的仇恨交给他,就是对他最大的信任和依赖。
“但是你不要这么难过,你这样我看了很心疼,”她动了动手指,想要伸手安慰他,手臂的伤却让她倒抽一口凉气。
“怎么样?是不是很疼?”她一皱眉,他就觉得自己的心被揪得生疼。
“嗯,”她老老实实地应了一声,扁着嘴十分委屈,“这段时间我恐怕都不能动了,好难受……”
“忍一忍,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他恨不得替她受这些伤痛,可是现在除了无力的安慰,他什么也做不了。
“我就是想要摸摸你的脸,第一次看到你这么狼狈的样子,连胡子都没剃。”她促狭地笑着,眼底却藏着深情缱绻,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他又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他出身富贵,向来注重自己的仪容整洁,何曾有过这么狼狈的时候。
“不对,过去在照片里见过的,还记得那天吗?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我还觉得不可思议,没想到会有一天真的会看到你胡子拉碴的样子。”
当年他们刚入行,没日没夜地加班拼命,他却总能利用短暂的休息时间,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所以他在她心中的形象,一直都是那么干净优雅的样子,而现在的他却像极了当年照片里的那个流浪汉。
“记得,你那时候还笑话我。”他的眼中终于也带上了一丝笑意,想要让她摸摸自己的胡子,可又怕弄疼她,最终还是作罢。
看着他一脸心疼,她也跟着心中一痛,轻声道,“我有些累了,想要先睡一觉,你也去休息一会儿吧。”
“睡吧。”他没有接她的话,只是一瞬不离地盯着她,仿佛一不小心她就会从自己的眼前消失。
“你这样我心里难受睡不着。”她一脸委屈,知道如果自己不逼着他,他绝对不肯闭眼休息的,“你去洗漱一下换身衣服,来陪我睡好不好?”
他最受不了她撒娇了,她一撒娇他的心就无法控制地软成一滩水,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路上风尘仆仆,的确有些狼狈,最重要的是她现在正重伤在床,就算已经出了重症监护室,这些灰尘细菌还是有可能影响她的身体。
“好,你先睡,等你睡着以后我再去。”他柔声安抚道,她动了动唇,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他伸手止住了,“乖,好好睡一觉,我保证等你睡着后,一定会去睡的。”
他看着她倦极而睡的眉眼,心里又酸又软又疼,上一回她动阑尾炎手术,娇滴滴地对他使性子哭疼,这一次她受了这么重的伤,却一反常态地坚强,明明饱受疼痛的折磨,甚至连睡的时候都在不安稳地皱眉,却紧抿地唇不发一语。
她自昏睡中醒来,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既是被痛醒的,也是被渴醒的,这种感觉真不好受,她微不可察地轻叹了一口气,真不知道这伤要养多久才能好。
“是不是口渴?”他自陪护床上警醒地坐了起来,纵使多日来的紧张陡然放松,浓浓的倦意铺天盖地地袭来,让他不自觉地沉沉睡去,可是在睡梦中依旧不敢放松警惕,她那儿稍有动静,就立刻醒了过来。
她还来不及开口,他就下床拿起水杯送到她的唇边,“医生说你现在可以进食流质了,先喝些水,想吃什么我再去做。”
她是真的渴了,大口地连喝了几口水,才轻吐一口气,摇了摇头,“不想吃东西。”
“别摇头!”他一脸紧张地虚扶着她的脑袋,“你本来就脑震荡了,再摇头不晕吗?”
“没那么严重。”他的大惊小怪让她轻笑出声,望了窗外一眼,“天亮了,我也睡不着,你陪我说说话吧。”
“好,”他温柔地理了理她的头发,才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就说一会儿,你应该多休息,伤才能好得更快。”
“你突然来美国,国内的事儿都安排好了吗?会不会出什么纰漏?”这些话她昨天本来就想问的了,可是毕竟精力不济,和他聊了几句程豹和张嘉的事情,就再也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