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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将军

“罗叔。”琉璃眼中含了淡淡的笑意,慢慢走上前去。

那天夜间的雪已经开始渐渐变小,令人印象最深的便是宅子里与雪相互交融无法分辨的白梅,暗香浮动。少年将孩子带回府中时,罗霄那年也不过二十有八。

“少爷,这是从哪里来的孩子?”罗霄忙拿了披风上前裹在少年单薄的身上。

少年望着怀中的婴孩只是微微笑着,轻声道,“以后就是这宅子里的孩子。”

婴孩转动了下琉璃珠子,安静地将视线放到罗霄身上,然后眨了眨眼似乎在说着什么。

罗霄颇为稀奇地看过去,这样的眼神不是一个婴儿该有的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就像在同人交流一般。

“这,”罗霄凝望了婴孩好久,徐徐道,“不知是小小姐还是小少爷?”

少年低头用手指在婴孩薄嫩的脸颊上轻轻触了触,又生怕自己手上的薄茧伤了她,连连收回,笑道,“是小主子。”

琉璃看着身前曾经最是骨健筋强的罗霄,如今脸上已经呈现出了岁月洗磨的痕迹,两鬓都隐隐有了灰白,如今沈竟桓病倒,才是对他最大的打击吧。

“都已经这般大了,”罗霄双手颤颤的伸出,又不知该怎么放好,不住地比划着,“当年才这么大,老奴想抱一抱,将军都不肯,嫌老奴手上没轻没重。”

琉璃握住罗霄伸出的手,有些急切地说道,“罗叔,我要先去看我爹爹。”

说完撩起前袍便往宅院里走去,这是一条她最熟悉的路,每每梦里都会出现的路,即使闭着眼都能自如穿梭的路。

“将军那边……”

罗霄在身后说了什么,琉璃已经无暇去听了,她只能听见耳边擦过的风声,与胸口狂烈跳动的心跳声。

青瓦屋脊,门栏窗皆是细雕的旧时花样,并无朱粉涂饰,一色的水磨群墙,用着白石台矶堆砌,凿着梅花纹路,主屋上下仍刷着雪白粉墙,竟是一点都没变。

两旁丛丛簇簇的白梅如今还是空空如也的枝干,用着最极致的形态等待着冬日最动人的盛放。

琉璃踏上虎皮石阶,当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房屋正当中放着的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那时候沈竟桓会将她抱上案桌,让她随意在名帖书册上翻滚,她虽记忆超乎寻常可小时候到底顽皮,明知不可为还要在名家画作上胡乱涂抹,可沈竟桓宠着她,做什么都不会生气。

记得原先屋子的两侧设着两个斗大的汝窑彩婴戏双连瓶,她曾瞧着有趣,大着胆子往上攀爬,吓坏了走进屋中的沈竟桓,当场便命人将瓶子给撤下了,幸好没有磕碰到她,不然只怕不是撤下这么简单了,而到今日也没换上新的。

东墙上挂着一幅深重墨色的远山近水图,是她幼时随手涂抹下的,沈竟桓见之大悦,直说她是上天赐给他的小神童,后来还被装裱成画挂在了屋中,也就是因着这幅图,以至于她日后一直偏爱浓黑无光的松烟墨。

左边紫檀木折枝梅花八宝架上不似旁人家摆着许多贵重的物件,都是些轻巧的小玩意儿,有买来的有沈竟桓亲手做的,供她玩耍的东西,精致又不能伤着她的手,就这一架东西当年可是费了他不少心思。

卧榻是悬挂着回纹云锦华帐的宽大拔步床,琉璃眸子一顿,床榻边的圆凳上竟坐了个纤柔的身影。

许是听见了些动静,少女微微转过脸来,芙蓉带面,明丽间带着少许青涩,却凛然生威,似水的双眸带着点点傲气,一头青丝梳成华髻,斜斜一支流苏金步摇繁丽富贵。

在看到琉璃时眼中掠过一霎那的惊艳,但很快便隐于无形,以一种傲然俯视的姿态站起身,问道,“你是何人?”

她的一身金银纹绣流彩百蝶云锦宫装,绚烂夺目。袖子宽大,腰身收紧,宫装随着她的起身散发着流金般耀眼的色泽。

琉璃已然知道面前的是何人,她淡淡扫过去一眼,未置一词,抬步与之擦肩而过,走到了床前。

“你……”

“小主子!”从屋外传来一道轻快的呼唤声打断了少女的话。随后,一个爽朗清举的少年走了进来。

来人先是在夏桀跟前顿下脚步,神情带着几分激动,然后他又克制着转向琉璃,语气微涩地说道,“小主子,您回来了。”

琉璃点头,“阿洛,你可知,”她偏过头看向床内,顿了顿,“所患何病?”

沈洛一脸沉重,摇了摇头,先是看了屋中的女子一眼,说,“宫中的御医挨个地看了个遍,谁都说不出所以然来,我连市井郎中都请来看了不少,就是谁都无法下个定论,如今也只能每日喂以些滋补的汤药。”

“多久了?”

沈洛艰难地回道,“一个月。”

琉璃不由得上前了两步,气得身子微微发颤,但也只是一刻而已,声音却因为刻意的压抑显得低沉而微带喑哑,“为何不给我递消息?”

“不是的,”沈洛用力地控制自己的呼吸,许久,才颤声说,“将军虽然病了一月之久,可其间清醒过数次,每一次醒来都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不许给小主子递信!”

琉璃只觉眼前漫漫黑影涌上来,双腿虚软,禁不住向后退了几步,还是夏桀扶住她才得以站稳。她只怔怔地站在那里,整个身子的重量都支撑在夏桀身上。

这个名叫沈竟桓的男人与她非亲非故,却从初见时起便满心满眼地对她好,好到连上天都看不下去了。

“阿桀。”她茫然地叫了他一声。

“在。”夏桀连忙应道。

“沉鸢应当已在赶来的路上,去跟门房招呼一声,免得浪费了时间。”她说着,身子恢复了不少力气,直起了身。

“是。”夏桀见她已经站稳,没有任何迟疑地往屋外走去。

“阿洛,陪他一起去,阿桀他说不清楚。”

沈洛猛地点头,突然想起屋中还有一人,他看了过去,又回头看了琉璃一眼,似有些为难。

“没事,去吧。”琉璃淡淡道。

她没有理会屋中拧眉深思的少女,回身坐在了床沿上,专注地看着床上躺着的男子,即使阖着双目,他眉宇间那抹不羁仍没有消去,而弹指十年的岁月,似乎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什么痕迹,一如当年。

只是这样的孤寂曾经从他身上褪去过,而如今又爬上了他的脸,这是她带给他的。

琉璃双手合拢握住沈竟桓露在被衾之外的手,哽咽着,“爹爹,我回来了。”

床上之人始终平静的面容,在这时眉眼稍稍跳动了一下,被握住的手亦轻轻向上弹动了一下。

即使病重,他都是时刻惦记着她的。

不过,他一定是在气恼她的称呼了,当初,沈竟桓从小教导琉璃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哥哥”二字,好不容易等到她会说话了,开口的却是“爹爹”二字,沈竟桓当时的脸色,琉璃至今记忆清晰,当真是五彩纷呈,而从未见过沈竟桓如此神色的琉璃却是十分高兴。

可想而知,一个素来安静的孩子忽然拍手大笑的时候,最震惊的实则是沈竟桓,也是因此,他再没有纠正过琉璃的称呼,即使每次听她叫起都忍不住皱起眉头。

只是听到这里,屋中这名盛装少女却乱了心神,她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你刚刚唤他什么?”

琉璃转过脸,眼中几乎看不出来水光,平静地回道,“你不是都已经听见了吗?”

少女看着面前出尘的少年,记忆飞速地转动起来。

她曾听宫中的老嬷嬷们说起过当年的事,只道沈竟桓在志学之年曾抱养过一个孩子,这名孩子容貌逼人,从幼年起便初显才名,十分聪颖。

且沈竟桓对其疼宠程度令人惊异,无论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只要是这个孩子喜欢的东西,他都会拼了命地捧到其面前。但是沈竟桓又将其保护的极好,好到别人连这个孩子是个男孩还是女孩都弄不清楚。

只是在孩子长到五岁的时候,关于此子的事情突然就销声匿迹了,从此再也没有人在梓云见过这个孩子。

有人说,这个孩子其实身子娇弱,活不长久,已经夭折了,所以沈竟桓才让孩子在最后的这些日子里过得舒心些。也有人说,这个孩子是隐士高人所生,如今亲生父母寻来,要求带回自己的孩子,所以便被抱回去了。

当年,众说纷纭,可除了沈竟桓本人外,谁都不清楚此间的事。

只是此后,沈竟桓即使步步高升,说媒求亲之人将将军府的门槛踏烂,他都未娶妻。

少女却是在很久之后,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一个事关梓云皇室秘辛的惊天真相。

她默然咬住自己的下唇,神情有些僵硬,许久才说,“你是……”

琉璃毫无犹疑,目光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和缓的面容下,唇角似乎浮起了一丝笑意。

“好久不见,暮琉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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