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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三章:落泪

这几日,偶尔疲乏需要小憩的时候,琉璃便歇在了凝雪宫的偏殿,由于夏翾慈的棺椁还停在宫内,她不可能这么早便入主凝雪宫,但为了方便处理各种可能突发的事件,她就没有回凤雪宫,免得路上还要来回折腾。

况且,她的手上还有大量的政务要处理。

君主驾崩,大丧期间,新主暂别国事,每一个国家都是如此,但只有苍雪不同。

在苍雪,大丧期间关于先主殡葬的所有事宜都会全权交由各封地的家主及其封地下的各大贵族打理,而原本应该交由他们处理的封地事务,这个时候就会全数递交到新主的手上,且他们连过目的权利也没有。

苍雪的每一任族主处理政务一定都会有自己的习惯,设立这一点,主要是为了让新主在此期间对各项流程或是人选做出适当的调整,当然也只是调整,而非全然更改,所以琉璃这个时候反而会更加繁忙。

用沉鸢的话来说,“这倒不像是真的为了便利新主,反而像是在考验新主。”

凝雪宫的偏殿,来自各处的奏章密折比任何时候都要多,法夏捧着一叠新送入宫的颜色各异的奏章入殿时,琉璃连头都未抬,只顺手推移了一下右手边的一摞奏章,示意她这些是批阅完的,可以送出去了。

处理奏章这种事,她自小便要学习,再多的事务她都可以得心应手,丝毫不显慌乱。

法夏看了一眼她身上单薄的素缟孝衣,取过被她随手挂在屏风上的青肷披风上前,手脚轻巧地披到琉璃身上,也不敢在此多番打扰,捧了她右手边的奏章快步走了出去。

恍惚间,她隐约听见弹唱的歌声自外面传来,琉璃一怔,自正在阅览的奏章中抬起头来,忍不住侧耳静听,只觉声音似乎极为贴近,又十分遥远,还伴随着闹闹穰穰的嘈杂声。

丧期斋戒,百日内不得作乐,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胆敢在此非常时期坏了规矩?

他们自然是不敢的,而这歌声,其实是祭礼的哀乐。

琉璃想起每每她回族时,在外境迎礼的那百十名少女,想来这哀乐应当是她们在奏唱,她们依然会穿着一身飘羽白衣,奏着哀乐从宫城一路走向雪城,然后往苍雪祖陵而去,算是在为夏翾慈入祖陵开道。

她手中依然握着批笔,耳朵却是听着屋外的乐声,依稀听着百人朦朦胧胧的齐声歌唱,乐调哀戚,声词悲切,宛转悲苦,哀婉动人。琉璃便是坐在这偏殿内,声音渐行渐远,可远远听来,也不禁觉得胸臆处涌起万千思绪,竟陡然间觉得一阵哀痛。

她搁下了笔,靠在椅背上,静静地抬头看着穹顶的悬梁。

青肷披风轻轻地压在肩上,她没有感受到丝毫暖意,只听得远远的音调挟着北风吹来,那种悲悼哀绝的声调如细细密密的冰蚕丝,千丝万缕地缠裹着她的心口,不仅将她的心割裂了一道口子,还夹带着阵阵寒意。

左眼不自觉地润湿了起来,随之一道泪珠从眼角无声地滑落了下来,流过脸颊,最后凝聚在下巴处,跌落在孝服上,素白的衣裳晕染开一圈如雪花般均匀规则的水迹。

琉璃呆了一呆,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无意识地抬手擦过自己的脸颊,指尖碰触到些微的湿润,她低头,茫然地盯着自己的手指许久,还是法夏出声打断了她的凝视。

“少,主子。”法夏进屋时,看到的便是她将视线长时间地落在自己指尖的情景,然后才注意到琉璃似水润泽的瞳眸,左眼中还带着隐隐的泪光,太过震惊,连称呼都险些叫错。

她转过头,睁大眼睛,透过迷蒙的水光看向法夏,她的声音,如虚幻般清淡响起,略带恍惚,却真真切切地传入法夏的耳中,“这便是沉鸢所说的哭吧?”

法夏张着嘴,好像还没从她情绪外泄的震惊中缓过神来,见琉璃还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的方向,像是非要得到一个答案般,忙不迭地点头应道,“是。”

“只见别人哭过,没想到自己也可以。”

琉璃的声音那么缓慢,慢到法夏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她心情的迟疑与伤感。

“可是有什么事?”她低下头,眼睛又投到了桌案上布满密密麻麻文字的奏章上,语调缓慢而悠远,“正殿那边已经准备的怎么样了?哀乐已经奏了许久了,是不是马上要出发了?”

当琉璃再次执起搁在砚台上的毛笔时,神情已经变得平静,从那张叫人惊艳的脸上再也看不出任何异样,连孝服上的水迹都已经隐去了踪迹。

见她已经恢复了常态,法夏默然收起了面上的惊色,轻声回说,“是的,钟冶府的家主大人请您稍作准备,可前往正殿主事了。”

“主事”二字只是恭维的说法,其实琉璃真正要做的不过就是现身罢了,她手下批阅的速度不减,不紧不慢地回着,“好,你去回了他,说我这便来。”

“是。”法夏简单地应了一声,很快折身准备出去。

琉璃不经意地抬头看了一眼她的背影,最终眼睛却是定在了她手上一只象牙白的信封上,“等等,手上拿着什么?”

“哦,险些忘了。”法夏说着转过身来,举着手中的信抿了抿唇,刚刚被琉璃含泪的眼睛惊住了,完全不记得还有信这一回事,忙上前将信放在砚台边上,说,“是刚送来的信,来人说是从梓云送来的,内封的壳上写了一个‘晴’字。”

琉璃握着毛笔的手紧了一紧,视线依然落在奏章上,却已经没去注意奏章上究竟写了些什么,是夏晴的信,她马上就反应过来了,她还没有递信过去,夏晴反而先送了信前来,果然还是知道了。

夏晴本就是苍雪中人,即使无人与她说,她也不会不知,因为……

琉璃合上了跟前的奏章,往右手边一置,伸手将法夏放在砚台边的信拿在了手中,淡淡道,“知道了,下去吧。”

她看着空无一字的封壳,迟迟没有拆开,她知道,送来的信件若是在封壳上写了字的,在她手底下传信的人都会在封壳的外头再套一个无字的信封,这是规矩。

琉璃静坐了片刻,倒没有真打算在此长坐下去,只是觉得,大殿内还放着夏翾慈的棺椁,而眼前却摆着一封来自夏晴的信,怎么都有些心头不畅的感觉。

她不再迟疑,将信拆了开来,没有想到,里面的内容会这样的少,而留白的部分却是如同被大团的水渍晕染而开的墨迹一般——

“人间芳菲未始时,为何一夜千枝压满头?阿璃,母亲她……”

最后甚至连话都没有完整,恐怕真是心中千言,不知所起,而那团团的墨迹怕是母亲留下的泪吧……

夏翾慈离世的那一日清晨,夏晴如往常一般在同样的时辰起身,洗漱梳妆之后,便待在鸾和殿等候前殿下朝,因为暮肇昨日夜里答应了她,说会在下朝的时候,将已经回盛安的暮琉琛带过来给她请安。

这个时候,她还是满心欢喜的。

暮肇与暮琉琛过来的时候,正好与暮琉玥前后脚到鸾和殿,夏晴已经命人备下了早膳,准备与他们同用。

这时,却听得暮琉玥异常惊奇的声音响起,“真是奇了怪了,我这一路过来,怎么宫里的腊梅、紫荆、墨兰沿路全开了花,就连养在荷塘边的水仙都金盏银盘似的,虽说都是些冬日里养的花,可也没见过盛放成这样的!”

“是啊,东宫里的也是,只要冬日能开花的,夜里还是花骨朵呢,今晨一朵不落地开满了整个枝头,我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奇景。”暮琉琛一边附和道,说到这里又顿了顿,眉眼都弯了起来,“哦,还见过一回,你还记得上回锦耀琼花节吗?姐姐箫音生花的场景……”

“嘭——”

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完,却被一声茶碗落地的碎裂声打断了,只见夏晴脸色苍白地从座椅上站起,方才还端在手里的茶盏已经无力地躺在了地上,碎成了一片一片,她紧抿着双唇,一声不出,只有剧烈颤抖的肩膀,出卖了她此时的心绪。

“这是怎么了?”夏晴的神色太过异常,暮肇连忙走到她身侧,轻轻地按住了她的肩膀。

夏晴偏过身子,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声音很低,却清晰无比,“我要出去看看,去园子里,后园,走!”

暮肇虽然不知她是怎么了,可是也不忍拂了这样惊慌失措的夏晴的意,点了点头,“好,我陪你。”

暮琉琛与暮琉玥互相看了一眼,急忙跟上了他们的脚步,这样的夏晴,太奇怪了,他们方才应当没说错什么吧?

清晨的鸾和殿后园,带着初露的冷意,可在望见色彩艳丽的一大片繁花时,真要令人怀疑,是否是春日早临把撕碎的彩缎撒向了这里。

夏晴身体剧烈颤抖,从不懂何为寒冷的苍雪中人,此刻却全身骨髓寒彻,额头和身上的冷汗,渗出来,细细的,针尖一般。

她抓紧了暮肇的手,挤出几声嘶哑干涩的声音,“出事了!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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