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宠冠后宫
【第九十章 生产(下)】
近日以来,常山的天气越来越冷,赵雪寻又怀有身孕,行动不便,只好日日待在屋中,久了便显得有些无聊。
闲暇之际,雪寻便为张天阳缝制起一件王袍来。
她曾为项羽缝制过冬衣,手艺倒也算得上是好的。
这次雪寻亲手为天阳缝制王袍,就是希望他能够明白自己的心意,不再为之前的事情而生气。
只不过这次缝制的是金丝王袍,绣工远比其他衣服复杂得多,一针一线都马虎不得,绸缎上面还要绣上栩栩如生的锦鲤图案。
“常山王若是知道公主这样真心实意为他着想,一定会很开心的。”
小鱼儿站在雪寻的旁边,见她缝制了许久,倒了一杯茶水递到她的眼前,说完以后,又偷偷捂嘴笑着。
有了小鱼儿的鼓励,雪寻更加有信心了。然而分神之时,细长的银针恰恰戳上了她的指尖,微微的疼痛随即袭来。
小鱼儿心中一惊,连忙握住雪寻流血的手指,忍不住埋怨道:“公主,您倒是小心点呀……”
后来,小鱼儿生怕雪寻再将次手给弄伤,索性就和她一同帮常山王缝制王袍。
虽有小鱼儿帮忙,可雪寻的手上仍然伤了许多,原本细嫩的手指缠满了锦布,惹得前来诊脉的神医也忍俊不禁,连连摇头。
不辞辛劳一段时间后,明黄耀眼的王袍终于缝制好了,雪寻更是喜不自禁,时时刻刻瞧着。
那日,神医如同往常那样来给雪寻请平安脉,而所诊的脉象也像以前那样平稳缓和。
就在神医准备离开之时,雪寻突然叫住了他, “神医,你能否帮我一个忙?”
神医躬身面向雪寻,谦恭有礼地说道:“寻王妃吩咐便是了,老叟必当尽力而为。”
听他说完,雪寻笑脸盈盈地扭头对小鱼儿道:“快,去把东西拿出来!”
小鱼儿跑到床榻边,小心翼翼地捧起一个偌大的木盒,又快步走到神医面前,将其交给他。
雪寻起身,对着神医微微一拘,笑道:“这是我亲手为常山王缝制的王袍,神医能否将其转交给他?”
神医接到手中,感叹寻王妃对常山王的真情,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
王宫花园中,冬日的梅花落了满地,张天阳与诸多大臣一起散步其中。
众人一起赏花的同时,还在共同商讨着北伐之事。
前不久,大将军马文源顺利地拿下了赵国多个城池,此刻他率先站了出来,道:“常山王,此时形势正是关键,不日之后,便是北伐的良机!”
张天阳手中捻着一朵红梅,目色平静如水,“出兵忌骄忌燥,你做得很好!有什么想法可以说来听听。”
“我们可以立即整顿军队,部署备战事宜,待军资补足,士气正盛,然后一鼓作气北伐而上……”
马文源的话刚刚说到一半,结果神医不知何时突然来到御花园中,在常山王的面前行了一礼。
天阳面色微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又碍于众臣在场,便故作镇定地问道:“不知神医此番前来找本王,所谓何事?”
只见神医捧起一个木盒,低头说道:“这是寻王妃亲自为常山王缝制的王袍,代表她的一番心意,所以特意交代微臣前来送给您。”
虽然听说这王袍是雪寻亲手缝制,可想到言官赵阿极就站在旁边,天阳脸上的笑意顿时收敛了回去,只道:“阿信,帮我收下便是!”
直到神医退下,天阳始终没有打开木盒看那王袍一眼,反应格外地冷淡。
起初,赵阿极还以为常山王将寻王妃打入冷宫不过是为了平息大殿上的风波,可今日见常山王如此冷漠。
看来他果然对一个背叛他的女人不再宠爱,赵阿极等诸位大臣终于放心了许多。
……
这场雪从前几日便一直下着,近到今日黄昏时分才稀稀落落地停了下来。
打开冷宫房屋的木门,赵雪寻就静静地站在门槛边,望着院落里被雪覆盖的那条碎石子路。
按理来说,都这个时候了,王袍定是由神医送到了常山王的手中,可到现在还是没有看见天阳的人影。
看着怀有身孕的雪寻站在门口苦苦等候,小鱼儿心里为她打抱不平,劝道:“公主,常山王怕是不会来了……小鱼儿一直想不明白,常山王为何受人挑唆,而不信任与他相伴多年的公主?!”
雪寻回头看着她,认真思考了良久,才开口道:“这件事我是受人陷害的,以天阳的精明睿智,应该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些的。如今他没有回应,正可说明天阳心中自有计划,或许他在以自己的方式保护着我……”
说完,雪寻微微一笑,又释然道:“你看这儿虽为冷宫,不也是极好的嚒?”
小鱼儿这才恍然大悟一般,连连点头,公主住在这儿的确安全得多,而且衣食不缺,不禁感叹常山王的用心良苦。
原来,雪寻从未恨过天阳,她从始至终都是相信天阳的,哪怕是被他亲自打入了冷宫……
想到这儿,雪寻扬起嘴角,心安了不少。
转眼间就到了年末,常山王宫中的每一处都是白雪皑皑,粉妆玉琢,本应是度岁的年节,倒显得清冷了几分。
鸿福殿中的惠太后年事渐高,因抵不住这寒凉,所以受了风寒。
而且自从赵雪寻进了冷宫之后,惠太后就担忧不已,如今竟病倒在床榻上,一连几日高烧不退。
雪寻这里,虽然名义上是进了冷宫,可这冬天送来的炭火却是极好的。
刚刚用完早膳,神医便提着药箱推门进来。行礼之后,便向以前一样替雪寻诊脉。
“王妃的临盆期限将至,近日需得好好休息,切莫动了胎气!”
雪寻欣喜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终于要出生了!只觉得孩子一定像极了天阳。
“老叟就先行告退了,惠太后那里还等着微臣前去诊脉呢。”
不等太医走出门去,雪寻就赫然起身,心急问道:“你刚刚说惠太后怎么了?!”
眼看雪寻就快要临盆,常山王特意交代过神医,万万不可将惠太后病倒的事情告诉她,没想到竟然不小心说漏了嘴……
看见神医许久都不曾回答,雪寻料想惠太后定是生病了,当下便要急切地去看望,却又突然想起自己被囚禁于冷宫中,一时间心急如焚。
这样一喜一悲,雪寻突然觉得身子有些不适,刚要走向神医,便觉得小腹传来了一阵剧痛。
“肚子……好疼……”雪寻白皙的额头上,出现了许多豆粒般大小的汗珠,当即便瘫坐在软榻上,提不起一丝力气。
神医眉目紧锁,明白寻王妃这样恐怕是早产之兆,当下便唤来了早已安排好的医女徒弟,准备帮雪寻生产。
一旁的小鱼儿心中焦急万分,看着医女们围着雪寻熟络地忙碌着,自己却帮不上忙,便道:“公主,我这就去找常山王!”
说罢,也不等雪寻答话,小鱼儿就慌慌张张地朝着外面跑去,这次兹事体大,并未受到侍卫的阻拦。
……
然而议事殿的门口却有侍卫把守,这个时辰正是早朝的时候,无关人等都不得入内。
小鱼儿气喘吁吁地跑来,发现阿信正好守在门口,上前激动地抓住他的手,道:“阿信!你快去告诉常山王,公主要生产了!无论如何都要让常山王去冷宫!”
阿信看着小鱼儿的手,明显愣了一下,不过反应还是够快,他当即转身,快步走进了议事殿。
阿信是常山王的近身随从,自然可以在议事殿中随意进出,他不顾礼节地径直冲上台阶,附耳给常山王说了些什么。
众臣都将目光投到了阿信身上,不知是发生了何等要事,才让他在议政的时候慌忙闯入。
只见张天阳的脸色骤变,顿时起身,不管朝中大臣们的神情如何,便朝着殿外快步走去。
因为事发突然,张天阳和阿信只得一路轻功过去,丝毫没有停歇。
……
冷宫中,若干位女医端着水盆在屋内进进出出,准备为赵雪寻接生,而神医则和小鱼儿在院外熬制汤药,作为生产的备用。
见到神医,张天阳一个箭步冲了过来,焦急地问道:“寻王妃为何会早产?!你之前不是告诉我,她的胎象一直很稳定的吗?!”
常山王神情激动,神医也能够理解他,便耐心地解释道:“寻王妃的身体本就虚弱,虽然经过调理显现不出来,可是刚才突然受了惊吓,故才会导致早产。”
天阳焦急万分,却只能站在院中来回踱步,不过一会儿,便听见屋内传来人儿疼痛的叫声。
他的心中更加慌张,担心雪寻生产吃力,干脆不顾一切地进了屋去。
床榻之上,只见雪寻早已疼得脸色煞白,湿漉漉的秀发贴在她冒汗的额间,鼻翼一张一翕,急促的喘息着,声音因为哭喊而变得沙哑无比,双手则紧紧抓着早已被汗水浸湿的床褥。
在此之前,天阳每夜都会悄悄来到院外,看看雪寻是否安好,而且神医也会日日前来禀报她的身子状况。
可今日见到雪寻这般模样,他只觉得心痛无比,甚至开始懊恼自己没能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
天阳坐在床榻边,紧紧握住雪寻的手,轻声道:“寻儿,我来了……”
抬手为她拭去额上的汗水,也用力将她的小手握紧,以为似乎这样就能减轻她的痛楚。
雪寻一边因为巨大的疼痛而扭动身子,一边尽力睁大满是泪水的眼眸,她终于见到那个朝思暮想的人了!只觉得再无半分委屈,口中语不成句地唤着:“天阳……寻儿好想你……我……”
然而刚说完这句,雪寻的意识便开始模糊,眼皮渐渐变重,她勉强着的睁开,越愈发觉得疲累。
生产的痛楚早已令她麻木了般,说不出话来,也动弹不得。
“血!……王妃出血了!”忽的有医女惊叫一声,手指颤巍巍地指着被褥。
天阳这才意识到,雪寻身下原本素净的床褥,不知何时已变成鲜红,而她的裙摆间,仍在涔涔往外冒着血。
小鱼儿闻声进来,看到如此场景,又见常山王在一旁面色焦灼,吓得也不敢乱说话,忙拉着医女出去和神医商量对策。
……
此时冷宫门外,神医了解情况之后,又与众医女商议了良久,却不敢将结果直接告诉常山王,只得打发了小鱼儿去。
因为这个结果,对常山王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小鱼儿颤栗着进屋,微微俯身,竟也不敢颔首看张天阳,低声问道:“常山王——神医问您是保公主,还是保腹中的孩儿?……”
天阳眸光微闪,人前稳如泰山的他,竟也在此刻身体倾斜,张皇失措。
他拉住雪寻的手,温情脉脉地在她耳边呢喃着:“寻儿,这是你对我的惩罚嚒?如果可以,我真想有一天能带你一起遨游列国,远离这些宫廷的是非……所以,你要好好活着!”
说完这番话之后,天阳立马毫不犹豫地对医女吼道:“一定要保住王妃!”
这时,不知雪寻哪里来的力气,她竟然用力地攥住天阳的手,不断的摇头,泪水肆意横飞,“天阳,求你救救孩子……他是你的亲生骨肉!若是孩子没了,我也活不下去了……”
天阳一怔,两行泪水忽地蹿出俊逸的脸颊,竟是落下泪来!
他有些害怕,那个孩子仿若连同着她的血脉,那是他们的骨血,若不保孩子,她的生命亦会随之凋零。
最终,天阳咬咬嘴唇,心中一狠,“好,我答应你!”
此时唯有答应雪寻保住孩子,才会激起她生存的欲望!然而张天阳的心中,却如被千刀万剐般的疼痛。
人世间所有的真情,都这么痛嚒?茫茫人海中,谁与谁相遇,爱上无怨尤,执著不放手。
其实人们最初想要的,只是这些简单的罢了,可叹一世曲折坎坷,一朝悲欢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