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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救援

天启二十四年六月,北周派大批军队前往边界,围困位于荆楚之东的昭和城。昭和城乃荆楚要塞,若是此处失守,便是断了荆楚将士的后路,北周军队大可长驱直入。荆楚战事告急,一时间朝堂震荡。琼宣帝急火攻心,一口鲜血吐出来便再不能主持大局,朝堂之事全凭三皇子一人独掌。

这场战局从议政殿到御书房再到议政殿,来来回回讨论了三天三夜,也没有个结论。如今的大琼,能用的武将几乎都用上了,大臣们光想着派谁去救援就绞尽了脑汁。朝中虽也有后起之秀,不过也都没有经历过大事,这样危机时刻须得有一个常年征战之人指点才行。原本有朝臣推荐了何西风,但是何西风刚从南疆回来没多久,伤势还没有完全好。就在人们焦头烂额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有人推荐了蜀王李璟钰。

自废太子谋反后,蜀王被卸了军权,一心只做闲散王爷。可是如今国家有难,万般无奈之下,三皇子果断下旨,封蜀王为援北大将军,带领三十万人马前去昭和城救援。然而蜀王却以曾是叛军之名不宜担当大任为由断然拒绝了。任朝中大臣如何跪求,任三皇子如何低三下四,一时间,整个蜀王府的门槛都要被踏平了,蜀王依旧不同意。

就在大家心如死灰,三皇子都打算自己亲自挂帅出战的时候,宁将军府的兰音姑娘亲自上奏,愿带兵前往昭和城,以解荆楚之围。这个原本看着有些胡闹的举动,没想到三皇子却欣然同意,命兰音姑娘为援北将军副将,共赴荆楚。原本还扭捏的蜀王殿下这一次却主动上书,表示愿意出战了。这样严肃且紧急的一场救援行动,几乎让他玩儿出了花儿,才终于尘埃落定。

昭和城被北周军队围了大约半月之久,城内粮草紧缺,城外乱军攻城,几乎都要撑不下去了。昭和城主将张鼎将军站在城楼之上,看着北周大军密密麻麻,一眼仿佛都望不到边儿。半月以来,他一直在鼓舞着城中的战士们,一定要打起精神,一定会等来救援。可是他人虽在边塞,也知道朝内的情况。这两年,大琼都没有闲着,南北之战并起,南疆才刚刚平息,哪里抽得出人来救援,而西边的荆楚边界上的大琼宁家军被浩浩荡荡的北周军队拦截住,这里俨然成了一座孤城。他抬头看看天,此番是天要灭他啊!

就在张鼎将军要绝望的时候,远方的地平线上突然狼烟四起,黄沙滚滚,席卷着向昭和城而来。城下跑上来一个小将,高声的呼喊着:“将军,将军!”

小将跑的呼哧带喘的,“前方探子来报,朝廷派三十万大军前来支援,将军,我们有救了!”

“真的吗?是真的吗?”张鼎将军激动的差点没蹦起来,一把抓住那个小将。

“是真的,将军,真真儿的!是蜀王殿下亲自带的兵马。”小将也跟着激动。

“蜀王殿下?蜀王殿下!!!”张鼎将军松开那小将,仰天长啸,“蜀王殿下来了,哈哈哈哈,大琼的战神来了,哈哈哈哈......”

城下攻城的北周士兵见他如此都以为他疯了呢,可是还没等他们嘲笑他的时候,忽觉身后不对。再转头时,北周大军早已溃不成军,纷纷撤退。蜀王带着大琼的三十万精锐之师一路冲杀,势如破竹,北周军队没想到会遭突袭,乱作一团。北周派来攻城的大将见此形式,想要稳住军心。

“都别乱,都别乱,给我......”只是他连话都没说完,就被大琼军中的大将军一剑斩于马下。主将战死,人心涣散,北周军队开始四散奔逃。

“传令下去,开城门,迎蜀王殿下!”张鼎将军一声令下,城门轰隆隆的缓缓开启,大琼之师蜂拥而入,终于救援成功。

然而,北周却没有那么轻易就放弃。就在大琼军队将他们击溃的第二天,北周大军退避百里后依旧盘踞在荆楚与昭和城之间,阻隔着两军的汇合。

大帐之内,璟钰深锁着眉头,与一众将军讨论战局。我站在他们之中静静地看着,我之前在荆楚的北周大营中呆过一段时间,对他们的情况也算稍稍了解。这里,一望无际都是草原,能够设下伏击的地点真的不多。想来想去,倒是依稀记得有一处山脉可考虑,我在地图上四下找寻着。

“就我们目前的兵马来说,跟他们硬碰硬也不是没有可能胜出的。”张鼎将军分析道。

“可是我不想让伤亡扩大,毕竟我们要救的是整个荆楚,若是不能将他们一次击溃,荆楚供给不足,到时候就难办了。”璟钰展开地图,细细的观察着。

“王爷说的不错,北周此次像是压上了所有,誓要破了荆楚。”一个副将接道。

“可知对方主将为谁?”璟钰没有抬头,依旧研究着那张小小的地图。

“是北周的二皇子!”

“二皇子?”璟钰重复着,“北周还真是下了血本,为了个荆楚竟然压上两个皇子。”

我原还盯着地图看,听了他这话,一下子反应过来。北周的二皇子不就是慕风?若是到时候相见,璟钰不就知道了当初的李梁原是北周的二皇子?这该如何是好?

“怎么了?”璟钰发现我的异样,抬眼问道。

“没怎么。”我慌忙转移他的注意,“这里!”我指着刚刚一直关注的一处山脉。“这座无稽山地势险峻,离北周大营也近,若是我们肯从此处下手,或许能找到突破口。”

璟钰听我如此说,将目光落在无稽山处。“可是无稽山太过险峻,怕我们无法通过。”

“昭和城内有在这一带长大的将士,末将觉得可以一试。”张鼎将军脸上露出笃定的神色。

“那好,那便按阿音所说,派一些将士前去无稽山,攻其不备,我们再从正面突围。”璟钰打定主意,传令下去。

“这里你不太熟,还是让张鼎将军挂帅吧,你在营地坐镇指挥就好。”我小心翼翼的建议,绝不能让他和慕风相见啊。

“张鼎将军要带昭和城的士兵去无稽山,挂帅出战的事还是我亲自来,此一战我希望速战速决,否则天遥和冷师兄的情况太危及了。”

“可是......”他还没等我把话说完,便走出大帐去安排了。

我又何尝不知天遥和师兄的情况,可是我又太害怕他和慕风会面,若到时候真的兵戎相见,璟钰该当如何,慕风又当如何?

然而我担心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无稽山突围成功,璟钰与我带着大琼之兵直面北周大军,两军厮杀的场面,不亚于任何一场大战,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儿令人作呕。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璟钰和慕风,这两个昔日的好友,今日的仇敌,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相遇了。

两个人相见的时候几乎是一瞬间都愣住了,愣了足足有一刻钟的时间。北周的一个人杀将过来,差点伤了没回过神儿的璟钰,却是慕风眼疾手快,将自己的人砍于马下。我冲过来的时候,刚好看到这个场面,一下子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

“这就是你不想让我挂帅出战的原因吧?”璟钰冷笑着看着我。“你早知道北周的二皇子就是李梁?”

“璟钰,我不是有意要瞒你的。”我忐忑的看了看慕风,又看了看璟钰。

“李梁啊,李梁,本王被你骗的好苦啊!”说着举剑就刺了过去。

慕风抬剑抵挡,两个人斗在一处。我看着从前总是一前一后出现,总是互相照应的两个人,如今兵刃相抵,招招狠绝,恨不得一下子就要了对方的性命。这样的感觉让我一时难以接受,仿佛胸口堵了巨石,喘不过气来。

我站在这血淋淋的战场上,看着两军拼力厮杀,看着硝烟弥漫,看着曾经的挚友变为仇敌,看着素不相识的北周将士无情的向我挥刀而下。我眯着眼,抬剑挡下袭击,回手抹了他的脖子,那颈项上喷涌而出的鲜血变成是连串儿的血滴,溅了我满身满脸。

我眼睁睁看着那个人栽倒在地,眼睁睁看着无数的鲜活生命顷刻间了无生气,眼睁睁看着慕风虚晃了一招,故意露出破绽,又眼睁睁看着璟钰一剑扎在了他的左肋上,将他掀于马下。北周的将士拼了命的将他抢了回去。慕风捂着伤口,嘴角却扯出了笑容。这一剑,斩断了他们这么多年的信任与友情,从此后,相逢是陌路,不,是敌人!

慕风被战士们拖拽着往回拉的时候拼了最后的力气对我喊道:“阿音!皇兄他疯了,别去荆楚战场,无论如何不能再与他相见!!!”

我一惊之下竟动也不能,那种被圈禁被监视的感觉从脚趾贯彻到头顶,令我不寒而栗,全身的寒毛都竖立起来。这样的惊悸之下,我胃里一阵翻腾,一口鲜血冲口而出。

我的病,也许真的无药可医了,也许不久之后便能与赫连相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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