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九幽山到到达昆仑境内,若是中间加上休整至多七日即可,而慕亦君一行人却是第十日才到达昆仑南部山脚下的一座小镇。
三人途中时常产生矛盾,那霁素颜一路上对慕亦君冷言冷语,但凡慕亦君提议,她便多半否决,齐白炎夹在中间,大感头痛,三人走走停停,因此浪费了许多时间。
好在齐白炎向来脾性温和,脸上时常笑容和煦,同时又见识颇广,最后全靠他将那霁素颜逗乐,三人才能在第十日到达昆仑境内,而那霁素颜之后的态度倒也好转几分,不过仅仅只是看在齐白炎的面子上而已。
终于到达南部白头镇时,三人反倒有些头痛起来。
昆仑一代,四季严寒,常年下雪,一年下来放晴时间不过四五个月,三人刚刚踏入境内,便遭遇了一场极大的风雪,之后低空飞行许久才找到这座小镇。
此时三人依靠灵力消耗御寒,穿梭在小镇里,一身薄衣显得格格不入,齐白炎见周围人群神色古怪,不由得干咳了一声对身侧二人道:“我们找家客栈避一下风雪吧!”
二人难得意见一致,于是三人找到住处,在当地买了些狐裘冬衣换上,这才感觉灵海消耗极大,几日奔波,早已疲惫不堪,此时虽是正午,但天气阴沉,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数丈开外便已经看不清事物了。
齐白炎与慕亦君二人梳洗更衣之后便在酒家一楼叫了一桌菜肴,温了一壶烈阳酒,等待霁素颜。
“这烈阳酒可是极烈之酒,二位客官看着不似本地人,此酒可不比其它酒水那般香醇清冽,二位可要慢饮了!”小二见今日来店里的三人锦衣华服,气宇不凡,一猜便知是来历不俗,不由见机说上几句好话,讨好一番,齐白炎闻言淡淡一笑,取出一锭银两,轻轻放在那小二手中,声音温和道:“多谢小二哥提醒,眼前这风雪怕是一时停不下来,这些时日诸多地方都要麻烦你了!”
那小二一见这银锭,眼睛都直了,连忙接过放进怀中,嘴上连忙道:“不麻烦,不麻烦,三位贵客若有需要随时叫我便是!”说着便退了下去。
第一次下山的慕亦君对俗世了解甚少,诸多琐事皆是齐白炎打理,方才见那小二得了银锭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于是好奇道:“师兄,凡世百姓都是这般热情淳朴吗?”九幽山上,各种奇珍异宝,天地宝材数不胜数,这银锭看上去犹如破铜烂铁,慕亦君也是听闻齐白炎说起这银子在凡世行走是十分重要之物,才略微有些明白,却又不完全明白。
齐白炎手中端着酒盏听他如此一问,不由失笑摇头,心中想了片刻不知如何与他说,于是道:“大概如此吧!”
慕亦君点了点头,端起桌上酒盏一口饮下,顿时,一股暖流顺着喉部滑入腹中,酒香浓郁,从喉间四散开来,慕亦君正要开口夸赞,突然腹中升起一股热浪,如同一团火焰正在腹中燃烧,瞬间,慕亦君只觉得周身如入火炉,额上汗流不止。
“这酒......”慕亦君脸色通红,大口喘气,齐白炎放下手中酒盏,连忙倒了一杯茶水过去,哑然笑道:“都说让你慢饮了,你以为烈阳酒徒有虚名?”
慕亦君一口喝下茶水,似乎并未能缓解什么,只好暗自忍下,齐白炎失笑摇头,举杯浅尝,正在这时,一声冷笑自楼上传来,却是那霁素颜不知何时梳洗完毕,正换换向二人走来。
她刚一出现,客栈大厅内立即传来吸气声,只见她此刻身着嫣红长裙,外披银狐披风,映着她肤白如雪,唇色如朱,加上她本就是修真人士,气质本就脱俗,一时间,客栈当中多数人的目光都牢牢落在了她身上。
霁素颜方才看到慕亦君饮酒之后如此神色,不由得冷笑一声,走了过去,正欲讥讽一番,复又看到饭桌之上菜肴丰盛,多数竟都是自己喜爱的菜肴,不由得先是一愣,后又向齐白炎看了一眼。
只见此时齐白炎手端茶盏,目光望向窗外落雪,眉目如山,若有所思,远看过去,如同画卷一般。
齐白炎似乎察觉到什么,转过头看向霁素颜,见她目露疑惑,于是放下酒盏,起身笑道:“素颜师妹,你若再不过来,这些菜就要凉了。”
这十日途中,自己为了与那慕亦君做对,时常任性不已,要求甚多,却没想到这惊雷峰的齐白炎竟毫无恼意,虽辈分长了自己一些,却从不摆架子,凡事亲力亲为,现今居然记下了自己的喜好......想到此处,霁素颜脸上一红,连忙坐了过去,一时间也忘记了原本要嘲讽慕亦君一事了。
大雪纷扬,一下就是半月之久,三人在白头镇四下打探,得知周边时有雪狐出没,也不知是不是妖狐一族,但因天气不佳,三人一直未能入山查探。
霁素颜早已经不耐,偏巧今日风雪骤停,天边露出淡淡的阳光来,她便连忙提议今日入山,齐白炎见这雪停的突然,有几分奇怪,但见她十分坚持,于是只好收拾了一番,带着三人准备入山。
三人在客栈内住了许久,今日才看清这白头镇的样貌来,白头镇虽小,但来往行商众多,街道十分繁荣,天刚放晴,便有人将街道上的积雪清理干净,各类摊贩都一一在道路两旁吆喝起来。
不过三人此时无法逗留,走至人迹罕至处,才一一御剑,向昆仑山脉飞去。
然而在他们飞远之后,有五道黑色身影从暗处走出,其中一人正是子桑若然,他看向天际三道长虹,面具下的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三人御剑高飞,只见昆仑山脉一片银装素裹,冰川悬崖连绵不绝,直入云霄,山下虽已放晴,怎料山上仍旧有小雪纷飞,三人飞了许久,只觉得温度越来越低,寒风入骨,风中冰雪如同刀子一般划过脸庞,刺痛不已。
三人互换眼神,向下方飞去,刚一落地,霁素颜便道:“没想到山中还在下雪。”
齐白炎点了点头,抬手拂去身上的积雪,慕亦君运转灵气,冻的发白的脸色终于好转几分,再看霁素颜,她所用的火麟刺本就是异兽火麒麟之骨铸造而成,故而她倒也不太惧怕这严寒,但昆仑之寒,非寻常可比,即使其它二人不断用灵力御寒,但长久下来,也是不妙。
慕亦君向天际看去,只见山脉深处,有一大片阴云低垂,远处山峰被那阴云笼罩其中,看不真切。慕亦君眉头一皱道:“怕是有暴风雪将至,不如......”
“你若是想回去就自己回去吧,我看那阴云极远,一时还过不来,倒不如趁现在多往深处看看!”霁素颜打断他的话,语气不善道。
齐白炎见二人如此,正要说话,忽然听到一声轻微响动,其它二人也有察觉,神情一凝,向四下看去,正在这时远处雪地闪过两道白影,定睛一看,竟是两只雪狐,霁素颜双眼一眯,手中火麟刺红芒乍起,猛地向那两只雪狐追了过去。
慕亦君此刻也发现那两只雪狐,见霁素颜面露杀意,心中升起不忍,也追了过去,却是齐白炎仍旧站在远处,眉头紧锁,若有所思,并未发觉二人已经渐渐追远。
那两只雪狐自然也发觉有人追杀自己,吓的它们拼命逃窜,然而它们又怎能跑得过御风而来的霁素颜?不出片刻,霁素颜便追上它们,手中火麟刺火芒大盛,眼见就要刺中其中一只,突然,一只手凌空从身边伸了过来,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她转过头,看了阻止自己的慕亦君一眼,脸色蓦地一沉,大喝一声,另一只手猛地抬起一掌,狠狠地向慕亦君的胸口拍去。
慕亦君万万没有料到她竟然会真对自己动手,还未回过神,这一掌便生生拍到自己胸口,霁素颜这一掌虽是突然,却是心中积怨颇深,一时也发了狠,慕亦君只觉得五脏六腑一阵绞痛,全身气血翻腾,向后连退几步。
霁素颜不再管他,眼见雪狐逐渐远去,她停下身形,口中念咒,抬手将火麟刺远远地、凶狠地向那两只雪狐的方向,甩了过去。
呼!
火麟刺所到之处,热浪翻滚,风中飞雪也被其生生逼开,这一次若是刺中,恐怕那狐狸立即便会丧命,前方两只雪狐回首看来一眼,顿时惨叫一声,拼命奔跑,而逼人的热浪却尾随而至。
轰!
一声巨响,雪尘漫天,劲风肆虐。
霁素颜脸色极差,一双冰冷的眸子,凶狠地向前方看去,雪尘渐渐平息,眼前逐渐清晰,只见在这白茫茫的天地之下,两道身影相对而立。
慕亦君手握止水剑,苍青色光芒吞吐补习,他的脸色有几分苍白,低头看了一眼怀中重伤的雪狐,又看了一眼地上已经气绝的另一只白狐,他的目光一冷,抬头看向不远处那个脸色阴沉的女子,冷冷道:“师姐,这等弱小生灵,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残忍?”
霁素颜看了一眼地上那已经气绝的雪狐,冷笑了一声道:“你怀中那只雪狐有二尾,并非一般雪狐,而是妖狐一脉,莫非师弟不知?”
慕亦君闻言一怔,垂下眸子看了一眼,沉默了片刻道:“那又如何?”
霁素颜目光一寒,忽而抬手,只见插在地上那只气绝的雪狐身边的火麟刺拔地而起,‘嗖’的一声,飞回到她手里,火芒暴涨,她玉指扭转,将刺刃直指慕亦君狠狠道:“你果然与狐族有干系!”
慕亦君平静道:“师姐此话何意?”
霁素颜脸色一沉,怒道:“狐族向来诡计多端,心冷手辣,为祸世间,如今我师尊来此处之后下落不明,我杀它便是替天行道,你此前擅闯禁地,居心叵测,教主不知为何被你蒙蔽过去,现今你这般维护妖狐,又是何意?”
慕亦君见她目露凶光,必是气极,但如今她明明有错在先,平日里忍她诸多,今日慕亦君却是丝毫不惧,反倒向前几步,胸口直抵火麟刺尖,怒道:“教主命我等过来只为探查,关于狐族诸多,也仅仅是猜测,在事情还未明了之前,你怎么这般凶残,乱造杀孽?!”
霁素颜眼角一抖,心中也知自己这般确实不对,狐族原本与世无争,保持中立,但向来传说神秘,为世间两族忌惮不已,如今自己一时解恨,却不曾想到后果,此刻一想,不由懊悔万分,但她素来孤傲惯了,此刻更不愿意在他面前拉下脸来,于是一咬牙道:“妖狐向来名声狼藉,魅惑害人,我杀它便是应该!”
慕亦君一听此话,便知道霁素颜是故意与自己作对,平日里自己对她多番忍让,但如今他却不愿再忍,于是道:“如今在凡世,我们九幽教的名声不一样也是如此?!”
不知何时,风雪又大了几分,发出呜呜的幽咽声。
远处的事物隐隐变的模糊,似乎一切都开始不真切了。霁素颜脸色涨红,乌黑的长发在风中乱舞,她目光冰冷,嘴角一动,生硬地拔出了放在刺入慕亦君心口出的火麟刺。
慕亦君痛的全身一抖,向后退了一步,鲜血喷涌而出,瞬间便浸湿了衣衫,将怀中的雪狐染成了血色,鲜血不断低落,落在积雪上,显得十分触目惊心。
慕亦君连忙封住心脉处的大穴,调节内息灵力,霁素颜这才回过神来,发觉自己一时气极,没想到出手竟然这般重,她脸色一白,语气一软道:“你...你怎么不躲开?”
慕亦君嘴角泛起苦笑,方才这一刺,任谁也难以躲过,他心知面前这女子孤傲惯了,心中也不怪她,于是语气也缓和了几分道:“方才是我出言不逊,权当受罚,只是,在真相未明之前,师姐切莫乱造杀戮,以免树敌。”
霁素颜自然知晓方才所为有失偏颇,于是神色露出关心道:“我出手重了些...你没事吧?”
她话未说完,却见眼前慕亦君突然神色大变,飞身而起,一掌将自己拍开,她踉跄几步,正要发怒,这才发觉不对,一看之下,竟然发现周围不知何时出现两名黑衣男子,其中一人正与慕亦君缠斗,另一人向自己杀来,霁素颜来不及吃惊,连忙飞身迎战。
齐白炎那方,原本早前他便查觉到几分不对劲,下意识打开神识,向四下搜寻,当他发现有生人气息正在向这边靠近时,正欲动身去找慕亦君等人,突然从远处飞来三道光芒向自己打了过来。
齐白炎心中一惊,手中点睛扇蓝芒暴涨,身形急退之时,手中连掐数道法决,顿时周遭积雪无风自起,瞬间化作一道雪墙,横在他身前。
噗!噗!噗!
三声闷响之后,雪墙崩塌,雪沫飞舞,齐白炎目光冰冷,面有怒色,望向远处渐渐飞来的三人。
只见那三人着装统一,身披黑色披风,其中以一老者为首,那人皮肤青黑,手持一根通体殷红的木质法杖,法杖顶端如同树枝分叉开来,细看过去,又如同一只干枯的鬼手,整根法杖周身青气翻滚,十分诡异。
齐白炎一眼便将那法杖认出,不由讶然道:“幽冥鬼手?”
幽冥鬼手曾是帝魔君出世时,被他收归旗下的妖道幽冥法王所用法器,之后帝魔君大败被收入华山圣宗,幽冥法王在乱战中身死,却不知这幽冥鬼手流落何处。
曾有远古书籍《异宝杂录》中记载,这幽冥鬼手生于须弥山中,方圆数里寸草不生,但凡鸟兽经过,皆会莫名死亡,全身精血似被吸干,死状恐怖,被列入十大凶宝之一,没曾想竟被眼前这人得到。
齐白炎面色不变,心中却是有些警惕,那皮肤青黑的老者见他如此,阴恻恻发出一串笑声道:“你倒是有几分见识,如今即便死在这鬼手之下,也是你的福气!”
说话间,幽冥鬼手兀自升起一团青气,那老者狞笑一声,高举鬼手,向齐白炎指去,顿时,一团带着血腥气息的青气向齐白炎包围而去,同时,那老者身旁两人也伺机而动,向其杀了锅去。
齐白炎以一敌三,一时无法再脱身寻找慕亦君二人。
另一边,子桑若然与素颜过招百次不分上下,但素颜却暗自心惊恼怒,因为她早已发现眼前这人一只空手与自己过招不说,嘴角还带着讥诮之色,似乎根本是在跟自己游戏一般,然而自己却一时无法伤他分毫。
慕亦君本就有伤在身,又一手抱着一只雪狐,对方招式紧逼不已,使得他一时吃力无比,气息不稳,连连后退,正在此时,怀中突然一动,那只浑身血红的雪狐突然醒了过来,从他怀中窜了出去,不一会儿便逃的无影无踪,那黑衣男子见状一愣,慕亦君总算松了口气,趁那黑衣人分神之际,口中念诀,手中止水剑光芒暴涨数倍,一道巨大剑气猛地向那黑衣男子打去。
当那黑衣男子回过神时,剑气已然而至。
“啊!”
噗!黑色身影倒飞数丈,摔在地上,一时动弹不得,慕亦君飞身向前,见那人倒地**,口中吐血不止,怕是一时再也没有动手之力,他神色凛然,指剑喝问道:“是谁派你们来的!”
那黑衣男子也不答话,望着他冷笑一声,竟然自断筋脉,瞬间没了气息,慕亦君面露惊怒,正在此时,地上尸体竟无火自燃,接着化为一股黑烟消散无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