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
城北土地庙。
这座土地庙具体是什么时间修建的,早已经无从考证。但是,仅从土地庙的破损情况来看,可能已经有不下百来年的历史。土地庙四周树木浓密,只有一条路穿过树林进入,路面虽然是泥土沙质,可是光滑到寸草不生,可能还是有不少人会来这里祭拜。
从这里的居民生活特点来看,祭拜土地公也是正常的。自古以来,土地公被尊为“福德正神”,有驱邪、避灾、祈福之功,而特别是生意人对它很是看重,认为祭拜土地公能够由贫转富、生意兴隆,出现了“有土斯有财”的说法,被奉为生意人的守护神。而这里周边,都是一些小的手工作坊和零星商贩,正是祭拜土地公的主要人群。
因此,虽然这座土地庙已经破损,但是每到初二、十六,都会有人前来烧香祭拜。而且,如果破损到了漏雨流水的程度,也总有些人不留名地进行修缮,算是积德。
但是这一年的农历七月十六,却出现了一件让人们震惊的事情。
一大早,有人前去祭拜。但是他们却发现,在土地庙的横梁之上,吊死着一个人,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并不是附近周边的居民,穿得相对有些破旧,头发乱蓬蓬的,倒是有点儿像流浪的拾荒者。这个人身上没有任何的身份证件和其他物件,指纹在那个年代也没有在系统中登记过。
乍看现场,很有一种自杀的感觉,但是经过现场勘察,发现此人身上有多处新的於青伤痕,应该是生前与人打斗过。但最终的死亡原因确系机械窒息而亡,与上吊的现场相一致。
由于此案在死亡的具体原因判断上存在诸多疑点,当时警方将其列入可疑凶杀案进行侦察。可是,由于土地庙地处相对僻静,在非祭拜期出入的人员很少,几天下来,未能找到目击者。
而对于这个人身份的排查,也是阻碍重重。不在失踪人口范畴,也没有其他的失踪报案描述与之相符合。进一步尸检提示,他在死前身体受的伤害,也足以让他致命。所以,有经验的侦察员判断,这极可能是一起以自杀来掩饰的他杀案。
可是,一个月之后,这件案子的调查依然没有进展。由于土地庙是一个公共的场所,里面的各种痕迹和指纹极为复杂,根本没有可循的线索。特别是七月十六那天,本就是惯行的祭拜之日,前往土地庙的人极多,也增加了侦察的难度。
案子悬而未决,在两个月之后,受某位领导同意,将案件列为“自杀”,结案,卷宗存档封存。但是何瑞修通过现在的肖像对比手段,现在却确定了这个人的身份:一个当时在南方自发组织的文物保护民间机构的负责人。
此人名为吴迹,自幼父母双亡,长大之后,热衷于文物保护事业。可是,他没有什么学历,无法进入官方供职,因此在组织了民间机构之后,自己也开始在各地游历,特别是重点调查和研究保护一些零散庙宇之中的文物。
他是什么时间来到的这个土地庙,没有线索。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的死是在七月十五那一天。
这一天,也是民间传说之中的鬼节。
于是,这个人的死,在民间也与鬼节之间扯上不说不清的关系。特别是有些人添油加醋,硬是制造出了恶鬼索命的说法,把本来广受人敬重的土地庙,硬是蒙上了一层恐怖的色彩。
从那之后,对这座土地庙的祭拜越来越少,有不少人甚至选择在家中自主供奉土地,不再前往这里。于是,本来还算是热闹的一座小庙,便这样冷落下来。
如此的冷落,一冷便是10年。
在这10年之间,这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受地域经济的影响,周边的小作坊和小商贩普遍出现了亏损,甚至有的家庭因举债难平,而集体跳河自尽。
很快,本来已经被淡忘的吴迹于土地庙自尽事件,又被人提起。这些破产的人认为,吴迹自杀之前,土地庙得到祭拜多,给人们的回馈也多,而吴迹在鬼节自杀之后,破坏了土地庙的风水,于是人们纷纷赔钱。
如此一来,一个议题便在人们之中被提起:拆除这个土地庙,另外选址建新庙。
所以,在1996年,这个可能不下百年的土地庙被拆除。开始动工后不久,当地文化局得知这个消息,考虑这座土地庙本身具有一定的文化传承代表性,立即派人前来阻止。不过,他们来得已经晚了。土地庙成为一片废土。
为了最大程度挽回对文物的损失,文化局对这座废墟进行了为期两周的挖掘。但是实际上,由于这样的庙仅仅是公开的祭拜机构,他们得到的文物也极为有限,包括已经残破的土地塑像、供桌、几个香龛和几个瓷器。这些文物,当年由文化局收缴,可是后来经过几次行政归属变革,现在在哪里,需要到政府部门查询。
这些资料,有不少并没有在正式资料之中记载,包括有一部分也来自于网络上查找的偏门的传说。不管是何瑞修追查出的,还是李若凡那边追查出的,二者基本一致,所有资料整合起来之后,确实形成了比较清晰的前因后果。
奥利可和马飞那边的进展也还相对顺利,所有多雷多格林的陈列物件,每一件的截图都清晰可辨。
要联系文物管理部门,何瑞修自感目前的能力不足,关系网络没有展开前,即使你是一名犯罪调查人员,怕是也难登得大衙门。好在李若凡工作时间长,通过一些私人关系,确定了当初那批文物目前的位置。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他们应该陈列于城市建设博物馆。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何瑞修立即起身,与李若凡一起向城市建设博物馆飞去。
城市建设博物馆,是二十年前,专门为纪念城市建设发展历程而建的一座现代博物馆。整座博物馆以照片等印象形资料为主,收录了一部分早期的建筑材料和文物。而那座土地庙的文物,在这里被贯以了勇于向封建思想“说不”,坚决拆除影响民众思想解放建筑的典型事例的帽子,陈列在一个并不起眼的角落里。
何瑞修仔细辨别了那些文物,他和李若凡此前得到的信息中,残破的土地塑像、供桌都在,至于香龛和瓷器,原来具体有多少,并不清楚,目前是摆着7件。何瑞修一一与B组发来的截图对比,却并没有发现哪两个之间有什么相似性。
博物馆的馆长目前已经应李若凡的要求拿来了这些文物的交接书。馆长现在有60来岁,在1996年土地庙被拆时,应该已经工作,可是他调任馆长是5年之前,所以对于这些文物的来历及事件,也只能从这些交接书上了解。
交接书记载了这些文物从挖掘出到现在的所有过程。最初,从被拆的土地庙,一共挖出文物10件,其中,塑像1件,供桌1个,香龛3个,瓷器5件。后几经转手,在2016年的时候,经批准,一件瓷器以合法途径拍卖,其购买者就是多雷多格林。
如果要找拍卖的原因,现在听来似乎有些可笑。因为那时候要将这些文物送入城市建设博物馆,而博物馆方经过考察,认定其中一件瓷器比较特殊,与整体设计不搭配,并且5件瓷器之中,只有这一件是单件,其他4件能够两两配对儿,若是单放着也不美观。经考察,这件瓷器没有太深的历史,所以将其拍卖。
何瑞修看了看李若凡,“这个理由,可真是有些牵强。”
博物馆长说道,“这个,只是个官方说法罢了。实际上,拍卖它,还是有些原因的。实不相瞒,我上一任的馆长告诉我,因为这个土地庙的文物涉及到几十年前一件鬼节自杀的案子,所以在建馆的时候,那个负责人觉得不干净,就不想收。而那时的文化局还是什么部门,大概也是由于这个说法,也不想留这些东西。几经谈判,最终定下来还是要将这些文物放到博物馆。”
“但是,那时博物馆的负责人,总觉得收这些东西有些晦气,所以硬是要卖一件出去解解晦。并且,这些文物所在的这个位置,是经过风水大师勘测过的位置,它的这些展柜,也是特殊的。你们看。”
馆长指向展柜的一些不显眼角落,那里居然刻画着一些符文。
“为了避邪镇灾,设计时就刻画了这些符文。说句实话,至少建馆那个时候,文物管理部门和这个馆的负责人,还是都非常迷信的。”说到这里,博物馆馆长居然也叹了口气。
李若凡看了一眼那些符纹,微微一笑,“不知道是什么风水大师骗钱的。依我来看,这些符纹只有些装饰作用。也罢,何瑞修,你从交接书中找出被拍卖的那一件,与B组发来的图片对一下。我来看看,这些陈列的东西里,到底有没有所谓的晦气。”
说罢,李若凡打开随身携带的工具箱,从中拿出了一张符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