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瑞修点了下头,“嗯,粗略研究了一下。最开始,我见到那些涂鸦时,就感觉有些熟悉。后来,我查了一下。那些文字,出自一部小说。”
王晴儿这时反倒有些诧异,“小说?什么小说?”
“很早的一部武侠小说。”何瑞修道,“古龙有部小说叫《边城浪子》,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里面说到了小李飞刀的传人叶开,还有用断刀的傅红雪。”
王晴儿想了想,“小李飞刀我知道,但是那不是李寻欢么?”
何瑞修似乎料到了这一点,微微一笑,“对啊,李寻欢。李寻欢后来收了个徒弟,叫叶开。叶开是一个喜欢解迷的人,江湖上很多怪事,都被他找出了真相。而在《边城浪子》之中,叶开要解开的,便是当年神刀门堂堂主白天羽的死亡之迷。”
王晴儿似乎对此有了些兴趣,“结果呢?”
“结果?”何瑞修道,“简单来说,结果就是白天羽是被自己的好兄弟,现任江湖第一门派万马堂堂主的马空群杀死的。马空群为了权力和名声杀了自己的兄弟。当然,其中还有一些感情纠葛。”
“那,这涂鸦是什么情况?”王晴儿又问。
何瑞修道,“在叶开他们去万马堂的路上,有人唱出来的。当然,也是江湖上流传的。书里写的是,天惶惶,地惶惶。眼流血,月无光。一入万马堂,刀断刃,人断肠!天惶惶,地惶惶。泪如血,人断肠。一入万马堂,休想回故乡。”
王晴儿想了想,“也就是说,这个涂鸦,是将小说中的这几句,综合之后写出来的。它把两句之中,关于万马堂的字句都去掉了。”
何瑞修道,“对。而且,有一个情况我们应该予以关注。案情的一些现场特征,与这个涂鸦有相似之处。天惶惶,地惶惶,这是说恐惧不安,放在这样一个现场,可能并没有什么特殊意义。但是,眼流血,却有意义。因为死者,都是从眼中刺入利刃后而亡的。月无光,当天是阴天,风雨大作。刀断刃,人断肠,这个就更为吻合了。”
何瑞修停了一下道,“任仪用的刀,刀刃最后是断的。具体原因,无法判断。但是,从三个死者脑部损伤的切口看,在刺入他们眼中时,刀刃未断。理论上来讲,那才是刀受力最大的时候。而任仪自己,也是肠道受伤。刀断刃,人断肠,很符合。”
王晴儿听完,坐下想了想。“怪了,这真是怪了。是巧合,还是有什么暗示?是任仪清醒时写的,还是恶灵入体时,在恶灵驱使之下写的?这和小说又有什么关系?那为什么又去掉了所有和万马堂相关的字样?”
何瑞修道,“这个,我就也没有办法解释了。由于这些涂鸦本身出现的很是蹊跷,而且没有指向特定的研究线索,所以我暂时也没有新的发现。”
王晴儿“嗯”了一声,“好,我知道了。你给我发一份这《边城浪子》的电子版,我看看这小说。”
“已经发过去了。”何瑞修很快完成了操作。正准备说什么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是任仪的随行医生的。电话里说,任仪现在病情平稳,已经可以解除病危,如果有什么需要了解的东西,可以短时间与其直接交流。
王晴儿对这个消息似乎是非常满意,语气之中都带着一些兴奋,“好好,太好了。走,我们走。”
任仪现在在鉴证署专门为其准备的一间屋子里,各种监控仪器齐全。治疗和用药,都由随行医生掌握,外面还有鉴证署门诊部的医务人员配合。任仪现在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眼神显得有些空洞和悲伤。
与随行医生简单聊了几句,了解了一下情况,王晴儿和何瑞修走了进去。任仪只是简单地扫了他们一眼,然后又恢复了刚刚的姿势。
王晴儿坐到床边,道,“任仪,我们是鉴证署第八现场调查局的王晴儿和何瑞修。你现在在我们鉴证署的一间专门的治疗室里。你之所以在这里,其实是因为,你家里发生了一件很让人遗憾的事情。”
“我知道。”任仪的声音很微弱,但是王晴儿和何瑞修还都能听得清。“我知道。是我杀的他们。”
对于任仪的这个说法,何瑞修和王晴儿都感觉非常意外。刚刚,他们从医生处得知,医生没有向他透露过任何的案情信息。而现在,任仪自己说是自己杀了他们,显得他可能记得当时的情况。
“你……你记得当时的情况?”王晴儿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能不能告诉我们原委?”
任仪呼吸了好几次,才开口道,“我记不清。但是我只能记得,我杀了他们。他们三个都死了。”
王晴儿又和何瑞修对视了一眼,然后问任仪,“你为什么要杀他们三个?”
任仪慢慢地摇了下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杀他们。我只记得我杀了他们。”
王晴儿看了看那些监护仪上的数据和波形,还好,现在任仪的生理状态没有明显的异常。“那,你自己伤了自己,你是否记得?”
任仪摇摇头,“我不记得。”
“你还记得什么?能不能告诉我们?仔细想想,慢慢来。”王晴儿这时的呼吸都显得很小心,说明她对答案也很期待。
“我只记得,天要下雨了,红色的闪电很亮。然后我杀了他们三个。其他的我不记得。”
王晴儿想了想,又问她,“那,你是否记得,自己在墙面上作了涂鸦?你写了一段文字。天惶惶,地惶惶。眼流血,月无光。刀断刃,人断肠。泪如血,人断肠。”
任仪的表情略微有了点儿变化,“涂鸦?我不记得。但是我记得这歌。这是《边城浪子》里的。”
王晴儿轻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你看过这小说?”
任仪道,“看,看过。我喜欢古龙的东西。所以我记得这文字。我现在很累了,我想休息一会儿。你们过段时间再来找我。我脑子里很乱。可能我休息一下,能想到更多的东西。我会配合你们的。”
王晴儿点了点头,站起身,示意何瑞修跟她出来。随行的医生进入屋内,检查了任仪的各个生理指标,然后又调整了一下用药。他出来反馈说,任仪目前的状态应该还可以,但是毕竟这么重的伤才清醒过来,大脑的思维能力还有些受限。让他多休息一下有好处。
离开这里,王晴儿道,“奇怪了。这人居然有选择性的记忆。他能记得自己杀了妻子和孩子。”
“说明什么?说明入体的恶灵强度不高?”何瑞修并不明白王晴儿所指。
王晴儿摇摇头,“不,是说明这个人的记忆能力极高。他能记住一些自己所见的东西。”
“所以,他对看过的小说里的文字记忆也非常深刻,一听就反应过来了。可是问题是,他不记得涂鸦。涂鸦应该是恶灵的行为。那么恶灵为什么要用这句话来涂鸦?”何瑞修顺着王晴儿的思路分析,很快找到了一个疑点。
“也许是与小说有关系,比如,恶灵生前也酷爱这小说,然后出现了巧合?却感觉也不像是这么回事啊。”王晴儿慢慢叹了一口气,“总不能用各种巧合来解释我们所见的东西。”
“有没有可能,隐去的一入万马堂,休想回故乡,是故意的?比如,这三个人,加入过什么万马堂之类的组织,或者其他组织?”何瑞修的思路向来比较开阔,现在也是想到就说了出来。
王晴儿奇怪地笑了笑,“然后,连灵魂也被这万马堂收走了?切,你这想法听起来有道理,可是,像有这种能力的组织,我怎么会不知道?”
何瑞修道,“也对。我只是这样想想。”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赵伟臣冒出来了。他向何瑞修打了个招呼,然后直接与王晴儿进行了信息交接。完毕之后,王晴儿看看何瑞修,道,“有个人的嫌疑排除了。”
何瑞修很快明白了王晴儿所指,“你是说袁因。他的灵魂怎么了?”
王晴儿道,“转生了。死后没有多久就转生了。这样一来,也就排除了是袁因的灵魂,回来带走自己爱人和孩子的可能。如此一来,案情就更复杂了一些。其实我原来还是挺希望是袁因搞的鬼呢。”
何瑞修道,“我也希望。但是希望破灭了。嗯,等下。”
他接起自己的电话,挂断之后,看着王晴儿,“任仪说想和我们再继续谈谈。”
王晴儿这时倒是有些意外,“呦,他居然还挺主动的。难道是有什么东西想起来了,想告诉我们?”
何瑞修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希望是这样。走吧。”
病房之中,任仪还是刚刚的那咱状态。见到王晴儿和何瑞修进来,他主动开口道,“我为什么会杀他们?是因为我中邪了吗?”
王晴儿对这个说法,目前还没有办法回答。因为虽然现在有恶灵入体的灵印作为证明,但还不能断定恶灵就是作案的元凶。特别是,万一是任仪本身就想杀他们,恰恰又有恶灵入体了呢?
“这个,现在还不好说。”王晴儿很是谨慎地说了这一句。“你为什么这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