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巾大军在青州府修整了一段时日,雪不再下了,晴空万里。关羽夜夜与哥几个把酒言欢,甚是酣畅淋漓,逍遥自在了一阵。
终于收到了刘首领与石军师的书函,命令阮武、翟龙彪二将驻防青州一带,整编降兵降将,平州不日将会派遣大批经过培训上岗的文职人员前来协理事物。唐万年、关羽统领所部人马返回平州。
临行前,阮武与翟龙彪又起了争执。阮武坚持认为,这些降兵降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留着早晚是个祸害,不如分批秘密杀掉,以绝后患。翟龙彪觉得,五弟、六弟走后,人马明显不够用了,况且两位哥哥也让收编降兵降将,只要将他们打散重编即可。听着二位的争执,唐万年不发一言,关羽忍不住说道:“三哥今后要改改动辄杀降的坏习惯,这些降兵降将也是爹生娘养的,与我们兵戎相见许多也是出于迫不得已。既然归降,不妨善待之,反而可以补充我军兵力,何乐而不为呢?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天天想杀掉他们,倒可能引起哗变,那就得不偿失了!对了,芸娘统帅的那支队伍不算降兵,我要一起带回平州”。
翟龙彪哈哈笑着连连称是,阮武抬头看了关羽一眼,轻叹一声,也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告别了两位兄长,关羽唐万年一道率领本部人马浩浩荡荡地踏上回家的征途。阮武和翟龙彪也各派出两股人马紧随其后,将原先由关羽所部占领的城池一一接收。
再次见到芸娘,她白皙微红的俏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悲,发现无耻之徒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眼皮都不眨一下,芸娘脸上更加添了一抹红晕,远远地连忙装作很自然的样子低下头去。
乌纳巴图尔与阿拉坦一干人等,返回了喀特斯部落之后,马不停蹄地召集各位长老商议针对沙尼和瓦塔的对策,最终大家达成了一致意见。
十日之后,乌纳巴图尔带队,携带重礼再次拜访乞颜部落的巴尔斯。此事很快在周围的几十个部落中引起了轰动。由汗王长子亲自带队,以一个大部落的身份降尊纡贵去给小部落送礼,这可是天大的稀罕事。
收到消息的巴尔斯连忙率部落长老迎出数里,马上的巴尔斯一只手抹着自己金色的髭须,明亮的双眼中饱含着笑意。
热情地将乌纳巴图尔及阿拉坦等人让进热气腾腾的毡房,巴尔斯躬身施礼道:“欢迎喀特斯的贵客们再次光临我们小小的乞颜部落,你们的到来让我们这个小部落蓬荜生辉!”。
落座之后,乌纳巴图尔命令阿拉坦等人将满满一大车礼物一一呈上,然后开门见山地表明了来意,喀特斯部落愿意与乞彦等部落联盟,共同消灭沙尼和瓦塔两大部落。
巴尔斯再次表示了深深的谢意,开口道:“我们小部落闭塞穷陋,也没有什么珍贵的礼品回赠各位,实在是惭愧。这样吧,我个人这里有一把当年从大齐那边弄来的金刀,听闻贵部落的阿拉坦是个万夫莫敌的勇士,我就将这把金刀赠与勇士以表谢意吧!”。
阿拉坦欣喜若狂地迈步上前,接过了巴尔斯手中的金刀,登时满面红光,爱不释手。
巴尔斯转脸对乌纳巴图尔施礼说道:“不瞒汗王长子殿下,自你们走后我一刻也没有消停,往来于各个部落首领之间,奔走呼号。大家终于达成了一致意见,同意与喀特斯雄鹰们结成紧密盟友,向沙尼部落宣战,共同维护草原的正义与公平!只是,各位首领都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要求,令在下难以启齿。”
乌纳巴图尔喜出望外,豪爽地挥手道:“但讲无妨,只要不是让我即刻割下脑袋,我一定答应!”。
巴尔斯爽朗地大笑道:“汗王长子殿下真会开玩笑,如果真是这样的条件,就算你答应,我也绝不答应!”。
巴尔斯顿了顿,略显羞涩地说道:“请巴图尔将军不要见笑,也许是我们都是些小部落,被大部落欺负怕了,再加上我与这些部落首领们混熟了,他们提出联军总指挥交给我他们比较放心。其实所谓总指挥无非一个虚名,即便是让我来做我也会万事与汗王长子殿下商议后才会做出决定。我个人倒觉得巴图尔将军担任此职十分恰当。”
阿拉坦插嘴道:“我和巴图尔都见识过你的统兵、战法,私下里赞叹不已。你们俩谁来当总指挥我都没意见!何况乌纳巴图尔对你们原先的盟友一无所知”。
乌纳巴图尔也豪迈地挥手道:“就这么定了!巴尔斯你不必过谦,我们也和那些部落首领一样完全相信你!想来想去也唯有你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三人几乎同时起身端起酒碗哈哈大笑,三只瓷碗“嘭”的一声猛撞在了一起,酒香四溢。
重新落座之后巴尔斯正色道:“既然二位也看得起我,我这个人也是快人快语,就不虚意推辞了。但联军必须保持统一战法,协调行动,原先的这波人我已训练的差不多了,过些时日我会去喀特斯部落参与军队训练。不过有言在先,我反正已经背了一身的恶名,到时候有懒惰的部下,我用马鞭抽他们屁股您二位可不能心疼加以阻拦!”。
乌纳巴图尔与阿拉坦相视大笑,回答道:“放心吧,你抽完了鞭子我再用马靴踢他的屁股,绝不会手下留情!”。
巴尔斯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还有一项,你们回去之后,立刻四处放出风声,就说喀特斯部落已经与几十个部落联手,来年开春要与沙尼部落打一场大仗!”。
乌纳巴图尔与阿拉坦奇怪地对视一眼,阿拉坦问道:“这么做不是让沙尼哈达提早防范吗?”。
巴尔斯神秘的一笑说道:“我就是要让他把防范准备做的越充足越好!”。
送走了乌纳巴图尔和阿拉坦一行人,巴尔斯挥手命人将阿古达木、察干铁木尔等人叫了进来。他指着那一堆小山似的礼物说道:“你们几个把这些礼物分了吧,我乞彦部落一件不留。你们拿回去孝敬各部族首领、长老,替我给他们带句问候就行。”
阿古达木挠着后脑勺难为情地说道:“这怎么行?这是喀特斯人送给你们乞颜部落的。”
巴尔斯斩钉截铁地挥手道:“少啰嗦!什么你的我的,大伙都是不分彼此的一家人!今后在战场上也是论功行赏,我巴尔斯永远一碗水端平,绝不会偏袒任何一个部落!”。
关羽一众人马抵达雪狼关前,关将军不无兴奋地提马冲上前去,仰头高喊道:“老哥哥!我们得胜而归,快开关门,今夜佰仟、仲年我等兄弟与你不醉不休!”。
随着“轰隆隆”的巨响,石门洞开,一位年轻的将领亲自带队出关门迎接。
关羽圈住战马,望着那位年轻的将领陌生的面孔,诧异地问道:“我卢大哥呢?”。
那员年轻的将领躬身施礼,低声道:“禀关将军,卢老于一个月前不幸病逝,遵照他的吩咐,我们将他葬在雪狼关前。另外他还交代,有一些遗物让我们保管好,亲手交付关将军。”
闻言关羽顿时如五雷轰顶,当场石化。
雪狼关前,寒风瑟瑟。一座低矮的坟茔孤零零地矗立在荒原中,没有墓碑,只有厚厚的积雪紧紧相依偎。
关羽掀开盖子,将满满一坛酒缓缓倾倒在坟前。他的身后,站立着眼圈发红的张佰仟、杜仲年、崔大奎等人,聂芸娘也位列其中。
关羽一边抛洒着美酒,一边哽咽着低声说道:“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卢大哥,既然你喜欢这雪狼关,那就在这里守着吧!弟弟们回来晚了,没能见到你最后一面……”。
众人默默地站了很久,张佰仟擦了一把眼角的泪水,眼圈通红地上前说道:“关将军,我知道你与卢大哥情谊深厚,卢大哥也不止一次和我说过:有你这个忘年之交,他此生足矣。但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必太过伤心。野外风寒刺骨,我们还是回去吧。”
关羽低着头摆摆手道:“你们都回去吧,我想多陪陪老哥哥,聂将军留下来多陪我一会儿吧。”
众将闻言,默默地躬身施礼,缓缓退了下去。聂芸娘脸色微红、不知所措地呆立在关羽身后。
待众将的身影都消失了,又过了好大一会,关羽仍然一言不发地低着头。
聂芸娘正自纳闷,忽然被吓了一跳,却是关羽一声不吭地扑在了她的怀里。芸娘本能地想把他往外推,手指无意中触碰到关羽满面泪痕的脸颊,再低头看到他耸动的双肩,登时心中一软,轻轻地搂住了他的脖颈。
芸娘抬首望天,天高云淡,北风萧瑟。心中不由感慨:这个无耻之徒天天一副嬉皮笑脸的无赖样子,好似从未听说这世上还有烦恼二字,如今却哭的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着实让人心生怜惜。还是这座雪狼关,想当年,这个无耻小贼闯入我的营帐,夺了我随身的匕首,现如今,我的人也被他……
过了好大一会,关羽双眼通红,略带羞涩地抬起头来,望了一眼芸娘说道:“我不想过早回去,你陪我走走吧。”
话音未落,他迅速地站起身来,不由分说拉起芸娘略显冰凉的小手,踏入了茫茫雪原。
两道弯弯曲曲却又十分清晰的足印,随着二人的身影在雪地上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