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东方渐显鱼肚白。比起天际的白色,乌纳巴图尔的脸色愈加苍白憔悴,这更加凸显了他血红色的双眼,那是一双熊熊燃烧,随时可以撕裂吞掉一切的充满仇恨的眼睛。
父汗的王帐已化为灰烬,尸骨难寻。二弟乌木库死状凄惨,被战马践踏的面目全非,而沙尼部落的凶徒们除了扔下几百具尸体,大部已逃之夭夭。
“别拦着我,谁拦我我杀了他!”不远处重新集结队伍,翻身跃上战马的三弟哈剌不花挥舞弯刀对阻挡他的兵士们咆哮着。
乌纳巴图尔不动声色地迈步走了过去,边走边拔出了腰间弯刀。
“铛”地一声,他架起了哈剌不花随手劈下的弯刀,在对方一愣神的功夫,伸手抓住他腰间的丝绦猛地将其拽下马扔在枯草地上。
“哈剌不花,你只要将阿拉坦摔倒在地,去哪里我都不拦你!”乌纳巴图尔瞪着血红的双眼冷冷地说道。
闻言哈剌不花一跃而起,二话不说扔掉手中的弯刀大踏步朝愣怔着站在不远处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阿拉坦走了过去。
行至近前,他一声不吭,猛地伸出大手,紧紧抓住了阿拉坦的双肩。还未待他发力,阿拉坦猛地一抖双肩,同时踏前半步,脚下一个绊子,双手在哈剌不花胸前猛然一推。哈剌不花瞬间失去了平衡,一屁股坐在地上。
爬起身来,哈剌不花咬牙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缩着脖子猛地往上一窜,这次他紧紧抓住了阿拉坦肌肉饱满的上臂。阿拉坦曲肘抬手,同样也翻腕紧扣住了他的双臂,二人咬牙较上了力气。几经进退,阿拉坦忽然爆喝一声,身体如陀螺一般疯狂旋转起来,哈剌不花不由自主地双脚离地,只听得耳边呼呼风响,头晕眼花中,阿拉坦猛一松手,将他扔了出去。
再度挣扎着爬起身,哈剌不花的双眼快要滴出血来。他怪叫一声,再次发力向阿拉坦冲了过去。阿拉坦不慌不忙地伸手抓住哈剌不花伸过来的一只胳膊,同时侧步拧腰,借势一个扭身大背跨,再次将哈剌不花重重地摔在地上。“轰”的一声,砸起了一片烟尘。
“行了!”乌纳巴图尔迈步走上前来,手里拿着两根雕翎箭,挥手阻止了挣扎着还想爬起身来继续拼命的弟弟。他屈膝跪倒在哈剌不花身边,伸手将一支雕翎箭递了过去。哈剌不花低垂着脑袋,默默接过,爬起身跪倒在大哥的旁边。喀特斯部落的勇士们见状也远远地齐刷刷跪倒在地。
乌纳巴图尔双手拖箭,圆睁着血红的双眼,仰天高声说道:“长生天在上,今日我喀特斯部落与沙尼部落已结下血海深仇,我兄弟二人在此立下重誓:喀特斯部落只要还有一只能喘气的雄鹰,定将血洗沙尼部落,无论其老幼妇孺,鸡犬不留!若违此誓,犹如此箭!”说着,将手中的羽箭“咔啪”一声一折两段。
狂风呼啸而至,荒芜的草原上四周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乌纳巴图尔站起身拍了拍兄弟的肩膀说道:“哈剌不花,大齐有一句话叫: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他沙尼部落敢来深夜偷袭,必然早有准备。何况我们昨日刚刚收拾了大齐的骠骑营,勇士们疲累不堪,还要时刻提防大齐军队随时回来反咬一口。如今不是和沙尼人算总账的时候,我们还是先退回老营,联合其他部落再作打算!相信父汗在天之灵也不希望看到你因一时冲动再枉送了性命。”
哈剌不花双眼含泪,重重地点了点头。抬起袖子,擦了一把脸上的灰尘,站起身来,朝自己的战马走去。
关羽率领着自己的部下,从另一个方向攻入城门,向冯庸手下的残部展开围杀。眼见他挺枪跃马,远远地冲杀过来。马上的翟龙彪一边挥舞大斧,一边急的大叫道:“六弟别过来,不许你捅黑枪,老子我自己能应付!他的脑袋是我的,谁也别抢!”
关羽闻言愣了一下,继而抿嘴一笑,收起大枪抱着双臂骑在马上悠闲地看起了热闹。
此时,盔歪甲斜,浑身大汗淋漓,已累的气喘吁吁的冯庸目不斜视,脸色苍白地紧咬牙关仍在苦苦支撑着。
关羽身后的小胖子姚泰和见状,忍不住高喊了一声:“冯庸将军,我是老姚啊!你已被包围的如铁桶一般,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速速扔了兵器投降吧,也许还有一线生机,为杨明义那种小人丧命不值当的啊!”。
冯庸充耳不闻,更不回头,只是疯了似地拼命狂舞手中长刀,刀刀都是两败俱伤、鱼死网破的招数。这令没打算与他同归于尽的翟龙彪一时半会竟拿他没了好的办法。
“嗖”……随着一声尖利的呼哨,一支利箭从翟龙彪身后电射而出,正中冯庸左眼。他“啊”地一声惨叫,剧痛之下,扔了手中长刀,双手捂眼。翟龙彪借机欺身而上,两扇巨斧毫不留情地兜头劈下。
溅了一身血的翟龙彪转脸骂道:“老五,谁让你兔崽子放冷箭的?老子还没打痛快呢!”
唐万年远远地抱拳陪笑道:“四哥,几位兄弟难得相聚,你磨磨唧唧的,小弟我只好冒昧助你一臂之力了!省的耽误了大家把酒言欢,开怀畅饮。”
翟龙彪哈哈一笑,摇头道:“大哥怎么收了你和老六这么两个缺德的家伙做兄弟?一个是不吭不哈地扎黑枪,一个是冷不丁地放暗箭,真他娘的让人头疼!”。
关羽瞪着眼含笑说道:“四哥不能一竿子打一船人,我可从头到尾都没动手啊!”
阮武捋了一把长出来的胡子笑着说道:“老五说的没错,大势已定,我们兄弟是该找个地方痛快喝几碗酒了!”
几位兄弟说笑着并马前行,姚泰和绕着躺在地上冯庸的尸体转了两圈,摇了摇肉球似的胖脑袋,重重地叹了口气,打马向关羽他们追了过去。
没有了炮火的轰鸣和震天动地的喊杀声,千疮百孔、满目疮痍的邓州城终于迎来了一个相对平静的夜晚。
华灯初上,酒席宴上,翟龙彪挥了挥手,跟随他的两个亲兵捧上了两个严严实实的布包。
翟龙彪抬眼对关羽说道:“这是我临出发前弟妹让我捎给你的!我说了军中不缺衣物,她说还是自家亲手做的合身暖和!奶奶的,还是有老婆的人有人疼啊!”。
关羽微微一笑,转头示意两位随身亲兵护卫接了过去。
坐在一旁的唐万年忽然眼中湿润,低头发出了无声的叹息,猛然自顾抓过桌上的满满一碗酒,仰脖一饮而尽。
阮武站起身,笑着端起酒碗说道:“今日攻陷邓州,他日拿下青州立马可待。难得弟兄们欢聚,来来来,大伙一起连干三大碗!今夜弟兄们不醉不归。”
众人叫了一声好,齐齐端起面前的酒碗高举过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推杯换盏,互相说笑。阮武俯下身子低低地声音对翟龙彪说道:“四弟,你可还想报那一刀之仇?伤你那小娘们就在我军之中。”
喝的面红耳赤的翟龙彪狂怒地拍案而起,大吼道:“那小娘们现在何处?”。
正有说有笑的众人被他的大吼吓了一跳,瞬间安静下来,向他投去疑问的目光。
阮武笑着端起酒碗,瞥了一眼关羽说道:“这你得问问关老弟。”
关羽先是一愣,随即便明白过来。笑着对翟龙彪说道:“四哥先坐下,别太激动。以后别小娘们小娘们的叫了,她叫芸娘,以后也许就是你的另一个弟妹了!”
此言一出,翟龙彪目瞪口呆,其余众人发出一片惊呼。只有张佰仟淡定自若地捋着胡须,一副我早就心里有数的样子。小胖子姚泰和伸过胖胖的脑袋认真打量了关羽两眼,问道:“关将军你这么快就喝多了?”。关羽不客气地在他的胖脑袋上拍了一掌,他连忙缩回了脖子。
愣了半天的翟龙彪突然一拳重重地砸在关羽的胸前,疼得他直咧嘴。
翟龙彪大笑着说道:“他娘的你小子真行!我让你替我报仇,你他娘做的更绝!这样更好,我红巾军再添一员虎将,还是只母老虎!哈哈哈”。说着他忽然眉头一皱,翻着白眼喃喃自语道:“完了完了!一个我都对付不了,现在又添了一个狠角色,看来我以后要对六弟恭敬些了!得罪了他小夫妻俩一起收拾我,一刀一枪老翟铁定就废了。”
一旁的唐万年再次深深叹了一口气,抓起桌上的酒碗猛地一饮而尽。
阮武也怔怔地望着关羽问道:“六弟你不是在说笑吧?”。
关羽不再理会众人,微笑着端起酒碗起身对翟龙彪说道:“来,四哥走一个。这碗酒算是小弟代表未来的弟妹向哥哥陪个不是吧。算起来也是各为其主,哥哥你别往心里去。”
翟龙彪慌忙起身端起酒碗说道:“六弟说这个就见外了!弟妹好刀法,我这当哥哥的佩服得紧,那一刀就算是未来弟妹送给哥哥我的见面礼吧!”
众人口中酒沫狂喷,忍不住哄堂大笑,把砍你一刀当做礼物接受的翟将军也算是古今第一人了!笑声中关羽翟龙彪碰了下酒碗,相视一笑泯恩仇,双双一饮而尽。
跳动的火光之中,阮武的脸色由红变紫,又由紫变青。唐万年的脸色则煞白吓人,触景生情,想起了冤死的慕秋,他已经彻底把自己灌醉了。
一阵风过,沙尼哈达缩了缩黝黑的脖子。他抬头望望天,低头向地上啐了口唾沫骂道:“这两个小兔崽子倒真沉得住气,害得老子白白埋伏了半宿!”。
他站起身来大声喊道:“沙尼部落的狼崽子们,别趴着都起来吧!老汗王的两个胆小鬼儿子不会带兵来了!收队返回老营!等回到草原部落再与他们决一死战吧!”。
他回头看了一样仰面躺在地上,被捆的像粽子似的一动不动的红衣女子,淫笑道:“小马驹,回去看老子怎么好好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