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南王唐万年不愧久经沙场。
正在浑身舒泰地举杯饮酒,忽然莫名地感到一股凛凛的杀气扑面而来。
从举杯的指缝中向外瞄了一眼,便立时毛骨悚然,耳朵后的汗毛根都竖了起来。
他并没有看到迎面刺来的那把锋利匕首,而是看到了穆姑娘眼中比匕首更锋利的那一束寒光。
几乎是出于求生的本能,他双脚猛然一蹬,借力将身体顺势后仰。
寒光闪闪的匕首没能刺中他的哽嗓咽喉,却仍然在他的手臂上划开了一道长长的血口。
翻倒在地,侥幸逃过一劫的平南王唐万年此时已经完全顾不上自己王爷的形象,他一面就地打滚,拼命躲避着随时可能发生的二次攻击,一面声嘶力竭地伸长脖子高喊:“护驾!护驾!”。
由于事发突然,及至他高喊“护驾”时,好多人都没反应过来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惊惶失措中,唐万年曾经回望了一眼,期盼离他最近的那几员亲信将领能及时出手相助。
但这一眼望去,差点没把他的肺都给气炸了。
唐万年看到:距自己最近的属下一员猛将,此刻已喝的醉醺醺。他一手搂着怀中妙龄女子的细腰,另一只手探入那女子的衣襟中。听到呼救声,只是伸长了脖颈,大张着嘴巴,目光呆滞地眼望前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倒是靠墙站着的护卫们率先反应过来,有一人发一声喊,猛然抽出腰间钢刀,大叫着扑了过来。在他的带动下,其余护卫也先后拔出钢刀,大呼小叫着玩了命地冲过来救驾。
见一击不中,那位穆姑娘轻咬下唇,丝毫不敢怠慢,脚尖点地,一个箭步又跃到了平南王身边,挥起匕首朝他当胸狠狠刺了下去。
可惜这一击又被平南王连滚带爬地躲了过去,只听“呲啦”一声,平南王身上丝质的锦袍被匕首豁开了一道大口子。
穆姑娘再度挺身而起,紧握匕首追击平南王。哪知刚迈出了一步,便“哎呀”一声惊呼,大汗漓漓地跌倒在地,匕首也脱手而去。
原来是平南王的两名护卫疯了似的已扑至近前,其中一人情急之下就地翻滚,迅猛挥出一刀,正削在穆姑娘的大腿上,那里顿时血流如注。穆姑娘站立不稳,这才心有不甘地跌倒在地。
从身后窜上来的另一名护卫毫不手软地一刀砍在穆姑娘的后背上,温热的鲜血如岩浆一般喷涌而出,眨眼间便浸没了旁边雪白娇嫩的肌肤。
倒在血泊中的穆姑娘双目圆睁,剧痛之下浑身大汗淋漓。她没有大呼小叫,而是拼命咬紧牙关,挣扎着还想爬起来,去捡拾掉落在地上的匕首。
蜂拥而上的平南王护卫不敢再给她留下任何机会,几双大脚几乎同时凶蛮地踩在了她的后背上。腾出手来的几个人又扑上前来拼命按住她的肩膀及双手,将她死死地按压在地上,丝毫也动弹不得。
略显狼狈的平南王唐万年终于在他人的搀扶下从地上爬了起来。
只见他发髻蓬乱,胸前的锦袍被撕裂了一道大口子,头发、嘴唇、脸颊上沾满了灰尘,看上去比当初刘将军出关接驾时更显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惊魂未定的唐万年顾不上整理衣冠,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歇息了片刻,便恶狠狠地朝已被五花大绑的穆姑娘快步走了过来。
行至近前,唐万年不由地微微愣了一下。
因为从穆姑娘那圆睁的黑白分明的双眼中,他没有看到预料中的惊慌失措,甚至是面对死亡的丝毫怯懦。
唐万年压了压心头的怒火,高声斥道:“你这该死的小贱人!定是那马家军的残渣余孽派你来的。若当真有种就让他们拉开了阵势,与本王统领的大军决一死战!竟然用这些下三滥的招数妄图暗中谋害本王,算什么能耐?!”。
浑身是血的穆姑娘浑身止不住地微微颤抖,嘴角也正在不断地往外滴血,但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猛地一甩遮住半边脸的长发,扬眉冷笑道:“呵呵,你们大楚贼寇忘恩负义,背信弃义,戕害我们马大帅等人时,所用手段岂不是更加卑鄙龌龊?还有脸说别人使用下三滥的招数?!苍天有眼,战场之上我马家军儿郎当浴血奋战,定让尔等楚贼有来无回!”。
唐万年脸色阴沉地暗咬钢牙,猛然转身,从身后一名护卫手中夺过一把钢刀,转过身来抬手将寒光四射的刀刃架在她白皙柔软的脖颈上,从牙缝里一字一句地说道:“好你个小蹄子,死到临头还嘴强牙硬,牙尖嘴利,看来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见对方主动伸长了脖颈,一脸甘愿引颈受戮的倔强,丝毫没有胆怯之意。
唐万年惊诧之余,略微停顿了片刻。
忽然他咧嘴嘿嘿冷笑道:“我看姑娘正值豆蔻芳华,身材又如此曼妙,死了实在可惜!本王爷心怀仁慈,倘若姑娘弃暗投明,愿归顺我大楚,本王定会放你一条生路。说不定还能留你在身边,侍奉本王,今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脸色惨白,满头大汗的穆姑娘闻言完全不为所动,只是微微抬头用眼角向他投来轻蔑的一瞥。
这轻蔑的目光令堂堂的平南王如芒刺在背,更令他没有料到的是:穆姑娘不发一言,忽然张嘴鼓唇朝他脸上喷出了一口饱含鲜血的口水算作回答。
唐万年瞬间面如死灰,微闭双目。
他站在原地不动声色地一翻手腕,猛然发力,将手中的钢刀毫不犹豫地捅入了对方柔软平坦的小腹。
被捆的死死的穆姑娘一动也不能动,但身体触电似地猛然一震,双眼瞬间睁得很大,眼中的那一束亮光却逐渐暗了下去。
唐万年拔出滴血的钢刀,随手扔在地上,转过身来,目光阴狠地望着跪在周围的众人。
“传本王的命令:将那贱人的头颅砍下,悬于关门之外的旗杆上示众。胆敢对抗我大楚王师者,依同此例!我大军取消休整,明日即整队出关,不踏平马家军余孽,誓不还朝!”。
说完,他抬头望着远远跪伏在地,两股战战的那员关城守将,酒糟鼻刘将军。
早已吓得半死的刘将军猛一抬头,发现平南王爷正望向自己,不禁心惊肉跳。
此刻,他的两挂清亮的鼻涕都快流到下巴上了,也完全顾不上擦拭,手脚并用,手忙脚乱地向前跪爬几步,同时“咚咚咚”不断叩着响头,口中言道:“王爷恕罪!末将失察,致使刺客混迹其中,险些害了王爷性命,小的罪该万死!”。
唐万年鼻中冷哼一声说道:“哼,你的脑袋先寄存在那里,待本王爷哪天心情不好随时来取便罢!当下交给你一个任务:将今晚参加酒宴的这些来路不明的女子统统绑了,拉出去一并斩首。谁知道其中还有没有混杂着马家军的残渣余孽,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跑一个!”。
此令一出,厅中活着的那些妙龄女子顿时惊恐地大呼小叫,哭声响成一片。
草原深处的一所毡房里,汗王巴尔斯赤 裸着上身,愁眉不展。
一旁的王妃其其格正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地为他腹部的伤口处敷药,更换绷带。
不久前与楚军的那一场生死大战,令草原汗王巴尔斯彻底寒了心。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草原联军损伤过半,自己也险些命丧阵前。当然,骁勇的草原勇士也让大楚的军队付出了相对惨痛的代价。但无论如何,草原汗王马踏中原,一统天下的美梦被迫从此中断。
“哎呦,你倒是轻着点啊!”巴尔斯不满地嘀咕了一句,钻心的疼痛令他出了一身冷汗。
其其格赶忙停下手脚,抬头望了他一眼,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已经十分小心了,是因为你的伤口太深了!”。
巴尔斯抬手抚摸着唇边那一缕金黄的髭须,愁眉不展地望向帐外,仿佛喃喃自语道:“旭日干还没有消息吗?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总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啊?!”。
闻言其其格双肩微微一抖,表情痛苦地缓缓低下头去,眼圈里泛起泪花。
汗王巴尔斯俯首瞄了她一眼,连忙出言劝慰道:“爱妃无需忧心,也许是因为我们转移的太过频繁,他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这里。本王会再多加派几路人马,一定能找到他!”。
忽然帐帘一挑,一名侍卫匆匆入内,跪地施礼。然后抬起头来禀报道:“报汗王,大楚军营信使来访,说是要求见尊贵的汗王。”
闻言巴尔斯脸色大变,瞪圆了双眼,顾不上腹部的伤痛一跃而起,顺手抄起了一旁一把明晃晃的弯刀。
由于牵动了伤口,巴尔斯顿感一阵眩晕,连忙脸色苍白地微闭双眼,深深吸了口气。
片刻之后,他才猛然睁开双眼,瞪着跪在地上的侍卫急急问道:“楚军信使?他们怎么会找到了这里?究竟来了多少人马?速速传令下去,集结我军所有兵马,准备背水拼死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