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龙彪和关羽急匆匆率部赶回平州,一入城门,便感觉到了空气中紧张的气氛。
安置好队伍,二人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平州府衙,刘谦、石天弓、阮武正眼巴巴地等着他们。
“二位贤弟,急招你们回来是因为我军密探回报,黑旗军已受朝廷招安,归降了大齐,改称大齐虎贲营,大将冯庸为帅,领十万兵马正朝我军杀来。”石军师郑重地说道。
翟龙彪松了一口气,笑道:“我当是什么大事呢,有仗打就成!既然投降了朝廷,不管他叫黑旗军还是什么狗仔营,来多少杀多少就是了,哥哥何必为此烦恼?!”
刘谦叹道:“贤弟有所不知,这黑旗军归降之前已占据大齐九个府郡,兵马总数近三十万,攻城拔寨,连战连捷,少有败绩!此次大举来犯,又有朝廷撑腰,来者不善!”
翟龙彪哈哈一乐,环视了众人一眼,说道:“大哥您瞧瞧,此间屋顶之下可有一个善类?”
刘谦、石天弓、阮武、关羽互相看了一眼,轰然而笑,原本略显紧张的气氛为之一散。
石天弓手捋长髯笑道:“四弟休要担心无仗可打,急调你们二人回来并非放弃进攻,只是调整主攻方向而已。”然后他收起笑容,转向关羽道:“六弟,有个极其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雪狼关是青州府前往平州府的必经之门户,也是咽喉要道。这里地势险要,关城依山而建,道路崎岖狭窄,两侧怪石嶙峋,犬牙交错,是个易守难攻之所在。
冯庸风尘仆仆地率大军抵达关下,关门大开,一个一身官服的干瘦小老头躬身施礼:“冯将军,老朽奉命在此恭候多时了!”
冯庸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来人,心中疑惑:大齐看来真是无人可用了!怎么派了如此不堪的一个干巴老头守关?
此人身上的官服明显大了一号,显得极不合身,很容易让人联想起“沐猴而冠”四个字。
见冯庸只是上下打量自己,并不答话,干巴老头不以为意地咧嘴一笑,再次开口道:“下官卢彦生恭迎将军过关。”
冯庸这才点头道:“哦,朝廷的攻城火炮和粮草补给据说已到关前,可有此事?”
卢彦生高声道:“二十门火炮连带二百名操炮手已到关前两日,所需粮草三成已在关内存放,这些都可随将军人马同行,其余所需粮草卢某还在联系筹措中,不日亦可完备。”
冯庸满意地点点头,心说这个糟老头子办事倒挺利索。
出了雪狼关离平州地界还有百十里,冯庸牢记临行前杨明义的叮嘱,便命令部队放缓行军速度,并派出大量斥候四处侦察。先锋官聂世龙忍不住急道:“大帅,怎么咱们越走越慢了?如此何时才能击溃红巾匪寇?”
冯庸脸色一沉,斥道:“急什么?国公爷临行前一再叮嘱你我,小心行事。你却忘了不成?”
聂世龙争辩道:“兵法云,兵贵神速。我等如此龟速只会让红巾军做好充分准备!有百害而无一利。”
冯庸嘲讽道:“你以为现在马不停蹄地赶到平州,红巾匪寇就毫无防备?”
聂世龙不再答话,悻悻地打马而去。
聂先锋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聂世龙与堂姐聂芸娘感情很好,所以在堂姐麾下总觉得像老母鸡翅膀底下护着的小鸡,缺少冲在前面一展雄风的机会。这次终于可以独立战斗了,又碰到这个缩头缩脑的乌龟主帅,怎不让他怒火中烧?!于是,他决定率领先锋部队,拉开主力一段距离,冲到前面去,抢得首功,报答国公爷的同时,也让堂姐和乌龟主帅瞧瞧他聂世龙的能耐。
很快,热血青年聂世龙率领的一万骑兵开路先锋遭遇了冷血中年翟龙彪统领的四万嗜血军团。
这是一场在空旷的原野上发生的遭遇战。一方是信心满满,急于立功的虎贲营先锋队;一方是嗷嗷乱叫,不打仗不杀人就吃不下、睡不香的红巾军铁血军团。没有任何鼓动和号召,甚至不用吹响进攻的号角。双方人马就像磁石的两级,强烈地彼此吸引,猛烈地撞击在一起。
翟龙彪挥舞着双斧,冲在队伍的最前面,双眼圆睁,哇哇暴叫着毫不客气地收割着人头。左右副将及亲兵护卫紧紧追随在他的左右,熟练地替他挡开各个方向扎过来的长矛,劈过来的长刀,再顺手将那些意图偷袭主帅的敌军斩落下马。
聂世龙震惊了,他参加过无数的战役,砍杀击败过无数的敌人,却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强悍的对手。连斩了对方五、六个兵卒,手中长刀已挂满滴答的鲜血,但后面的敌人仍嗷嗷乱叫着朝他冲来。在他们的眼中看不到丝毫的恐惧,有的只是充血的瞳仁和莫名的兴奋,仿佛能做他的刀下之鬼是件很快乐的事情。
更让他不安的是,以一个狂轮双斧的黑壮汉为箭头,对方似一把锋利的剃刀,飞快地将他的队伍从中间一切两半,形成了分割包围,左右夹击之势。攻击手法之娴熟令人叹为观止。
擒贼先擒王!聂世龙飞快地舞动长刀,砍翻了几个挡道的敌兵,杀出一条血路,拍马向翟龙彪冲去。
翟龙彪勒住战马,回头看了一眼紧随其后盔甲染血的左右,咧嘴笑道:“怎么样弟兄们,痛快吧?返杀回去再来一圈如何?”众人齐举刀枪,高声喊好。纷纷拨转马头,嗷嗷乱叫着重新杀入阵中。
翟龙彪正杀的兴起,忽觉眼前一片银光从天而降,一手从身前的敌将脑袋上往外拔嵌进去的斧头,另一只手中巨斧斧刃朝上,抡圆了向上一磕,只听“当啷”一声巨响,火花飞溅,硬生生将聂世龙的手中长刀劈开了一个豁口。
聂世龙胯下战马被震得倒退了两步,仰头狂嘶。
聂世龙咬牙忍住手掌传来的酸麻的感觉,上、中、下连攻三招,恨不得即刻将面前这位黑壮汉斩落马下,以扭转战局。
翟龙彪不慌不忙的化解了对方招式,心中对敌方小将凌厉的刀法颇有几分赞许。
赞许归赞许,丝毫不影响他痛下杀手。两马一错蹬的功夫,翟龙彪猛一转身,一招力劈华山,手中巨斧毫不留情地向对手后脑砸下。
聂世龙只觉得脑后风响,心中暗叫不好。双腿猛夹马腹,身体疾速后仰,平躺在马背上,双手横举刀杆,使尽浑身力气向上架去。刀斧再次猛烈碰撞,聂世龙手中浑圆的铁质刀杆竟被一劈两半,斧刃携余威划破他的头盔,头盔滚落在地。
聂世龙翻身坐起,发髻散乱,额头上也被划开了一道血痕,样子十分狼狈。
他开始后悔了,后悔不该脱离主力,急功冒进。后悔自己年轻气盛,妄自尊大,低估了对手实力。
翟龙彪没有再给他继续后悔下去的机会,另一只手中的大斧伴着呼呼风声,紧随而来,夺命勾魂。
聂世龙的头颅连同半拉膀子一起横飞而出,无头的身体还直直坐于马上,向上喷溅着鲜血,随着战马狂奔跑出去十几步才无力地栽落尘埃。
虎贲营的先锋部队被蛮横地切割成数个小块,仍在拼命地垂死挣扎。红巾军的步卒从圈外不时捅入长矛,从马腹部向上攻击马匹。而先锋营的骑士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因为他们周围环伺着如狼似虎的红巾骑兵,挥舞着各种兵刃玩命地朝他们身上招呼,根本不容他们腾出手来。战场上的惨叫呼号响成一片。
听到斥候报告先锋部队遭遇红巾匪寇,已经交手,冯庸额头冒出热汗。与聂世龙争吵归争吵,那小子毕竟是副首领的堂弟,真要有个三长两短他这个当主帅的回去无法交代。那个火爆脾气的小娘们说不定敢撕碎了他!想到这里,他高声传令:“所有人马,全速前进!”。
终于气喘吁吁地赶到了战场,这里已经硝烟散尽。除了几匹负伤倒地未死的战马,不断发出绝望的哀鸣,空中笼罩着一股宁静的死亡气息。红巾军如风一样冲来,也如风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冯庸无言的跳下马,双眼含泪,在尸堆里东张西望。一边吩咐手下:“找找看还有没有活着的弟兄,特别注意查找一下先锋官的下落。”
从现场的情况,他可以想象出战况的惨烈程度,而且显然是己方吃了大亏。这迫使他对要剿灭的红巾匪寇重新认识。
“找到了!”一位兵卒的惊呼打断了冯庸烦乱的思绪,他颤抖着走了上去。然后,看到了一颗与半个肩膀连在一起的头颅,他彻底呆住了。
关羽望了一眼脚下被捆成了粽子还在拼命挣扎的卢彦生,笑着说:“解开他吧,这么一大把年纪,又手无缚鸡之力。天快亮了,让他陪我喝碗酒聊聊天。”
卢彦生挣扎着,细脖梗上青筋暴露,骂道:“小子,半夜偷袭算什么本事?有种你放开我,咱们明火执仗地干一场,看我不把你砸成肉酱!”
站在他身后关羽的一名护卫闻言大怒,举起了手中的马鞭。关羽连忙摆手说:“你们都下去吧,一个糟老头子我都应付不了,白在这世上混了!”
护卫闻听收回马鞭,拱手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