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鬼门的大师兄抬手摸着自己肥厚的下巴,眯着双眼沉思了片刻点头道:“这主意不错!只是……除了天纵师弟,无人识得那女子,更不知当下她身在何处。与师弟言明,我又怕他心慈手软,反而坏事!”。
那位师弟阴阴地笑道:“这个好办,只需暂时欺瞒于他。平州城又不大,我等尽可鼓励他锲而不舍,争取破镜重圆,他必然心动。派个人悄然尾随其后,待他二人再次相见时招呼其他师兄弟一拥而上,乱刀砍杀,到时何师弟敢不答应就是背叛师门,与天下为敌!谅他不敢不从!”。
大师兄眼中亮光一闪,咧嘴嘿嘿低笑道:“此计甚妙!总算能替我门派及死去的丐帮兄弟们出一口恶气,弄得好的话不但可免除师傅对我等的责罚,还可在江湖上壮大我门派声威,就这么办吧!”。
经过第一次短暂的亲密接触,大齐护国新军与大楚的人马不约而同地起了忌惮对手之心。恰如两个重量级的拳手,稍加试探之后,再次出拳都十分谨慎。
貌似平静的对峙,实则双方都在暗中积蓄着力量,打算瞅个空隙挥拳给对方致命一击。
这期间定北王关羽可是一点都没闲着,他先是忙于亲自挑选教官,又亲临现场探看对明月寨人马的特训。
按道理说,关将军帐下猛将如云,兵强马壮,明月寨区区这点人马他是看不到眼里的。但既然飞燕姑娘千里来投奔,何况已然拉上了残酷的战场,关羽心中便把李大嘴、王二毛等人当做了自家兄弟,实在不忍眼睁睁看着他们将来稀里糊涂就做了护国军的刀下之鬼。
不去看实兵操演的时节,关将军就会带着杜仲年、崔大奎等副将,打马奔上山梁,遥望彩旗飘飘的护国军大营,查探对手的动静,思索破敌之策。
这一日,关羽立马于山梁之上,眯起双眼望着齐军大营。身后的崔大奎抬头望天,喃喃道:“奇了,今天的日头怎么好像缺了一角?”。
关羽闻听从沉思中抬起头来,也仰脸看向头顶的太阳。
高高的云层之中,缓缓穿梭的太阳发出白炽的亮光,并不刺眼。原本浑圆的轮廓暗了一小块,好似真的缺了一角,而且那暗影似乎在缓慢地扩散。
关羽脑中灵光一闪,转头对杜仲年道:“速速传令,我军人马即刻包围大齐军营。切记,只可远远围着,不可近身交战!”。
杜仲年吃惊道:“将军是打算偷袭护国军大营?这青天白日的……”。
关羽摇头道:“严老将军的大营是那么好偷袭的?事不宜迟,回头再向你们解释,每人带上火把,待我这里的吹响号角,你们依令行事便罢。”
杜仲年与崔大奎面面相觑,一脑门子问号,却也不敢开口,抱拳施礼后匆匆打马而去。
严老将军正在大营中聚将议事,帐外的晴空忽然逐渐黯淡了下来,不大一会儿,四周竟然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
老将军正打算命人点起火把,忽听远处一声嘹亮的号角声起,紧接着,军营周围同时亮起了无数的火把,远远传来大楚官兵的齐声高喊:“天换日,大齐亡!天换日,大齐亡!”。
在这黑漆漆的白昼之中,纵使严老将军身经百战,见多识广,看到四周突然亮起的熊熊火把,听到那整齐嘹亮的呐喊声,也忍不住后脊梁骨发凉,倒吸了一口冷气。
帐中将官更是大惊失色,慌作一团。
有人禁不住开口问道:“我军被大楚贼寇包围了?怎么回事?”。
首先镇定下来的严老将军开口道:“切莫慌乱,自乱阵脚!传令各部,严防死守,不得出营门半步,谨防贼军偷袭我大营!”。
短暂的慌乱过后,也就撒泡尿的功夫,天光重新大亮,一切又恢复如常。
帐中诸位将官都大眼瞪小眼,紧闭双唇,缄默不言,生怕一张口又说错了什么。
片刻之后,一位小校低头迈入大帐,跪倒施礼道:“禀严大帅,贼寇只是胡乱吆喝了一阵,并未攻打我大营。”
严老将军淡定地抬手捋着颌下厚重的银须点头道:“通传各营将士,此乃天狗吞日之异常天象,虽为少见,但不足为怪,更不可胡乱猜疑。贼军打算乱我军心,切莫上当!”。
那名小校领命后低头退了下去。
严老将军眼望众将苦笑道:“你们待会儿回营后须重申本帅之言,安抚军心。大楚营中有能人异士啊,竟能提早查知异常天象,并籍此乱我军心。所谓攻城为下,攻心为上,不可不防!”。
见帐中诸位将领好似还没从刚才的惊魂未定中缓过神来,情绪不高,皆低头不语,严老将军起身提高声音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等暂且退下,容本帅再想想,三日之内,我军必出奇兵,给贼寇以痛击,还以颜色!”。
开饭了,大齐的营中兵卒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
二柱子捧着手中的大碗,习惯性地与几位同乡围在一处,低头往嘴里扒拉。
同乡陈四毛停下手中的筷子,四下里扫了一眼,伸长了脖子神秘地低声道:“伙计们,你们可曾有耳闻?别看被咱们灭了的太平军整日里装神弄鬼,那都是骗人的!但这次我们对敌的大楚军营之中,真的有妖人!”。
众人停住了咀嚼,略带惊恐地抬起头来,其中一人问道:“此话怎讲?”。
陈四毛故作姿态地扭头东张西望了一番,再次压低声音道:“你们想啊!我军与大楚混战之时,眼看我军大胜在即,忽然飞沙走石,妖风乍起,使得贼寇得以逃脱,我军却损失不小。知道无往而不胜的严老将军为何此次不急于出战吗?”。
见他微笑着卖起了关子,众人皆低头沉思起来。
片刻之后,有三个人连连点头,其中一人小声道:“你们别说啊,四毛哥到底年长我们几岁,细想起来,还真就是那么回事!”。
二柱子不服地说道:“什么狗屁妖人,老将军不是都传令了吗?此为异常天象,巧合而已。”
对面那人脸红脖子粗地争辩道:“二柱子你就是孤陋寡闻,是个人云亦云的憨子!且听四毛哥怎么说。”
二柱子被噎的难受,瞪眼正想理论,陈四毛挥手打断他继续道:“咱家严大帅是怕军心不稳,乱了阵脚才有所隐瞒。我听说他老人家已向圣上上了奏表,请圣上派出京城最好的捉妖师前来助阵,这才迟迟不发兵攻打贼寇!懂了吧?”。
围在他身边的几名小卒大张着嘴巴,恍然大悟似地连连点头。
二柱子气愤地说道:“四毛哥,你别瞎猜胡说,我们当兵勇的,只要守好本份,上阵勇猛杀敌就行了!”。
陈四毛扭过身来,毫不客气地在他头上重重拍了一掌,骂道:“你小子懂个屁呀!大字不识一个,兵法上说:识得妖怪,才能百战百胜!”。
陈四毛这一巴掌出手重了点,也是二柱子没有提防,一击之下,他重重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手中的粗瓷大碗也摔了个粉碎。
在众人的一片哄笑声中,二柱子面红耳赤地站起身来,指着陈四毛的鼻子骂道:“娘的大脚板,欺人太甚老子去告你!”。
陈四毛撇了撇嘴,白了他一眼回敬道:“去你老母的!别忘了打太平军时老子还曾替你挨了一刀,救过你一命!有种你去告吧,不敢去你就不算是个站着撒尿的爷们!”。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二柱子脸色铁青地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红着眼珠转身离去。
陈四毛不以为意,继续扭过头来和弟兄们说笑。
不大一会儿功夫,坐在他对面的几位弟兄突然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瞪起了双眼望向他的身后。
陈四毛诧异地扭回身来,却见一位身着铠甲的威武将官站在那里,冲他低吼道:“你就是陈四毛吧?”。
陈四毛连忙起身,恭敬地点了点头。
那位威严的将官冲随他而来的几位兵卒使个眼色,大喝道:“来人,将他拿下,押往中军大帐去面见严老将军!”。
被五花大绑,跌跌撞撞推入中军大帐的陈四毛跪倒在严老将军面前,他挣扎着抬头还想争辩几句。当看到呆立一旁的二柱子时,他登时汗流浃背,哑口无言。
严老将军低头瞪了他一眼,鼻中冷哼一声,抬手将桌案上的一支令箭掷于地上,大喝道:“来人,将他拉出去斩了。传我将令,军中但有造谣生事,以讹传讹,扰乱军心者,以通匪论处,一律斩首示众!”。
陈四毛被押了下去,临行前,他紧咬牙关,死命地扭着脖子双眼直愣愣地盯着二柱子不放,二柱子躲避着他的目光,连忙低下头去。
陈四毛的心中是否悔恨当年战场上舍身救下二柱子的性命,就不得而知了。
在相距不远的大楚皇帝刘谦的临时行宫及指挥中心的大帐内,此刻也正进行着一场激烈的交锋。
关羽率领本部兵马回营之后,便匆匆赶来这里向两位兄长禀明情况。
石太宰听完之后,微笑着好奇地问道:“六弟如何得知今日天有异象?”。
关羽连忙躬身施礼道:“是崔副首提醒了末将,此异象十年难遇,稍纵即逝,因此小弟才斗胆擅自出兵,意图扰乱大齐军心。”
石天弓击节赞道:“六弟果然聪慧过人,此计甚妙!兵不血刃,当收奇效!”。
一旁的平南王唐万年冷笑了两声,上前两步躬身施礼道:“陛下,太宰大人,两军阵前,未领皇命便擅自调兵,分明是好大喜功,目无圣上,目无法纪!按军法,不但不该奖赏,还应重重责罚以正军纪,以振纲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