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伦嘎仍然赤着双脚,沙尼部落的老幼妇孺都被杀光了,也许是因为她的美丽安详,没有人忍心下手砍杀,她才活到了现在。
她看到了沙尼哈达的尸体,没有表现出震惊的神色,更没有发出哭喊声,而是面容平静地走了过去,弯下腰跪在他的身边,伸出双手轻轻替他合上了双眼,然后重新缓缓地站起身来。
“苏伦嘎,跟我回去吧!”阿斯兰情绪激动地在马上哭着喊道。
苏伦嘎抬起头来,灼热的气浪将她的满头乌发高高飘起,她目无表情地向阿斯兰投去柔柔的一瞥,脸上露出一丝艰难的微笑,然后无比坚定地摇了摇头。
她开口说道:“阿斯兰,我是不会离开沙尼部落的!当年我嫁到喀特斯部落,乌木库是个窝囊废。老汗王趁着大军出征,占有了我的身子,把我当做他的玩物!只有在沙尼部落,只有沙尼哈达把我当做人看,我生是沙尼部落的人,死是沙尼哈达的鬼!……”。
人群中,脸色瞬间变得乌青的乌纳巴图尔对身后的一位喀特斯武士咬牙低语道:“让她闭嘴!不准这个畜生诋毁死去汗王的声誉!”。
那名武士点了点头,迅疾拉满了弓弦。
“噗”的一声,苏伦嘎猛地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她挣扎着站稳了脚步,低头看去,一支羽箭如一条得意的毒蛇,已经刺穿了她的身体,后背露出的箭头正滴答着鲜红的血液。她高耸的胸前,深深没入的箭杆处,起初只是一个小红点,那红色迅猛地扩散开来,像雪山之巅突然绽放的一朵诡异的红色花朵,瑰丽凄美,鲜艳欲滴。
苏伦嘎再次抬起了头颅,她的面颊瞬间变得苍白,但在她美丽苍白的脸上看不到愤恨、抱怨,甚至是丝毫面对死亡的恐惧,她看上去依然是那么平静、安详。
她用尽了最后的气力,义无反顾地扑向了身旁正熊熊燃烧的大火。
“轰”的一声,那团炽烈的大火腾起了一股白色雾气,燃烧的更加猛烈了。天地之间,唯有这火光熊熊,烈焰冲天。
焚心以火
让火烧了我
燃烧我心
颂唱真爱劲歌
人不顾身
让痴心去扑火
…………
焚心以火
让爱烧我以火
燃烧我心
承担一切结果
…………
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阿斯兰猛地举起已被擦的雪亮的弯刀,抹向了自己的脖颈。他完全没有给阿古达木、察干铁木尔等人留下伸出援手的机会。
湛蓝的天空下,一道激越的血线冲天而起,很快便失了力道,掉落在草地上,渗入草根之下,转眼消失不见了。
定北王关羽协助两位哥哥荡平了来势汹汹的大齐骠骑营,将玉门关等领地交付二位兄长打理,自己则率领本部人马,带着芸娘的队伍,鞭敲金蹬响,马踏凯歌还,通过雪狼关返回大楚临时都城所在地……平州城。
大楚皇帝刘谦协同当朝太宰石天弓、平南王唐万年及各位重臣出城门迎接。欢迎仪式自然免不了礼炮震天,敲锣打鼓。兄弟重逢,倍感亲切,刘谦拉住关羽的手死活不放,逼着他与自己同乘一辆马车,一路上这位大楚新帝眉开眼笑,滔滔不绝。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大齐骠骑营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到了京城大都,朝野震惊。大齐皇帝李弘基伤心难过之余,竟然破例停了一天的朝会,命人找来了一帮和尚,为骠骑营死难的将士们超度亡魂。各位文臣相见也极力避免提及骠骑营兵败这个话题,免得不经意间触犯了什么忌讳,万一哪一天圣上不开心,揪出两个大臣当成了祭奠骠骑营的祭品就太不值当了!
大齐护国新军正忙于剿灭太平天国,对待大楚帝国的日益崛起,大齐王朝只好暂时睁一眼闭一眼。回到平州之后,新皇刘谦和太宰石天弓着手为六弟与聂芸娘准备一场隆重的世纪大婚典礼。
青州方面,队伍被打垮了的冠西王翟龙彪急于四处招兵买马,扩充队伍,好早日重整旗鼓。而镇东王阮武趁机接管了大部分城池、要塞,一时之间,青州府地面也大都成为了镇东王阮武的管辖势力范围。
定北王关羽褪去铠甲,换了一身轻便衣服,回到了平州城中自己的府邸。
灵儿欢呼雀跃着,飞快地迎了上来,一脸的欣喜。她冲到关羽面前却突然停住了脚步,略带羞涩地回望了一眼身后的历诗晴和裴珠。
关羽毫不犹豫地伸出一只强有力的手臂,将她拦腰抱起。灵儿的粉颊上立刻飞上了一抹红霞,既不愿意挣脱而去,又不好意思伸手去揽关羽的脖子。
关羽微笑着抱着陈灵儿走到了历诗晴面前,又猛地伸手也将她拦腰抱起。历诗晴吃了一惊,羞涩不能自已。连忙挣扎着低声道:“快放下,这成何体统?”。
关羽哈哈笑着将二人轻轻放于地上,开口道:“二位娘子与我一同开心就好,管他什么体统?体统都是拿来约束呆子的!”。
说着,又嘟起嘴,作势要去亲吻两位夫人,灵儿嬉笑一声运轻功闪身滑步躲了过去,晴儿半羞半恼地伸手抵住他的前胸,说道:“别闹,我有正经事先与你说呢!”。
早已有了免疫力的裴珠耷拉着眼皮,闭起耳朵不闻不问,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垂手站立一旁。
关羽笑道:“本将军实在想不出除了想我,你们还能有什么正经事?”。
历诗晴瞄了一眼陈灵儿说道:“前些时日石太宰委派平南王到府探访,嘘寒问暖本是一片好意,孰料灵儿妹妹一时不悦,出手伤了平南王的侍卫长。相公抽空不妨去化解一下此事,免得平南王心生芥蒂,伤了你们弟兄手足之谊。”
关羽好奇而又顽皮地看了灵儿一眼,嬉笑道:“竟有此事?”。
陈灵儿小脸一红,怯怯道:“是那贼子大胆无理冲撞姐姐在先,我已经手下留情了。”
关羽毫不介意地挥手道:“不就是老五手下一个小小的侍卫长吗?揍了就揍了。灵儿你记住,今后除了我们自己家人,还有我那几个结拜兄弟,你高兴揍谁就揍谁!出了任何问题都交给我来搞定!唯一的前提是,你注意不能伤了自己!”。
此言一出,历诗晴登时目瞪口呆,无言以对。
灵儿却心头一热,看向坏人的眼神中又多了几分脉脉含情。
关羽转脸对呆立一旁的裴珠道:“还不快去准备酒菜?老爷我的五脏庙早就冒烟了,酒足饭饱之后,我要与两位夫人好好诉一诉离别以来的相思之苦。”
晴儿和灵儿同时脸上一红,不约而同地轻呸了一声。关羽哈哈大笑着,不由分说拉起二人同样娇嫩柔滑的小手,迈大步向里屋走去。
“大帅,大帅……”一张脸被熏黑了半边的王鹤鸣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高全吃了一惊,忙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王鹤鸣上气不接下气地答道:“东城门已被贼军所破,贼军马上就要攻进城了,我们即刻撤离吧!”。
高全吓的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他侧耳倾听,果然听到了远远传来隐隐约约的喊杀之声。
高全气愤地质问道:“王将军,你不是曾向本帅拍过胸脯,说是我军至少能撑个十天半月吗?这还没到半月,怎么就被贼军攻破了城门?”。
王鹤鸣脸上半黑半红,抱拳拱手道:“回禀大帅,非是我守军与末将无能,而是贼军太过狡猾、凶悍!那白胡子老头命人日夜不停建好了塔楼,贼军居高临下向我城头守军放箭,我守军根本抬不起头来!贼军的弓箭像不要钱似的,我守军兵卒有人弯腰起身去方便一下,也被无情射杀!城下贼军更是玩命地轮番攻击,所以才……”。
“纵横四海扬我国威天朝威武兵马大元帅”高全紧皱双眉,抬手不耐烦地打断了王鹤鸣的慷慨陈词,六神无主地问道:“那如今我军该如何是好?”。
王鹤鸣愣了一下,心中想到:这高皇叔是不是傻?如今当然是屁股后面绑窜天猴……赶紧扯呼啊!等到敌军主力杀进城来,想跑都没机会了!
“百步穿杨神箭威武大将军”王鹤鸣挺直了腰板,抱拳道:“大帅,为今之计是我们暂且移师城外,给敌军造成我军畏敌怯战的假象。待与我方援军汇合后,再重新杀个回马枪,全歼入侵之匪寇!”。
高全高皇叔连连点头道:“言之有理,此计甚妙!本帅这就收拾东西,你通知其他各路兄弟,我军向西门外移师!”。
随着“吱呀呀”厚重的城门被推开,王鹤鸣一马当先冲出了西门,四周瞭望了一番,周围空无人烟,一片旷野。他长长吐了口气,心中暗道:还好,还好!没有伏兵。
他在马上转过身来,高高举起手中的长枪。收到讯号的太平军大队人马,护卫着居中的高皇叔匆匆地出了城门,向西南方向快速行进。
还未走出三里地,道旁一片茂密的树林中忽然号炮连天,涌出了大队的人马,横着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为首的战马之上,一位黄脸大汉高喝道:“贼寇哪里逃?护国军先锋官郎振东在此恭候多时了!”。
太平军中,骑在马上的高皇叔猛地打了个冷战,他幼年时的隐疾突然发作了。
高皇叔幼时曾受过强烈的刺激,因此落下了一个羞于启齿的病根:每当受到过度惊吓,就会不分场合、时间、地点,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地……随处小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