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龙彪血染盔甲,额头冒出层层汗滴,渐渐感到体力不支。但面前的骠骑营人马好似杀不绝一般,仍在前赴后继、不要命地往上冲来。
宽阔的河道中,面对人高马大,骠骑营骑兵的疯狂砍杀,红巾军步卒没有丝毫退缩,大吼着举起手中刀枪,不断向马上的骑士或是战马发起攻击。岸边的红巾军弓弩手毫不客气地接连施射,不断有骠骑营的骑士惨嚎着跌入水中,也有连人带马轰然栽倒的,双方人马的尸体叠加在一起,阻断了河水的流淌。
马钰同样盔甲上溅满了敌人的鲜血,仍然咬牙不知疲倦地挥舞着手中宝剑,他内心深知:无论多么艰难,此战只许胜不能败!一旦战败就意味着骠骑营队伍的番号将从大齐军队的花名册中永远消失。因此他身先士卒,冲杀在前,用自己的行动鼓舞着部下的斗志。
骠骑营的将士们果然人人争先,悍不畏死,每当前面的弟兄们倒下了,即刻有人通红着双眼,毫不犹豫呐喊着地补了上来。他们的心中都有一个坚定的信念:骠骑营是大齐的王者之师,是不可战胜的!
翟龙彪的脑袋开始变得昏昏沉沉起来,他已经数不清有多少位敌方将领倒在他的大斧之下。紧接着,他的双耳开始出现尖锐的轰鸣,他奇怪对方冲上来的敌将为什么大张着嘴,却没有发出声音?终于,他在几位副将的裹挟下,稀里糊涂地脱离了战场,含泪回望静悄悄的,尸横遍野的战场,他带来的人马几乎损失殆尽,而骠骑营也付出了超乎寻常的代价。
当最后一个敌人倒下时,曾经喧嚣的战场重新归于一片死寂,战役的结果:骠骑营惨胜。
浑身是血的马钰将军疲惫不堪地瘫坐在岸边一块凸起的巨石上,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战胜的喜悦,眼中只有深深的绝望:活下来的这点人马,即使冲到玉门关下,只需贼军的一个反击,就会土崩瓦解!大齐真的要亡吗?
“我大齐江山千年永固,太平匪寇必将灰飞烟灭!不灭贼寇,誓不还朝!”骑在马上,威风凛凛的严老将军手举金枪,对着集结整齐的护国新军将士们大声喊道。金色的阳光下,他颌下厚重的银须散发出耀眼的银光。
“不灭贼寇,誓不还朝!”突然拔地而起的森林般齐刷刷举起的刀枪,虎啸龙吟般的怒吼声响彻天地。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洪水退去十多天了,地表也已干结,护国新军重振旗鼓,发动了对太平天国的猛烈进攻。
望着黑压压密密麻麻,好似无边无际的乌云一般压向自己的护国新军的人马,站在城楼之上的“纵横四海扬我国威天朝威武兵马大元帅”高全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身旁的“一只耳”胡濆将军信心满满地拱手抱拳道:“大帅,敌军来势汹汹,气焰嚣张,末将愿意率本部人马主动出击,彻底打掉他们的嚣张气焰!”。
高全闻言心头一喜,用探寻的目光瞄向另一侧的王鹤鸣。却失望地发现这位王将军并没有急于抢得首功的欲望,而是没听到一般翘起下巴,闭目养神。
高大帅只好回过脸来,带着鼓励、赞许的眼神望着胡濆说道:“好!胡将军果然艺高人胆大,去吧!本帅等着为你庆功”。
胡将军施礼道谢之后,底气十足地挺胸抬头,昂首阔步下了城楼,去召集人马准备出城迎敌,给敌军来个下马威。
骑在飞奔的战马上的严老将军远远望见了青灰色的城楼,正在思索如何攻城,突然发现吊桥落下,城门洞开,随着几声刺耳的号炮声,从城门洞中陆陆续续冲出了数万兵马,傲娇地在城前结阵,等着他们的到来。
严老将军传令大军停止前进,就地结阵,他轻提马缰上前几步,微眯着双眼细细打量起对面的敌军。
身旁的先锋官郎振东瞅了两眼手拿月牙铲的贼军为首将领,微微翘起嘴角,说道:“手下败将,又想出来送死?待末将率领先锋营前去成全了他!”。
严老将军捋须微笑道:“成人之美,善莫大焉!你一定要缠住对方,千万不能让他逃脱。老夫为你观敌瞭阵,瞅机会率大军攻入城门!”。
郎振东在马上拱手抱拳道:“末将得令!”。说完,催马向自己的本部阵营跑去。
胡濆将军也远远地一眼认出手握银枪,带队向他迎面冲来的敌将,不由恨的牙根痒痒,暗暗道:“不是冤家不聚头!借此机会,今日正好一雪我失耳之仇!”。
胡濆挥动手中的月牙铲咬牙向郎振东杀去,身后的大队人马徐徐跟进。
这厢郎振东也是一马当先,心中暗暗冷笑:真是个不知死活的家伙!
高全在城楼上伸长了脖子,扭脸问王鹤鸣道:“王将军以为胡将军有多少胜算?”。
王鹤鸣睁开双眼,微微一笑道:“胡将军伤痕未愈就忘了疼了!他的耳朵就是被这位黄脸银枪将给弄没的!”。
高全闻言一愣,不无担心地扭回头去,继续全神贯注地向城下观望。
此时城下胡濆与郎振东已然接上了火,明眼人一看便知:胡将军手中的月牙铲虽说势大力沉,舞的密不透风,但略显呆板了些。郎振东手中的银枪却如有了生命一般灵巧多变、神出鬼没。
胡濆虽咬牙切齿欲报失耳之仇,但毕竟心里虚了几分,因此出招十分谨慎,防守多于进攻。
信心满满的郎振东上刺下挑,左扎右扫,手下毫不留情,弄得胡将军颇为狼狈。当他想到自己已夸下海口,高皇叔还在城楼上观战之时,心里更加急躁,恨不得一铲将对方脑袋铲平了。
高手之间过招,最忌讳的是一方心浮气躁。郎振东再一次抓住了稍纵即逝的机会,枪尖刺穿了大铲的封堵,直向胡濆哽嗓咽喉扎来。胡将军急急忙忙扭头躲闪,虽说是躲过了一记绝杀,但那来势凶猛的枪尖紧贴着他的脖颈刺在了他的肩胛骨上。
胡濆疼的哇哇大叫,顾不上自己在高皇叔面前刚刚夸下的海口以及身后将士希冀的目光,转身拨马就逃。
郎振东挺枪拍马追赶,胡濆身后的几员副将拼了命地上前阻挡。
中军旗下的严老将军审时度势,手中金枪一举大喝道:“贼将败逃,全军押上,趁机攻城!”。
护国新军众将士士气大振,齐声喊杀潮水般冲了上来。
城楼上观战的高大帅吓得一个哆嗦,连忙问王鹤鸣:“糟了,敌军杀上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王鹤鸣飞身冲到城垛边向下观望,镇定地说道:“收起吊桥,关城门!”。
高大帅愣了愣,言道:“不妥吧,胡将军还有他的部下还在城外呢!”。
王鹤鸣急急抱拳道:“大帅,您要当机立断啊!万一贼军趁机攻入城中,损失的可绝不仅仅是胡濆的人马了。”
高大帅终于从最初的的慌乱中镇定了下来,咬牙道:“传本帅将领,收起吊桥,关闭城门,所有弓弩手登上城楼,射杀敌军!”。
吃痛的胡濆将军正策马向城门飞奔而来,忽见吊桥缓缓升起,城门徐徐关闭,不由得大吃一惊。继而马上想到是王鹤鸣这小子从中挑拨,忍不住破口大骂:“王鹤鸣你个龟儿子,竟敢陷害老子,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待冲到壕沟边,吊桥已经升起了,胡濆万般无奈之下,只好转身又打马杀了回来。
城楼上的王鹤鸣高喊道:“弓弩手准备,一齐放箭,射杀敌军!”。
他身旁的一位弓箭手瞄了半晌,又犹豫着放了下来,为难地扭头道:“王将军,城下已然陷入混战,难分敌我!”。
王鹤鸣咬牙道:“分什么敌我,给老子统统射杀!”。
“嗡嗡嗡嗡”漫天的黑色箭雨倾盆而下,倾倒在城下正相互厮杀的双方将士身上。有些正斗的难分难解的护国新军将士连同对手一起瞬间同时栽落马下。城楼之下片刻便成了人间地狱,血流成河。
拨马重新杀回战阵的“力拔山兮气盖世神武大将军”胡濆双眼赤红,接连拍死了几位护国新军的骑士。然后,迎面碰上了他的克星,护国新军先锋官郎振东。
后无退路前有追兵,胡将军绝望了,大喝一声拍马冲向了对手。
郎振东一边挥枪横扫贼军,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始终不离地观察着胡将军。
见胡将军圆睁双眼冲杀而来,郎振东毫不客气地挑翻了近前一位太平军贼将,转脸迎了上去。
不知道城楼上忙于弯弓搭箭,向城下连发箭矢的王将军刚刚有没有听到胡将军恶毒的咒骂,即使听到了他也无暇顾及。
反正“力拔山兮气盖世神武”大将军终于挺身而出,如愿以偿做了郎振东的枪下之鬼。
面对疾风暴雨般从城头极速飞下的利箭,严老将军果断地举起金枪说道:“传令下去,停止攻击城内敌军,全军后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