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在血泊之中的汤博涉身体不由自主地抽搐着,大口喷着鲜血,但他的嘴角却挂着一丝笑意,口中喃喃自语道:“家祥,等我,我来了!”。
马失前蹄的萧成贵身体翻滚着扑倒在地,头盔咕噜噜滚出去老远。
护卫、兵将们连忙纷纷勒住战马,仅这短暂停顿的功夫,尾随而来的杜仲年、张佰仟等人率领的骑兵队伍以及聂芸娘的人马呼啦啦一涌而上,将骠骑营的人马再一次铁壁合围。
骠骑营将士拼命厮杀,试图给突然摔在地上,晕头转向,半天爬不起来的萧成贵争取宝贵的时间。
红巾军的骑士们哪肯放过这大好时机?几乎同时大吼着高举手中各色兵刃猛扑上前。
当萧成贵将军终于从眩晕状态恢复过来,准备翻身爬起时,一把滴血的锋利长刀已经紧紧地压在他的脖颈之上。萧成贵抬头看了一眼,双眼一闭,心中暗叹道:罢了,死在这样一个美人刀下,这辈子也算死得其所了!
聂芸娘并没有挥刀砍下,而是娇声喝令左右将萧成贵绑了。
硝烟散尽,骠骑营先锋部队除了被俘与伤者,无一人主动跪地请降,悉数被歼。
关将军对这个最终结果早已成竹在胸,因此,脸上看不出丝毫的喜色。
五花大绑的萧成贵被身后几个持刀的红巾军兵卒,连推带搡地押入了红巾军的中军大帐。
当他抬首看到稳坐在帅案之后的关羽大将军时,不由得露出轻蔑、讥讽、不服的表情,扭头朝地上狠狠啐了口唾沫。
关羽面无表情地冷冷道:“帐下何人?见了本帅为何不跪?”。
萧成贵怒目圆睁,昂首挺胸骂道:“宵小匪寇,休得猖狂!我今日既然不幸落入尔等贼手,只求一死。让我跪下乞降?你也太小看我们骠骑营了!士可杀不可辱。”
萧成贵身后几名红巾军兵卒气愤地抬脚往他小腿肚子上猛踹,萧成贵艰难地扭回头,怒目而视,咬牙坚持着站的笔直。
关羽笑着摆手道:“算了算了,他不想跪就站着回话吧。萧将军,关某敬你是条汉子,骠骑营的勇猛顽强本帅也心中敬服。但烦劳你也睁眼看看,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大齐王朝如今民不聊生,千疮百孔,摇摇欲坠,你非要给它陪葬才算甘心吗?”。
萧成贵扭回头来,黑红的脸上青筋暴露,怒喝道:“放屁!我大齐王朝千年永固,稳如泰山。只因有了你们这些匪盗横行,祸国殃民才会民不聊生!我死之后,自有我大齐儿郎为我报仇雪恨!你们这些匪寇就算一时猖狂,但休要得意忘形,早晚会被一网打尽,铲除干净。”
关羽无奈地摇头笑道:“看来你是被严重洗脑了,中毒太深。官逼民反,你们大齐真如你所说的那么好,谁会抛家舍业,放着太平祥和的好日子不过,提着脑袋刀头舔血?如果只有我们红巾军一家,你可以说我们是乱匪。可你也不睁眼看看,普天之下,烽烟四起,到处高举着除暴安良的义旗,难道不正说明大齐王朝病入膏肓了吗?”。
关羽说着站起身来,指着张佰仟、杜仲年等人说道:“不瞒你说,我的这几员猛将原先就是你们大齐军中的将领,他们怎么会加入我红巾义军?难道说他们都疯了?放着你口中的阳光大道坦途不走,非要踏上这羊肠小道,自寻死路不成?”。
萧成贵鼻中冷哼了一声,闭上双眼,执拗地别过头去。
崔大奎上前一步,粗声大气地对关羽拱手说道:“将军,这厮冥顽不化,你不必白费唇舌,与他啰嗦许多。况且骠骑营欠着我军累累血债,一刀剁了他替我们死难的弟兄们报仇吧!”。
萧成贵毫不畏惧地仰头说道:“不错!要杀便杀,休得啰嗦!任你说到石头开花,我也只当你在放屁!”。
关羽轻叹一声,重新坐了下去,冷冷地盯着萧成贵伟岸的身影,沉默不语。
萧成贵忽然转过头来,唇角挂着诡异的微笑说道:“让我回心转意,也不是完全不可能!除非……”。
关羽眼中一亮,向前微微探了探身子问道:“除非怎样?”。
萧成贵高傲地仰起头颅,双眼直视,目光炯炯地盯着关羽说道:“除非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却不知你有没有那个胆量!”。
关羽毫不示弱地微笑答道:“你若讨要别的东西,本将军未必有。胆量吗,本将军倒是可以借你几大筐,你不妨直言就是。”
萧成贵哈哈笑道:“好啊!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若是敢将我松绑,你我辕门外校场之上来一场生死决斗。你若有本事赢了我手中长槊,我萧某人言而有信,立即下马请降归顺;我若赢了,呵呵,只管放我走了便是。你可有胆量应战?”
此言一出,帐中众将一片喧哗,纷纷指着萧成贵的鼻子高声叱骂。
张佰仟面红耳赤地上前一步抱拳道:“关将军,此贼子自视甚高,口出狂言,末将愿意与之一战,胜了他再杀了他!”。
杜仲年也上前施礼高声道:“关将军,末将愿意亲自出马,在校场之上刀劈此贼,让他死个明白!”。
崔大奎也急急说道:“将军,休得理会此贼的狷狂!直接拉出去砍了,瞧他那尿性。你万万不可上当,身为一军主帅,只身犯险乃大忌。”
关羽淡定地摆了摆手,止住了众人的喧哗。缓缓说道:“我当多大点事呢!堂堂七尺男儿,掷地有声,言而有信,只要你不赖账,本帅就答应你。”
这次三位副将达成了出奇的一致意见,齐齐说道:“不可啊,关将军,这厮本就是瓮中之鳖、阶下之囚,却厚着脸皮想来个鱼死网破!狼子野心,你若答应岂不正中其下怀?”
萧成贵冷冷地扫了一眼众人,声音洪亮地开口道:“大丈夫一言九鼎!我若反悔,便不配立于这天地之间!”。
关羽微微点头道:“关某也认定萧将军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相信你言而有信。来人,给他松绑,抬枪备马,我要让这位萧将军输的心服口服!”。
关羽披挂整齐匆匆往外走,几位副将苦苦相劝也拦他不住。
一直紧随其后没有开口的聂芸娘趁着几位副将争吵的空挡,悄悄贴近关羽耳旁,表情复杂地地低声问道:“你行吗?”。
关羽露齿坏坏一笑,低低回道:“我行不行你还不知道吗?你把问话的前后两个字去掉就对了。”
闻言芸娘的俏脸羞得通红,连忙向几员正在激烈争吵的副将扫了一眼,见没有人注意自己,这才恨恨地紧咬银牙,不易察觉地朝无耻之徒的背影轻轻啐了一口。
辕门外的校场之上,人头攒动,鸦雀无声,唯有西风烈烈。
萧成贵紧攥着手中的长槊,黑红的脸上目光如炬,怒发冲冠,咬牙切齿。
关羽微眯着双眼将黝黑的大铁枪横在马鞍桥上,大大咧咧,旁若无人,嬉皮笑脸。
“驾”萧成贵猛地催动胯下坐骑,高举长槊,一身杀气地向关羽冲去。
见对方启动迅疾冲了过来,关羽口中轻轻打个呼哨,支愣着耳朵的“黑豹”心领神会,猛地扬起四蹄,卷起一溜尘烟迎着对方飞奔起来。
萧成贵心中早已有了定数:身陷敌营,九死一生。若能一槊斩了这个可恶的小白脸,一来报了当年被偷袭之恨,二来也算为死去的骠骑营手下报仇!可笑这个傻头傻脑的小白脸,上次侥幸逃脱,今日被我一激之下竟然应承了比武,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爷爷我临死也拉个垫背的,值了!
关羽洞若观火,心中自有打算:这个萧成贵是马钰的左膀右臂,也算一员虎将,杀了实在可惜。可明摆着,这小子任你说破大天去也不可能乖乖投降,让他吃点苦头,万一就能幡然醒悟呢?
槊枪相交,萧成贵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信心满满,同时抱定必死之心。所出招数招招狠辣致命,而且自身门户大开,全是攻击,毫不顾忌防守,大不了鱼死网破,两败俱伤。
关羽眼见对手来势凶猛,闪身躲过攻来的连续三记杀招,这才抬手抖腕,舞动长枪。
待关羽一出手,萧成贵不由得大张着嘴巴,眼珠险些没从眼眶里掉下来。怎么可能?今天一天都活见鬼了!这个小白脸与之交手数次,虽说其出招迅猛,但全无章法可言。这怎么……眼前为何会有千朵梅花绽放?老子临死前回光返照,出现幻觉了?罢了罢了,押上毕生所学和他拼了!
马打盘旋,萧成贵稳住心神,紧咬牙关,原本黑红的脸膛渐渐发出青光。
围观的众将士尽皆屏住呼吸,深深为关将军捏了一把汗。因为任谁都看的出来,这个骠骑营的敌将真的拼命了!在众兵士的眼中,只觉得此二人出手越来越快,如走马灯一般,身形渐渐虚化,完全看不清招数,两个虚虚的影子笼罩在厚重的杀气中。
“噗嗵”一声,随着尘埃落定,萧成贵眼中含恨,怀中紧抱着长槊跌落马下,嘴角渗出一缕血丝。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一旁的张佰仟手捋长髯,微微点头:关将军的梅花枪如此精进,恐怕今后我也不是他的对手了!也难为他了,既要破解掉对手的致命杀招,却还要处处手下留情,不致对方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