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铅笔没有铅,热狗不是狗,鱼香茄子里也没有鱼……
“我还真经常吃比这难吃的东西。”韩恩浩露出了难过的表情。
“哇,是大便吗?那您活这么大简直是个奇迹,应该普大喜奔啊!”林中天还在啐啐啐地吐唾沫,但是嘴巴一刻也没闲着。
韩恩浩说:“我们摩诃般若一门除了修行之外……还需要明五识,断五尘,才能隔绝外物干扰。”
“什么是五十六十的?说人话。”隔行如隔山,林中天完全不知道韩恩浩在说什么。
“所谓五识,就是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又称五识身。是眼睛鼻子等五种感觉器官产生的认识作用。它们会产生五尘,就是所谓的色、声、香、味、触。在摩诃般若看来,贪著美好的色、声、香、味、触这五样东西都会产生疾病。”
“太好色可能会得性病,这个我能理解,那些什么声香味触会听起来都很美好,会得什么病?”
“这个色不是好色的色……所谓色尘就是眼所见青黄赤白及男女形貌等色;声尘就是耳所闻丝竹环佩之声及男女歌咏等声;香尘就是鼻所嗅栴檀沉水饮食及男女身份所有等香;味尘就是舌所尝种种饮食肴饍美味等味;触尘就是身所触男女身份柔软细滑及上妙衣服等触。”
“不是让你说人话么?怎么又变成绕口令了……”林中天两眼一瞪。
“很好理解啊,你一切所求的不满的欲望都是因为沾染了五尘,喜、怒、哀、惧、爱、恶、欲等七情和眼、耳、鼻、舌、身、意等六欲,就是一切业障的来源。”
林中天明显已经眼冒金星了:“这又是什么意思?和你吃过比大便还难吃的东西有什么关联?”
“你无法理解,是因为你本身已经沾惹五尘。在摩诃般若的精义中,六尘本是虚妄。所见所闻所触都是假象,所谓‘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谬论啊,谬论,这些在现代科学观面前完全就说不通!”作为一名机器发烧友,深受科学熏陶,林中天虽然只听懂了一点,但是绝对不服气,“所见所闻所触都是虚妄?”
林中天凑近韩恩浩,摸了摸他:“你是虚妄?你这一米八几的大个子也是虚妄?”
韩恩浩点了点头:“就你说的科学观来说,所有物体的成像都是依靠光线的折射与反射,但是这些都是可以被欺骗的。最简单的例子就是埃冰斯幻觉:两个内部的圆大小完全一样,但当一个圆被几个较大的同心圆包围时,它看起来要比那个被一些圆点包围的圆小一些。因此你所见的直,不一定是直,你所见的大,不一定是大……如果你的触感和你的视觉一起欺骗你,光线的成像告诉你是光滑的,你体内的触觉小体告诉你是光滑的,那么即使这个东西本不光滑,但是你也无法辨别。或许整个世界的本源完全就不是你所能看到的样子。这就是所谓的声色障……”
“行啊,恩浩欧巴,看不出来你口才这么好?说得头头是道,口若悬河……”林中天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引出来韩恩浩这么多长篇大论,而且还有理有据,一时反倒不太好辩驳。
“哦,这也是我的必修课,称为辩经,是体会摩诃般若本义的法门之一。”韩恩浩尴尬一笑。
“我管你是要便经还是便血!”林中天发现韩恩浩还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你还是没有说你为什么会吃大便。”
“我没吃过大便……只是我老爸说,五尘虚妄,但是没有沾染过五尘,就不能知晓如何勘破,因此先要尝五尘的苦。”韩恩浩忽然打个冷战,似乎想起某些不好的回忆,“因此……五尘中那些最下等的极品我都尝过。”
宁一凡忽然暗暗庆幸,幸好自己的老师是牧阳关而不是韩少白,要不然自己肯定活不到长大的那一天。
林中天摇着头抱着韩恩浩的膀子:“现在我终于确认,中州奇葩老爸的称号非你爸莫属,你确定你是亲生的?我建议你去验个DNA之类的……或者你手里如果有证据,我们去告你老爸虐待儿童……”
宁一凡虽然不敢苟同韩少白的教育方式,也不明白这些训练的用意,不过他已经确定韩恩浩一直是在进行着特殊的修行。而林中天从这一路表现来看,一定也很不简单,宁一凡又开始这样安慰自己。
林中天和韩恩浩还在那里东拉西扯,宁一凡只好帮他们把给养收拾了一下,选了一个营房住下,再看时间,已经快到下午2点了。
韩恩浩和林中天虽然还在那里相互打趣,但是也已经看出了一丝紧张。也难怪,再往外就是罕有人踏足传说中的凶蛮之地,而且出去就暂时没有了退路,对于两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来说,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惧怕。
伊甸园有钟声响起,远处又有车轮碾压的隆隆声,小米恢复了导游机器人的样子,导游旗还是竖得老高,看起来仍然是一副可笑的样子,可是再也有没有人敢小看它。
“诸位请马上收拾好行囊,我们准备出发开始今天的行程咯,下一站是,云梦泽黑水河!”小米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欢快,就像在介绍下一处著名景点。
这次玩命十三走在最前面,沈半三一行人紧跟在他身后。第一次进云梦泽的修者们心里惴惴不安,但知道如果留在这里,下午3点后就会被杀死,大家都没有再迟疑,纷纷迅速收拾行装。
“每天按时出发的游客会有观光大巴接送到门口,在开门的时间节点我们也会安排车接回这里,请诸位千万不要迟到哦!”
“……”
说是观光巴士,其实就是一辆双层的大巴,伊甸园内除了钢筋水泥的建筑,就是那些冰冷的钢铁构筑物,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风光可观。
观光巴士开得并不慢,宁一凡拿着手上的地图,计算着大巴穿过“S区”的出口后,地图上那条潦草的通道的长度。
远远地已经可以看到了作为边界和保护层的铁网和电磁屏障,它们组成的穹顶开始呈弧形下降,证明已经快要抵达伊甸园边缘。
果然,大巴开始减速,穿过了层层的铁网组成的障碍里开出的“门”,最终停在巨大的铁网外面。
“欢迎大家来到云梦泽……”小米的声音再次响起,而修者们不管怀着怎样的心情,都是迫不及待地走下了车,踏上这片传说已久的土地。
断梦山脉的山岭地势还没有完全平复,这一片平原外的视野还不是很开阔。可是眼前所见,天光晴明,山树葱郁,幽静中隐隐约约有清脆的鸣叫,一切看起来既祥和又宁静。但目光所及的地方,耸立着非常多的堡垒、哨所和防御工事,看来钢铁苍穹在云梦泽的势力范围并不只有伊甸园这么大。
“请大家跟我走。”小米发话了,并且加大了马力,很快向前移动。
玩命十三面无表情,并没有跟上,但是很多修者都快步向前,生怕掉队。宁一凡招呼林中天和韩恩浩,也跑了起来。
小米的速度越来越快,但这些修者好歹也是B级或四品以上,不管是否擅长轻身功夫,这个速度都还没有问题。
除了两个人。
到后面宁一凡已经运起了“雪云隙”,他不愿意太过招摇,只是老老实实地跟在中间,没有显露出玄冰诀的玄妙之处。可是一转头间,他的两位盟弟已经不见了踪影。宁一凡往后一看,林中天用标准的马拉松长跑姿势正“吭哧吭哧”地摆动双臂,颇有体育运动员的风范。韩恩浩则跑得更加笨拙,抬头挺胸,双手摆动好比钟摆头,双脚抬收恰似鸡啄米。
宁一凡捂着脸走回来:“两位‘萌弟’,你们恶意卖萌卖够了没?”
“这样很萌么?”韩恩浩刚下山,还欠缺对讽刺的辨别,可他也感觉到自己确实跑得很慢,“老大,你为什么手不抬脚不弯就能跳这么快?”
玄冰诀高深术法雪云隙经韩恩浩这么一描述,宁一凡顿时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林正英片子里面僵尸,他长叹一声,一只手挽起一人,眼中火光熠熠,天火引发动,带起两人几个纵跃,立刻追上了队伍。
“哇!好快!老大我对你的景仰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林中天马屁拍得震天响。
但这么一带,宁一凡却发现了些许不同。林中天的身子比较沉,他是F级修者,但很明显厚土术法不走轻灵的路子,宁一凡提着他和提着普通人区别并不大。而韩恩浩虽然看上去笨拙,但是纵跃之间,体内自然而然生出一股力量顺从天火引的灵压,宁一凡提着他就轻松得多。
宁一凡微微一笑,右边用力,保持平衡飞掠而去。
过不了多久,越过了眼前的山岭,修者们的已经站在高处,视野豁然开朗。
修者们的背后,是一张机械用钢铁编织的大网,网里是轰鸣的机械,还有冰冷的规则,那是被称作“伊甸园”的地方。
而眼前的云梦泽,却明研地映照出五颜六色的光芒,似乎是对“伊甸园”这个称呼的讽刺。
在世人的想象中,云梦泽应该是被十万大山环绕的凶恶之地,它可能终年被毒雾覆盖,不见天阳;可能是遍布吃人的沼泽,人兽难存;可能充斥着剧毒瘴气,闻者立毙……总之云梦泽绝对应该是蛮荒、险恶、寸步难行的穷山恶水。
可是在很久远的年代里,曾经有一位诗人,他这样写过云梦泽:
俶傥瑰玮,异方殊类,珍怪鸟兽,万端鳞卒,充物其中,不可胜记,禹不能名,卨不能计。
他将云梦泽描写成了范围极其广大、景色瑰丽雄伟、物产异常丰富的人间胜地。
当然大多数人都认为这只是一个想象力丰富的诗人虚构的文学创作,但现在初窥云梦泽的宁一凡相信,这位诗人一定曾经到过这里。
从这里看过去,眼前是一大片平原,地表植被茂盛,有繁花似锦,绿草鲜花像地毯一样延伸出去。草地上鹿兔相亲,蓝天下禽鸟相戏。相对这两天在气闷的地下堡垒和冰冷的伊甸园,这里阳光明媚,一副草长莺飞,万物兴荣的景象,倒像是春光渐好春色无边的一张长胶片。
在这里,那些分割了地表的公路,和数量众多的防御工事反倒像是伤口上贴的胶布和疥癣一样难看。走过了这一段路,宁一凡已经发现这些哨所中并不是全部都有苍穹卫士在里面驻守,有些似乎已经荒废。
“这里就是臭名昭著的云梦泽?”林中天的反应和大家一样,显然没有想到恶名之下的吃人大泽会呈现这样一番光景,“不是泽么?怎么没见到沼泽?”
“这应该只是云梦泽最边缘的地带,不过我们也算是身在云梦泽中了。”宁一凡说。他现在冰火双修,术法玄功并存,虽然现在术法失调,但在运用术法玄功时转圜相济早已经纯熟,提气前行仍然可以说话:“当然你也不要望文生义,太想当然了,铅笔里只有石墨没有铅,热狗不是狗,鱼香茄子里面也没有鱼……”
“对呀,这就是我说的‘诸法空相’……你在干嘛?”韩恩浩在宁一凡的话语中找到了话题,正在高兴,却发现发现林中天正努力夹紧身子,右手腕弯曲,手掌直直地比在鼻尖,左臂右摆,僵直不动,就像一只被点穴的奔跑中的猴子。
“我在努力呈现流线形,以减小我的风阻系数,为老大减少负担!以我现在这样的横切面积来说,根据风阻系数计算公式Fw=1/16?A?Cw?v2(kg)来计算……”林中天一说到科学领域,语速马上变快,说话也流利起来。
“停停停!我说两位萌弟呀……你就别再卖萌了,老老实实呆着就好,算是我谢谢你们了!”宁一凡一副无奈的样子,嘴里说着玩笑话,但神情已经严肃起来。因为他已经听到远处有河流的声音,看来是快要到小米口中说的“黑水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