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处中南沿海的城市每个冬季都会有一次长长的雨期,在一段干冷的时期过后迎来了大雾天气,随后就渐渐进入了细雨连绵的阶段。若温度骤降到零下二三度,即会迎来一场雨夹雪。
教室四周的窗户上都密布着小米粒大小的雾露,直接把窗外与窗内的世界断隔开来,女生们把求雪娃娃挂在走廊上不起眼的地方,期待着一场大雪可以冲淡化学课教的王水,超越物理课上的牛顿三定律,让快乐像指数函数一样爆炸递增。
还有一个多月就是期末考了,可是老师们根本没有停下来复习的计划,八门科目都在赶着进度。学生们总是骂骂咧咧地抱怨这没教过那没听懂,还没有深入脑海的知识居然被要求灵活应用,在试卷上笔墨出来。
高一未完,但那些要求掌握的东西已经远远超过了初中三年。倘若不在乎,就难以面对过去中考的洗礼;倘若在乎,就像前方迷雾中隐没着悬崖,后方一团墨黑的蒸汽正压向自己……
老师们还总喊着“知识改变命运”的口号,令人不禁想:“多么冠冕堂皇的扼杀啊。”
胡吹风坐在靠窗的位置,他只需动动手指头,就可以在窗户上画出一个个透亮的图案,打发无聊的时间。胡吹风侧过头瞥了一眼吴语漠,她还是拿着笔直视黑板,偶尔地下头来记点重点内容,一副好学生的姿势。
可是胡吹风已经再也不屑于这样的语漠了,至从那件事情之后,只要是吴语漠出现在胡吹风的视野里,就会遭尽白眼和讥讽。
在吴语漠捧着一大摞作业本下达“发作业”的命令的时候,胡吹风故意大吼:“你不会发啊,你不是学***吗?”
接着全班都陷入尴尬的沉默,没有人会站出来帮吴语漠这样默默无闻的小女生,也没有人会放肆到胡吹风这样的地步,但是和胡吹风玩得好的几个男生就会在一旁偷笑,于是尴尬的僵持立马变成了胡吹风胜,吴语漠败。
吴语漠凝视着胡吹风,心里无限憋屈,她恨却无力反驳。时间停顿了半分钟,吴语漠的眼神里充满了水汽,若是眨了眼睛就会挤出水来,嘴角有些许抽动,最后还是硬生生地把话咽回了肚里。
再如何,她也只是孤身一人,在这个城市里,只是孤身一人。
吴语漠把作业本一本一本分好,一组一组地往下发,发到严刚华的时候,严刚华起身双手接过,看着语漠的眼神似乎在表达:“别和胡吹风一般见识,他只是还不懂事。”
吴语漠这下再也忍不住憋在眼眶里的泪水,决堤了般流下来。吴语漠很想离开这间没有人情的教室,无论去哪里都好,只要可以逃避这些针对自己的目光,可是那样就没有人会发这些作业,老师来了就上不了课,到时候受批评的还会是自己……
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些非主流的疼痛系列里,总是拍下一个小女孩蹲在角落里,低着头,嘴角扯出一丝勉强的微笑,指间拿着烟头在地上画出“青春”两个大字。
青春像空旷的舞台,有时候只有一个人在歌唱。
青春像幽深的枯井,有时候也只有一个人在**。
那些无数次令人心痛和无助的场景都会在内心放大到空洞得无论如何也填不满的悲伤,被一些人伤害着和伤害着一些人,都会刻骨铭心地记着。
姚凤从教室门口走进来,恰好碰到了这一幕,她看到吴语漠的泪水夹杂着不甘心顺势而下,手里抱着半沓作业本像个流浪的孩子。姚凤大步流星地赶过来,问为什么,语漠却只是哭得更加厉害,没有一声解释。情急之下,姚凤抓起身边的严刚华,严肃地看着他。
严刚华知道,无论谁去问,都不关他的事,除了姚凤。
“胡吹风让她自己发作业本。”气氛很宁静,胡吹风看向严刚华,有些许怀疑自己的耳朵,但姚凤已经拉扯着吴语漠朝胡吹风走来,胡吹风干咳了两声,觉得这世界瞬间变得很不可理喻。
“胡吹风,你怎么能这么欺负吴语漠!”姚凤瞪着胡吹风,像一个正义秉然的老师,在批评教育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拜托,谁敢欺负她,你又是谁啊,干你什么事啊?”胡吹风显出极为无赖的样子,打了个哈欠扭过头去,在窗户上印下一个拳印。
“不敢欺负你还欺负她,我是姚凤,她是我同学就干我的事!”
姚凤心里很清楚,胡吹风因为表白失败的事情难以释怀,很多次当众取笑吴语漠,逮着机会就让语漠难堪。语漠回答问题后他的兄弟们就会发出嗤之以鼻的嘘声;音乐课哗众让语漠上去唱歌,唱完以后又带头囔着语漠唱得难听;物理课、数学课,老师提名上黑板做题的名额总是在胡吹风的鼓动下给了吴语漠,若是做对了就算了,若是做错了立即是一片嘲讽的碎语……
只要是能利用的机会,胡吹风就见缝插针地让语漠下不来台,很多次姚凤都沉默了,因为语漠很坚强,她至始至终冷着一张没有情绪的面孔,忍受着。
可是姚凤心里那团正义之火已经熊熊燃烧了,这一次仅仅是一个导火线,胡吹风一次比一次过分的举动让姚凤觉得碍眼得厉害。
胡吹风看了一眼严刚华,忍住了怒气,事态总是不能够受人们的控制,更何况这还是一帮未成年。
“要不是看在我兄弟的面上,我就像欺负她一样欺负你!走开!”胡吹风推到了自己的课桌,上前碰了姚凤一下,可是力道太大竟把姚凤碰到了讲台边缘,姚凤吃痛地摔了下去。
严刚华虽然是胡吹风的好哥们,可是看到这一切就这么发生在自己眼前,不知道是本身的正义感还是骑士精神,令严刚华对眼前的胡吹风只剩下十足的鄙夷。
严刚华还是比胡吹风成熟,他总把胡吹风做的这些过分的事情称为幼稚。
如果不是伤了姚凤,严刚华可能会像个大哥哥一样一直纵容胡吹风的横行,可一切尽在眼底,失去了光亮的情谊,在情愫初开背后不懈一击。
也只是几秒钟的时间,胡吹风就倒在地上捂着脸颊,朝严刚华骂:“你不是说你不喜欢姚凤了,你个伪男!”
“你以为用这种变态的方式对付拒绝你的女生是真男人?”严刚华提高了三倍的音量,整个教室都肃静得可怕,同学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起来……
吴语漠抹了把眼泪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姚凤揉着乌青的小腿狠狠地回敬了胡吹风一眼,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只剩下倒在地上的胡吹风和站在门背后的严刚华,对视间那些小小的义气和小小的爱情,都从这一幕定格中飘荡过去……
而浩大的青春被裹在上课铃和同学们后势的喧闹八卦声中,朝他们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