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有说有笑,饭刚吃到一半的时候,樊厨子突然说道:“你们大家快看,快看,那三人好生奇怪!”
于是我们顺着他眼睛望去的方向一看,看到那街口对面大摇大摆的走来三人,一老两少三个男的。那老的中等身材,年逾花甲,后背有些驼,但不是相木匠那样明显的驼背,戴着一顶灰扑扑的羊毛毡帽,帽子边沿出显露出花白头发来。另外两人四十来岁,一胖一瘦,胖的戴了一顶帽子,脸面肥大,如同浮肿一般,瘦的平头短发,比较精瘦,一对小眼睛四处张望个不住,如同将要做贼一般,全部皆是寻常人模样打扮。
三人边走边说着什么,过了街后,然后直接就走到我们旁边不远处一张桌子旁坐下,吆喝着老板点菜。那发音“克”来“克”去的, 不像是巴蜀人士,倒像是云贵乌蒙山那边一带的口音。等他三人走近后我们才发现,那老者竟然眇了一目,是个独眼龙。
“看看对面那三人,定是我们玄门修道之人,你们看那眼睛,精光四射,那背帆布挎包里,一定装了不少法器。”相木匠一边打量着来人,一边沉着嗓子说道。
无尘道长点了点头,说道:“不错,那独眼老头与我二人年龄相当,颧骨高耸,眼窝内陷太阳穴黑紫,定然是个符箓高手。”
“对,戴帽子那一老一少,一定也是牛鼻子,看看那帽子下面挽起的发髻,没盖住都露出来了。”相木匠笑着说道。
这时候三叔开口说道:“奇怪了,你们看那比较胖的中年人,印堂橙黄,一对手掌带有氤氲之气,这是我金丹派修习内丹之术人士的典型特征,只是他那印堂黄里夹青,看了掌握的修习之法并不全面,或许是曾经走火入魔留下的后遗症。”
樊厨子说道:“这一行人到底是什么来头?难道也是冲着老龙沟那宝贝而来的?”
赖端公说道:“管他什么来头,咱们干咱们的,他们干他们的……”
正当我们这头目不转睛的打量和议论着他们那头的时候,那三人突然一齐起转过头来,同样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我们。两拨人十七只眼睛相对,大眼瞪小眼,从头到脚你看我来我看着你。我见那三人打量我们的时候目光里流露出阴狠之态,半瞪半盯,不甚友好。
这时候无尘道长压着嗓子笑着说道:“好了好了,不看了不看了,来,喝茶喝茶,免得等会打起来了。”
听了他这话,于是我们都慢慢转过头来,这时候桌子上的菜也上得差不多了,大家开始吃着午饭。那对面的三人,这时候也把目光收了回去,吃着花生米,一边喝着饭前茶水一边窃窃私语,只是那独眼老者还时不时的往着我们这边瞄上几眼。
哪知道我们刚吃到一半的时候,就听到那邻桌的三人中戴帽子的中年精瘦男子开始大骂起老板来,听了半天,原来是老板给他们炒的小白菜中发现了几只蚜虫。
这个季节刚回春,蚜虫繁殖快,自然疯长,平时里在青菜里面见到几只最是寻常不过,那东西无毒无味,看到了就用筷尖粘出来,看不到就伙着青菜一起吃了。
话虽如此,老板两口子也不断道歉,答应重新炒一份,哪知道那三人中的精瘦汉子和胖脸汉子却甚是不依,你一句我一句,嗓门越来越大,到后来竟然指着老板娘的鼻子开骂起来。
这时候樊厨子愤愤不平起来,说道:“太不像话了,屁点大的事情,喋喋不休,骂骂咧咧半天了,什么人!”
“过分了,路边小摊,小生意小买卖,何必去较这个真。”三叔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
“是呀,得饶人处且饶人,那胖脸还是个出家人,确实不像话!”无尘道长也跟着摇着头说道。
相木匠笑着接过话来对着无尘道长说道:“怎么样老东西,你现在才知道我是好人了吧,看看我平时对你,轻言细语的,多温柔,你还不知足,不知道感恩戴德……”
听了这话,我们都笑了起来,这时候那对面的争吵还在继续着,双方越说越来劲,那两人的气势,如同老板不免单誓不罢休一般。到最后,那饭馆老板夫妇也有些恼火,双方争执得唾液横飞。树下吃饭的人和过路的人都停住了筷子和脚步,一同观望着这一场争执。
哪知道看着看着,我们这桌上的赖端公突然猛的站了起来,然后大步往争吵那边走过去。
“赖光忠,你……”他刚走几步,无尘道长急忙起身要拉他,哪知道还没说出下句,他已然走到哪对面桌子跟前了,我有些愕然,只见他走过去黑着脸膛对着那三人拱手说道:“老前辈,两位兄弟,我也是种田人,这开春的季节,青菜叶子上沾了一两只蚜虫很正常,那东西无毒无味,看到了拈出来就是,看不到一同下了肚那也没甚么关系,你们看是不是就不要吵了,让老板给你们重新炒上一盘呢?”
他这猛然的过去一发话,果然那双方都闭住了嘴巴,那三人冷眼望了望赖端公,又看了我们几眼,这时候那精瘦汉子斜着眼说道:“哼,我们与老板争吵,与你何干?”
“兄弟,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为了些须小事争执不休!”赖端公勉强的笑着说道。
那精瘦汉子冷笑着说道:“咋的。话说得轻巧,他拿虫子给你们吃,你们能一口吞了当肉吃?再说你不挑食,脏的净的都能下咽,我们可不行,我们不讹他,也不骂他,就是要说说理,讲个对错出来!”
“你们……”赖端公不善言辞,被那精瘦汉子一句话怵住了。
这时候那对方中发胖的中年汉子瞪了赖端公一样,讥讽着说道:“这年头管闲事的人可真多,怎么,我们吃顿饭,吃到不干净的东西,找老板理论理论,这也有错,你也要出来打抱不平?”
“是呀富林哥,有些人以为自己真是太平洋上的警察——管得宽哦……”那精瘦汉子也帮腔讥讽着赖端公。
……
“你们……你……”赖端公有些来气的想要说着什么。
那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得赖端公那黑脸膛一阵红来一阵白,想还嘴却又不知道怎么去回击。。
我和三叔正想过去把赖端公拉回来,那樊厨子是个急性子,他抢先一步猛的站了起来,忍不住冲了过去,指着那两人吼道:“你们都什么人,两个大老爷们,芝麻大点小事,唧唧歪歪的闲扯半天,我大哥好心来劝你们,还要说些骚杂话来讥讽他,要吃就吃,不吃就赶快走,不要影响我们大家吃饭的好心情!”
樊厨子这一番话出来,赢得了满堂彩,“好……”周边围观的人都一齐鼓掌低吼,窃窃私语纷纷指责那三人的不是。
“呵,又来一个红脸包儿来主持正义了!”那精瘦汉子望了望樊厨子,讥笑着说道,说完后竟然一手叉腰,翘了一根兰花指,压着嗓子,学着樊厨子说道:“要吃就吃,不吃就赶快走……哎呀,不要影响奴家用膳的好心情……”
围观的人见他这副滑稽的模样,哄堂大笑起来。那樊厨子这辈子最忌讳别人说他两点,一是说他不男不女,而是说他脸上的红胎记。今天没想到那精瘦汉子不但都说了,还比划着学他,这下可把他气得够呛,此刻我们只见他脸色发红,怒目圆瞪,挽着手腕就要上去抓扯那人。
“樊小利,不可造次……”眼见着和对方就要发生抓扯,无尘道长一着急,猛的站了起来,呵斥着樊厨子。
那精瘦汉子被樊厨子的气势有些吓着,竟然往后退了一步,双手在胸前比划着说道:“你是不是要动手,是不是想打架?你……”
“樊小利,住手!”相木匠也站了起来吆喝着,这时候我和三叔急忙起身,去把那樊厨子拉到一边。
“怎么,你们人多欺负人少,难道想打架不成?我告诉你们,就算你们人多,我们也不怕!”那对方中的胖脸汉子拍了一下桌子,瞪着我们说道。
这时候三叔走上前去,笑着说道:“两位兄弟误会了,我们也是过路人,和你们一样,是吃饭的客人!两位大兄弟,俗话说得好,得饶人处且饶人,看二位气度不凡,想来不是寻常人,何必和他们做点小生意的人计较下去!这事啊,我看要不就算了,大家都退一步,老板重新给你们炒个青菜,再给你们这顿饭打点折,就不要多说了。”三叔说到这里,又回头对着那老板两口子说道:“两位老板,你们看我这个说法要得不?”
“行行行,要得要得,就听这位老哥的。”饭馆老板夫妻二人怕事情闹大了影响生意,急忙点头称是。
听了三叔这一番话,那两人你看我我看你,那精瘦汉子嘀咕道:“看这黄胖子,说话还像句人话……”
听了他那话,我想到这几人真是不懂礼貌,来不来就揭别人短处,还四处还乱骂人。